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昊重重的點了點頭，將這番話牢牢記在心裏。
    “這隻是你在麒麟市要做的事。”李平生話鋒一轉，“興陽省那邊譚家還有不少產業布局，尤其是在新開區，注資巨大。”
    “我知道那個項目，那是譚振山未來最重要的棋子之一。”譚昊沉聲道。
    “用你所有的影響力，旗幟鮮明的反對注資。”
    李平生一字一句的說道：“把水攪渾，讓所有人都認為譚家內部為了爭奪資產，已經徹底分裂。”
    譚昊有些不解：“為什麽要這麽做？這會嚴重拖慢譚振山的計劃，他會察覺的。”
    “我就是要讓他察覺。”李平生冷笑一聲，“不僅如此，徐天成和裴錢那邊也會同時發力，卡住原定要入駐龍江的十家上市企業。”
    “我要讓譚振山感覺到，他的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一個人在順風順水的時候，警惕性最高，可當他處處碰壁，焦頭爛額的時候，他就會急於尋找突破口，那時候，他才會露出破綻。”
    譚昊咬牙，這是他第一次聽李平生說話。
    原來，他有很深的算計。
    李平生頓了頓，又拋出了一個看似毫不相關的信息。
    “譚振山之前試圖收買薑躍生的家人，送去了三千萬。現在，這筆錢已經到了薑躍生家人的手裏。”
    “薑躍生的家人因為這筆突如其來的巨款已經成為了新貴，徐天成已經去勸過很多次，讓他們把錢退回來，或者上交，可他們根本不聽。”
    “人性的貪婪，在金錢麵前暴露無遺。”
    譚昊的腦子飛速轉動，他隱隱感覺到，這所有看似雜亂無章的事件背後，都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操控著一切。
    “這也是你的局？”
    “沒錯。”李平生毫不諱言，“我要讓譚振山看到，他拋出來的每一顆棋子，都陷入了泥潭。”
    “他會覺得我們這些人，被金錢、內鬥、輿論搞得焦頭爛額，他越是覺得我們愚蠢、混亂，他就會越覺得安全。”
    “而你，就是最重要的棋子。”
    譚昊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背脊升起，他第一次如此直觀的感受到李平生布局的可怕。
    環環相扣，真假難辨。
    將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上。
    “我明白了。”譚昊深吸一口氣，用力的點頭。
    譚昊最後看了李平生一眼，隨即轉身，帶著劉長明給他的一頂帽子和口罩，快步離開了醫務室。
    腳步聲漸漸遠去，醫務室裏恢複了安靜。
    劉長明走到李平生身邊，臉上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擔憂。
    “哥，譚昊這個人就是一頭養不熟的狼崽子，野心太大。”
    劉長明搖頭說道：“你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他，萬一他不停指揮，私下裏搞小動作，恐怕會出大事。”
    李平生搖搖頭：“麒麟市這塊蛋糕太大了，譚家倒了，想來分蛋糕的人隻會更多。”
    “上麵需要平衡，他們也需要一個新的勢力來填補譚家留下的真空，但這個新勢力，必須聽話。”
    “隻要我們能分清主次，給他畫好圈，他就不敢越界。”
    “可是……”
    李平生搖頭：“沒什麽可是，聽我的。”
    劉長明喟然長歎，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再次打破了三人的對話。
    “哎，我說你們聊完了沒有？神神秘秘的，跟演諜戰片似的。”
    張醫生伸了個懶腰：“你們費那麽大勁找什麽譚振山幹嘛？我知道他躲在哪兒啊。”
    李平生都愣住了。
    真的假的？
    張醫生不慌不忙，指著手機裏的電視劇：“喏，你們自己看。”
    李平生和劉長明疑惑的湊過去。
    隻見平板屏幕上，正在播放著一則本地新聞。
    新聞標題赫然是：《麒麟市警方發布最高級別通緝令，公開通緝以譚振山為首的重大涉黑涉惡犯罪集團在逃人員……》
    屏幕正中央，是譚振山那張陰沉的證件照。
    張醫生指著照片，一本正經的說道：“譚振山，這不就在這兒嘛。天天都能看到，找他還不簡單？”
    “……”
    “……”
    空氣瞬間凝固。
    李平生和劉長明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無語。
    李平生也是哭笑不得，他揉了揉眉心，徹底服了。
    而在門外，剛剛走到走廊拐角的譚昊，將這一切盡收耳底，他原本還心存一絲疑慮，擔心這個老醫生真的知道什麽秘密。
    聽到這番話，譚昊搖了搖頭，快步消失在了監獄。
    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
    劉長明帶著一肚子悶氣離開了。
    醫務室裏，隻剩下李平生和張醫生兩個人。
    “年輕人。”
    張醫生忽然又開口了。
    “剛才，我是開玩笑的，但是，我可能……真的知道譚振山會去哪兒。”
    李平生的心髒，猛的一跳。
    他傻傻的看著張醫生，都不知道說什麽：“願聞其詳？”
    “你們這些玩弄權術和人心的人，總是喜歡把事情想得太複雜。”
    張醫生緩緩說道：“你們會分析他的資金流向，他的海外關係，他的退路和藏身之所。”
    “但你們忽略了最簡單的一點，人性。”
    張醫生眼中流露出一絲追憶：“我聽說過譚振山這個人，早年間，他就是在麒麟市的半山碼頭靠著搬運貨物起家的，一步步打下了自己的江山。”
    “那裏，是他輝煌的起點。”
    “一個人，當他擁有一切的時候，他會向前看，去追逐更大的世界。”
    “可當他行將就木，眾叛親離，一無所有的時候，他最想去的地方，往往不是什麽安全的避難所，而是他最初的那個的方。”
    “那裏，有他的青春，有他的血汗，有他最初的夢想和野心。那是一種落葉歸根的宿命感。”
    張醫生的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李平生腦中的迷霧。
    他恍然大悟！
    他之前所有的布局，所有的推演，都建立在譚振山是一個絕對理性的梟雄的基礎上。
    他確實忽略了。
    譚振山也是一個有血有肉，會懷舊，會不甘的人！
    一個即將覆滅的王者，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最想看的，或許就是自己帝國崛起的地方。
    “張醫生……多謝指點。”
    麒麟市，老碼頭。
    李平生的眼中，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譚振山，你果然在那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