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生被押回了監舍。
    他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靈魂，雙目無神，臉色蒼白，腳步都有些虛浮。
    回去就躺在床上睡著，搞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看到李平生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眾人心裏幾乎都冒出了同一個念頭。
    “完了，這小子……肯定是知道自己的死期了。”
    “看他那樣，八成是判了，就等挨槍子兒了。”
    “唉，年紀輕輕的，可惜了。”
    竊竊私語聲在角落裏響起，看向李平生的眼神裏，充滿了同情、憐憫，還有一絲幸災樂禍。
    在重犯區，別人的不幸，往往能反襯出自己還活著的幸運。
    李平生一覺到了天亮，第二天，監獄長把他叫了過去。
    主要是跟他說說王開山的事情，王開山說的情況基本屬實，因為家裏沒錢，所以無法保釋。
    李平生點點頭，然後就回到了監室。
    一根香煙遞到了他的麵前。
    李平生抬起頭，看到王開山那張飽經風霜的臉。
    “抽一根？”
    李平生默默地接過煙，王開山幫他點上。
    王開山在他身邊坐下，也點上了一根煙，狀似隨意的問道。
    “上麵……給話了？”
    在這兒，“給話”的意思，就是宣判最終結果。
    李平生夾著煙的手頓了頓，搖了搖頭。
    “不是判決。”
    王開山有些意外：“那是？”
    李平生看著他，緩緩說道：“昨天來探監的是天王現在的話事人，劉長明。”
    天王？
    劉長明？
    那不是麒麟市現在的霸主嗎？
    竟然親自來探望一個死囚？
    這意味著什麽，王開山這種老江湖，心裏比誰都清楚！
    眼前這個年輕人，根本不是什麽普通的死囚！
    李平生沒有理會他的震驚，將最後一口煙吸盡：“準備準備，七天之內，你出去。”
    王開山：“？？？”
    出去？
    七天之內？
    王開山眼珠子瞪得溜圓，喉結上下滾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不是沒想過出去。
    在這暗無天日的重犯區，每個犯人每天睜開眼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去。
    可怎麽出去？
    他王開山，無權無勢，家裏窮得叮當響，連保釋金都湊不齊。
    除了老老實實把牢底坐穿，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現在，這個剛來沒幾天的年輕人，這個被所有人當成是馬上要吃槍子兒的死囚，卻告訴他，七天之內，你就能出去。
    這怎麽可能？
    這不是開玩笑嗎？
    王開山的第一反應就是不信。
    他混跡江湖半輩子，什麽牛鬼蛇神沒見過，吹牛不打草稿的人更是車載鬥量。
    “你、你、你沒騙我？”
    從地獄到天堂的距離，原來隻有一句話這麽遠。
    李平生沒有回答，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煙圈：“我沒有開玩笑的習慣，出去就是出去。”
    “我跟你無親無故，你為什麽要幫我？”
    李平生瞥了他一眼。
    “因為我需要有個人在外麵幫我辦點事。”
    原來如此。
    王開山瞬間就明白了。
    這不是施舍，這是一場交易。
    他用自己的自由，換取為眼前這個年輕人賣命的機會。
    可這又如何？
    對於一個已經被判了重刑，幾乎要絕望的人來說。
    自由，比什麽都重要！
    哪怕是讓他去殺人放火，他也願意！
    王開山雙膝發軟，跪在了李平生的麵前。
    “咚！”
    “咚！”
    “咚！”
    三記響頭，一聲比一聲沉，一聲比一聲響。
    仿佛要將他後半生的命運，都押在這三聲悶響之中。
    監舍裏其他犯人全看傻了。
    這可是山大王啊！
    在這第六看守所重犯區，王開山雖然不是最能打的，但絕對是資曆最老，最有威望的那個。
    現在，他竟然對著一個快到三十的小子，行此五體投地的大禮？
    所有人都覺得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李先生，從今天起，我王開山這條命，就是您的！”
    “您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您讓我殺狗，我絕不攆雞！”
    “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平生靜靜地聽著，隻是搖搖頭：“出去以後，會有人聯係你，告訴你該做什麽。”
    “是，我記住了！”
    王開山興奮難耐，終於，要出去了！
    ……
    三天後一早，天剛蒙蒙亮。
    監舍裏所有犯人剛被叫起來，準備出工。
    一名管教站在門口，手裏拿著一份文件，麵無表情地掃視了一圈監舍內的眾人。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
    “王開山！”管教喊道。
    王開山心裏咯噔一下，趕緊站了出來：“到！”
    管教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語氣平淡地宣布道。
    “收拾你的東西，準備出去吧。”
    轟！
    居然夢想成真！
    如果說三天前還隻是一個承諾，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而今天管教親口說出的話，那就是板上釘釘的現實！
    整個監舍，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種見了鬼一樣的眼神看著王開山，又看看角落裏那個從始至終都一臉平靜的李平生。
    他說七天之內，這才第三天啊！
    這他媽還是人嗎？
    這是神仙吧！
    王開山自己也懵了，過了足足十幾秒，才反應過來。
    他不是在做夢！
    他真的要出去了！
    他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啊——！！！”
    一聲壓抑了太久太久，猛地從王開山的喉嚨裏爆發出來，響徹了整個監區！
    他哭了，笑著哭了，哭得像個孩子。
    管教皺了皺眉，隻是催促道：“快點！外麵有人等著接你，記住，你是保外就醫，每個月需要拿著檢驗報告回來，知道嗎？”
    保外就醫，就是釋放啊！
    一群同伴都圍攏過來，向著王開山祝賀。
    “山大王！恭喜啊！”
    “山哥！出去了可別忘了兄弟們！”
    “是啊山哥，等我刑期到了，我就去投奔你！”
    王開山胡亂地抹著臉上的眼淚鼻涕，一一回應著。
    他沒有什麽東西可收拾。
    所有的家當就一件十幾年前的T血衫。
    臨走前，他走到李平生的床鋪前，什麽話也沒說，隻是再一次，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千言萬語，盡在這一躬之中。
    王開山出去的第二天，監舍裏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少了這個老資格的山大王壓著，按理說他們應該開心，可是這裏卻多出一個可以讓人隨時出去的家夥。
    娘咧，這還能不上趕著巴結？
    “生哥，您腿酸不酸，我給您捶捶？”
    “對了生哥，中午我剩的雞腿，給您可以嗎？”
    “生哥，需要洗澡了？我……準備好了。”
    所有人都圍攏在李平生周圍，噓寒問暖，搞得李平生很不自在啊。
    “李先生，李先生，您在呢？”
    不僅是他們，平日裏嚴格的管教都對李平生態度十分好。
    監舍裏所有人都看呆了。
    這還是那個平日裏對他們吆五喝六，頤指氣使的管教嗎？
    “有事？”李平生皺眉。
    “嗨！沒事，沒事！”管教搓著手，“外麵劉總托我給您帶了點東西，您看……”
    說著，他一揮手，身後兩個獄警立刻把兩個大紙箱子放在了地上。
    管教親自上前，獻寶似的打開了箱子。
    嘶——！
    當箱子裏的東西暴露在眾人麵前時，整個監舍響起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所有人的眼睛，瞬間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