他剛才所有的雄心壯誌，所有的得意和殺伐果斷，在李平生麵前顯得如此可笑。這幾句輕描淡寫的話語麵前，顯得如此幼稚可笑。
    李平生看到的，是未來的隱患。
    “如果……”劉長明的聲音有些沙啞，“如果我真的把譚家滅了，那天王就會成為新的譚家？”
    “你說呢？”李平生反問。
    劉長明癱坐在椅子上，後背已經被冷汗徹底浸濕。
    他終於明白了。
    為什麽上層在麒麟市掀起這麽大的風暴，清洗了那麽多和譚家有關的官員，卻唯獨沒有天王趕盡殺絕。
    這不是恩賜，而是一種製衡！
    上麵需要一個新的勢力來填補空白，維持麒麟市的穩定。
    但他們同樣不希望看到一個新的“譚家”崛起。
    一個在麒麟市一家獨大的天王，就會立刻成為上層眼中新的釘子，新的威脅，譚家的今天，就是天王的明天。
    “哥……我明白了。”劉長明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幸好我來看你，否則我就成了葬送天王的罪人。”
    李平生看著他，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
    “你的思維不能永遠停留在打打殺殺上，應該記住七個字。”
    劉長明立刻坐直了身體，洗耳恭聽。
    “有競爭，才有進步。”
    這七個字，像烙印一樣，深深地刻在了劉長明的腦子裏。
    劉長明不蠢，一點就透，是個可造之材。
    李平生點頭說道：“眼下，有兩件事需要你立刻去做。”
    “第一，譚振山不知道在哪裏，一條受了傷的毒蛇，才是最危險的。”
    “動用你所有的力量，找找人，不要被他咬了。”
    劉長明心中一凜：“明白！”
    他知道，譚振山才是譚家真正的靈魂。
    隻要他不死，譚家就永遠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第二件事……”李平生頓了頓，似乎變得隨意了一些，“幫我查個人。”
    “誰？”
    “王開山。”李平生說出這個名字，“他現在是我的室友，都都叫他‘山大王’。”
    “我要知道他的一切，他是什麽人，因為什麽進來的，有什麽背景，越詳細越好。”
    劉長明點頭：“我知道了！”
    劉長明起身出去，跟獄警說了兩句。
    隨後，走回來。
    “哥，給嫂子……打個電話吧？”
    劉長明的聲音很輕，哥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就是那個叫裴幼薇的女人和她肚子裏尚未出世的孩子。
    李平生的身體微微一僵。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會見室角落裏那個閃著微弱紅點的攝像頭。
    劉長明搖搖頭，紅點已經熄滅了。
    “你有心了。”
    李平生緊繃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拿起手機，迫不及待。
    電話想了很久才被接通，聽筒裏傳來一個小心翼翼、帶著濃濃倦意的聲音。
    “喂？哪位？”
    “是我。”李平生隻說了兩個字，聲音激動。
    煙溪市，中心醫院的高級VIP病房。
    裴幼薇正靠在床頭，有些昏昏欲睡。
    自從來到煙溪市待產，她大部分時間都在這裏度過，說是待產，其實更像是某種形式的保護性隔離。
    當聽到電話那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時，她整個人瞬間驚醒。
    “平生？”
    “嗯，是我。”李平生輕輕的應著，“你……還好嗎？”
    “我沒事，我能有什麽事。”裴幼薇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我沒事了，孩子也很健康，醫生每天都來檢查，說寶寶發育得特別好。”
    “就是施逆，他整天跟個門神一樣守在這裏，寸步不離。”
    “搞得醫院裏的護士和醫生都以為他是我老公，你說好笑不好笑？”
    李平生能想象出那個畫麵，搖搖頭：“他也是為了你們好。”
    “我知道……”裴幼薇的聲音低了下去，“你呢？你什麽時候能出來？”
    李平生搖搖頭，怎麽回答？
    電話那頭的裴幼薇立刻就明白了，她心中一痛，但立刻岔開了這個沉重的話題。
    “對了！我偷偷地告訴你，我給你生個小棉襖，你快給她取個名字吧？孩子的爸爸。”
    最後五個字，瞬間擊中了李平生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他所有的堅硬，所有的殺伐，在這一刻都化作了繞指柔。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脫口而出。
    “李安安。”
    “安安？”裴幼薇狐疑的說道。
    “平安的安。”李平生的聲音裏，充滿了最樸素也最真摯的期望，“我希望她這一輩子，都能平平安安。”
    “李安安……安安……”裴幼薇反複念著，笑著哭了，“好，就叫李安安。”
    “我們女兒的名字，真好聽。”
    她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所有關於李平生處境的話題，隻是專注地聊著孩子，聊著未來。
    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她會帶著他們的希望，堅強地活下去。
    聊了半天，忽然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聲音。
    “跟誰打電話呢？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死了！”
    一個穿著華貴，滿臉勢利的中年女人推門而入，
    正是裴幼薇的母親，楚靜。
    她自然知道電話對麵是李平生，冷笑著說道：“畜生，別再來騷擾我女兒！她肚子裏的孩子跟你沒關係！”
    “媽！你幹什麽！把電話還給我！”裴幼薇臉色煞白，急得要去搶。
    “女兒，你糊塗啊！”
    楚靜繼續說道：“他一個殺人犯，一個馬上就要吃槍子兒的死囚，還有臉給我女兒打電話？”
    “他這種人，是一定要被槍斃的！”
    “等你把孩子生下來，我馬上就給幼薇再找個好人家，家世清白，有錢有勢，比你這個短命鬼強一百倍！”
    李平生臉色一沉，咬牙不語。
    電話那頭，傳來裴幼薇近乎崩潰的尖叫。
    “媽！你給我閉嘴，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李平生，你聽我說，我等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嫁人了！我跟安安等你回來！”
    李平生什麽都沒說，因為有心無力。
    他怕給了她希望，最終帶來的卻是更深的絕望。
    劉長明不慣著楚靜，陰沉的說道。
    “你就是楚靜吧？”
    楚靜愣了一下：“你誰啊？”
    “我是誰不重要。”劉長明一字一句，“你聽好了，你在麒麟市還有幾家做服裝的小公司，對吧？”
    “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處理掉，滾出麒麟。”
    楚靜聞言，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立刻破口大罵：“你算個什麽東西！敢威脅我？我告訴你，我……”
    “從現在開始，”劉長明直接打斷了她，“你的公司要是還能在麒麟市賣出去一根線頭，我劉長明，就跟你姓。”
    說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敢這麽羞辱他劉長明的大哥？
    找死！
    “沒事，一切都還好，嗬嗬。”
    會見時間結束。
    兩名獄警走了進來，將李平生押了出去。
    劉長明看著李平生落寞的背影，剛才那通電話，對這個無所不能的男人造成了多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