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室的門被拉開，李平生笑嗬嗬的走出房間。
    能通過劉長明的嘴巴說一說情話，似乎也十分有趣，至少能讓他跟楚靜的矛盾不用那麽尖銳。
    “噠、噠、噠！”
    剛走到門口，一位管教攔住了李平生。
    “李平生，有人想要見你，回去！”
    這位管教就不是很客氣，李平生眉頭皺了皺。
    想說什麽，但現在自己的身份也不適合說，隻能任由管教把自己帶去另外的房間。
    等了沒一會兒，大門打開。
    進來一個老者。
    他穿著身灰色的便服，料子雖然普通，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沉穩氣度。
    身形略顯佝僂，但腰杆卻挺得筆直。
    他走得很慢，仿佛不是在戒備森嚴的監獄裏行走，而是在自家的後花園裏散步。
    李平生目光猛然收縮。
    不可能！
    怎麽能遇到他？
    相隔三步，老者停下了腳步。
    空氣似乎都有些凝固。
    老者抬起頭，平靜的說道：“李平生，我們又見麵了。”
    聲音沙啞卻中氣十足，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威嚴。
    李平生閉上眼：“我早該想到，早就該想到……譚老爺子，好一手燈下黑啊！”
    真的是他！
    譚振山！
    那個本該金蟬脫殼、遠遁海外，或者藏匿於國內某個角落，哪裏都沒去，就在李平生的跟前！
    偏偏的，李平生居然沒想到！
    此刻，他竟然活生生地，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小王，咱們回避。”
    譚振山身邊的那個管教，卻顯得異常鎮定。
    他看上去年紀稍長，肩章上的警銜也比李平生的管教小王高上一級。
    他隻是平靜地看了一眼小王，眼神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劉隊……”
    小王麵露難色，這是不合規矩的。
    那個被稱為劉隊的管教眉頭一皺：“怎麽，我的話你聽不懂嗎？”
    “是！”小王身體一震，不敢多說。
    “怎麽，譚老爺子，”李平生倒是無所謂，“是想在這裏，親手弄死我？”
    譚振山聽到這話，隻是搖搖頭。
    “李平生，你不要對我存在恨意，我今天來，隻是想跟你這個親手把我譚家掀翻的年輕人聊聊天。”
    聊天？
    李平生心中冷笑。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我跟你，似乎沒什麽好聊的。”
    “不，我們有的聊。”譚振山坐在凳子上，“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想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想我是不是瘋了，敢自投羅網。”
    “我能站在這裏跟你說話，就說明，這地方的規矩，困不住我。”
    李平生沉默不語，他知道譚振山說的是事實。
    一個本該是頭號通緝犯的人，卻能自由出入監獄，這背後所代表的能量，已經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你是不是覺得，你贏了？”
    譚振山的聲音悠悠傳來：“你扳倒了譚家，讓麒麟市官場大換血，自己也成了帝京那些大人物眼裏的香餑餑，很快就能出去，前途無量。”
    “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憑什麽能贏？”
    譚振山盯著李平生，一字一句地說道：“憑你那點從戰場上帶回來的蠻力？”
    “還是憑你那個隻會跟在你屁股後麵撿便宜的兄弟劉長明？”
    “都不是，是上麵有人要我們死。”
    李平生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手指。
    譚振山仿佛沒有看到他的反應，像是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你知道我這輩子是怎麽過來的嗎？”
    “我今年七十有六了。”
    “十二歲，我就跟著我叔叔做棒棒，就是挑東西。”
    “一天賺的錢不夠買三個黑麵饅頭，那時候，我就明白一個道理，光靠力氣，永遠隻能當牛做馬。”
    “所以，我學著比別人更狠，更不要命。”
    “慢慢的，我混成了最出名的棒棒，手底下養著幾百號兄弟，靠走私、靠搶地盤，掙到了第一桶金。”
    他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說別人的往事。
    但那股從底層殺伐出來的血腥氣，卻撲麵而來。
    “中間的十年，我遇到了一個貴人。”
    “他看我夠狠，也夠忠心，就給了我一口飯吃。”
    “這口飯，我吃了十年。我幫他處理所有見不得光的事情，他幫我洗白身份，一步步踏入商界。”
    “再後麵的三十年，貴人越走越高，我也成了麒麟市的譚先生。”
    “黑的白的，官的商的，人人都得給我譚振山幾分薄麵。我建起了自己的商業帝國，風光無限，所有人都以為我是麒麟市的王。”
    譚振山突然自嘲的笑了：“可到頭來我才發現，我算個屁的王？”
    “我不過是條狗，一條替真正的主子們看家護院、齜牙咧嘴的狗。”
    “他們高興了，就扔給我一根骨頭，讓我吃得滿嘴流油；他們不高興了，隨時可以把我這條老狗宰了吃肉！”
    “李平生，你現在明白了嗎？”
    譚振山看著李平生，李平生其實明白了。
    譚振山的意思，在大人物眼裏我都狗屁都不是，就是一條狗罷了。
    譚振山如此，李平生……
    嗬嗬，更是這樣。
    “說難聽點吧，別看你今天鬧得歡，小心你將來拉清單。”
    譚振山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平生：“我的今天，有沒有可能就是你的明天？”
    “不太可能吧？”
    李平生搖頭：“我弄死了你兒子，你想殺了我。”
    然而，譚振山的反應，再次超出了他的預料。
    “兒子？”譚振山嗤笑一聲，“我譚振山的兒子太多了，多到我自己都記不清有多少個。”
    “譚星辰太蠢，辦事不利，留著他也隻會敗壞譚家的基業，死了，反而是件好事。”
    什麽玩意？
    李平生看著眼前這個老人，簡直無法理解。
    試問，有誰敢傷害安安，裴幼薇的孩子，李平生能跟他拚命。
    打不打得過都要打！
    可他呢？
    這是一個為了利益，可以拋棄一切親情和人性的梟雄！
    “你對我沒有仇恨？”李平生問。
    “仇恨？”譚振山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李平生，到了我們這個層麵，談仇恨就太幼稚了。”
    “隻有永恒的利益，沒有永恒的敵人。”
    “我真正的敵人不是你，我也相信，你真正的敵人，也不是我。”
    李平生終於笑了笑，眯起了眼睛：“你想說什麽？”
    譚振山見他終於上鉤，雙眼一亮。
    “我知道，上麵想保你，你很快就能出去。”
    “劉長明現在風頭正勁，背靠新經濟發展峰會，成了麒麟市的新貴，你們的前途都很光明。”
    譚振山話鋒陡然一轉：“但我現在要出現，李平生，你認為你還能出得去？”
    李平生沉默了。
    這不是威脅，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一個能讓監獄高層都俯首帖耳的人，絕對有這個能力。
    譚振山見李平生不說話，知道火候到了。
    “我的要求很簡單，跟我合作，讓劉長明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