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
    李平生聽完刀疤臉的說法，隻是嗬嗬笑笑。
    他沒有再喊叫，也沒有再質問。
    拿起飯碗開始吃飯。
    譚振山就是要用這種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來折磨他，摧垮他的精神，讓他從一頭猛虎，變成一條搖尾乞憐的京巴。
    可惜了，哪有那麽容易？
    他能聞到那股勾人饞蟲的肉香和劣質白酒的辛辣氣息，絲絲縷縷地從門縫裏鑽進來。
    這香味，此刻卻成了最惡毒的刑具。
    李平生腹中空空，胃裏像有隻手在瘋狂攪動，但他也隻能忍耐。
    李平生這麽聽話，倒是出乎刀疤臉的預料。
    第一天，也不能太過分。
    走廊裏傳來腳步聲，是管教換班的時間。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李平生果斷的睜開眼睛，正是小王的聲音。
    “小王……”
    李平生忽然開口，小王怔了怔。
    李平生繼續說道：“蹲下裝作係鞋帶，我有話跟你說。”
    王管教點頭，蹲下裝作係鞋帶，用身體擋住了可能來自監控的視線。
    “幫我個忙。”
    李平生言簡意賅，聲音沉穩：“幫我聯係劉長明。”
    王管教喟然一歎。
    他下意識地就想拒絕：“恐怕不行，刀疤劉下了死命令，誰也不準跟你私下接觸，我……”
    “就告訴他一句話，”李平生打斷了他，“老狐狸出洞了，讓他今晚無論如何都要來見我一麵。”
    這是李平生入獄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主動要求見劉長明。
    他一向的原則是，能自己解決的，絕不假手於人，更不願將朋友拖入險境。
    但這一次，不一樣了。
    譚振山布下的天羅地網，已經超出了他個人在獄中能夠對抗的範疇。
    他需要外援，需要劉長明這把最鋒利的刀。
    “現在的你被人看得太死了，消息……我不知道能不能傳得出去。”
    小王隻是個小小的管教。
    刀疤劉想要弄死他，真的比弄死螞蟻還簡單。
    李平生點了點頭，語氣緩和：“王管教，這個人情我李平生記下了。”
    “我不會忘了你。”
    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讓小王放心了。
    他知道李平生是什麽樣的人，一諾千金。
    “好！”小王一咬牙，“李哥你放心，我想辦法！”
    說完，他站起身，繼續巡邏。
    李平生伸了個懶腰，行不行的，隻能碰運氣。
    ……
    半小時後。
    第六看守所一處偏僻的雜物間內，管教小王從滿是舊衣服的堆裏，找出一部舊手機。
    來到洗手間，他撥打了劉長明的電話。
    “哪位？”
    電話那頭，劉長明說道。
    小王壓低聲音：“劉總，是我。”
    劉長明那邊沉默了兩秒，忽然笑了：“小王警官，這麽晚給我打電話，還是陌生號碼……出了什麽問題？”
    “沒有，沒有什麽問題。”小王飛快地說道，“李平生讓我給您帶句話，說‘老狐狸出洞了’，請您今晚務必來見他一麵，有天大的急事！”
    “老狐狸出洞了？”
    劉長林重複了一遍：“這是他第一次要求見我？”
    “是，第一次。”
    “好，我知道了。”
    劉長明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他話鋒一轉，看似隨意地問道：“對了，前幾天聽嫂子聊天，說你家女兒成績很好想出國深造，手續辦得怎麽樣了？”
    小王的心猛地一跳，苦笑著：“出國得有存款證明，我借遍了所有，還差一點……”
    “這樣啊？那錢的問題就不算問題。”
    劉長明輕笑一聲：“明天讓你嫂子去把資料準備好，我來安排，頂尖的學校，最好的專業，包在我身上。”
    “這錢算是借給你，不算是貪汙啊~~”
    這是典型的利益交換。
    你為我辦事，我為你鋪路。
    “謝謝劉總！謝謝劉總！”
    小王激動得語無倫次，他知道，女兒的未來，穩了！
    “就像你說的，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聽著話筒裏的忙音，小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個電話，打得值！
    ……
    另一邊，劉長明很緊張。
    李平生從不主動！
    這是他們之間的一種默契，除非遇到他自己也無法解決的滔天巨浪，否則他絕不會輕易開口。
    “老狐狸出洞了……”
    劉長明喃喃自語。
    毫無疑問，這個“老狐狸”指的就是譚振山！
    李平生那邊肯定掌握了譚振山的新動向，而且受到了什麽威脅，足以致命。
    必須去！
    今晚就得去！
    但同時，一個念頭也在劉長明心底悄然升起。
    最近他動用全部力量追查譚家轉移出去的資產，卻如同石沉大海，沒有絲毫進展，處處碰壁。
    這很不正常。
    譚家在麒麟盤根錯節，就算要轉移，也不可能做到如此天衣無縫。
    除非，有人在暗中故意引導，讓他把精力耗費在這些無用的線索上。
    現在，李平生突然要見自己……
    會不會，這也是譚振山的新算計？
    這個念頭一起，便再也壓不下去。
    劉長明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完全依賴李平生的判斷和指揮了。
    他必須有自己的思考和布局。
    但無論如何，這一麵，必須見。
    他回到辦公桌前，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是趙獄長嗎？”
    電話那頭傳來歌舞升平的聲音：“哎呦，是劉總啊！這麽晚了，有什麽指示？”
    “趙獄長客氣了。”劉長明聲音平淡，“我今晚要見一下李平生，有點緊急的家事需要處理，麻煩你安排一下。”
    趙獄長在電話那頭“嘿嘿”笑了兩聲，開始打太極。
    “哎呀劉總，這……這可有點不合規矩啊。”
    趙獄長擺手：“都這個時候了，獄警都休息了，而且從來沒有這個先例，我很難辦的……”
    劉長明搖搖頭：“趙獄長，幫幫忙行不？”
    趙獄長停頓了一下，連忙說道：“行！當然行！”
    “劉總您的事，再難辦也得辦啊！”
    “隻是……唉，最近天氣幹燥，我這嗓子總是不舒服，咳得厲害……”
    說著，他煞有介事地在電話裏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
    “咳！”
    “咳咳！”
    不多不少，正好七聲。
    劉長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誚。
    七百萬。
    這條喂不熟的老狗，胃口倒是越來越大了。
    劉長明沉默了片刻，淡淡額說道：“規矩我懂，馬上給趙獄長安排點鴨梨，嗬嗬。”
    趙獄長一聽，聲音立刻變得無比熱情。
    “客氣，客氣！哎呀，劉總真是太體貼了！”
    有錢就好辦事，趙獄長點頭說道：“您放心，我這就給您安排，一個小時後，您直接從東門進來就行，我親自等您！”
    掛斷電話，劉長明麵無表情。
    就當這錢喂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