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醫生轉身出去，李平生暗自思量。
    半山碼頭。
    這個看似最不可能，卻又最合乎情理的地方，就是譚振山這隻老狐狸最後的巢穴。
    那好啊，不管有沒有都要去看看。
    李平生拿出電話，再次打給了劉長明。
    聽筒裏傳來冗長的忙音，一遍又一遍，卻始終無人接聽。
    李平生的眉頭微微皺起。
    自己的電話他絕不可能不接，除非，他遇到了什麽脫不開身的事情。
    李平生繼續撥打，結果依然一樣。
    李平生的心開始往下沉。
    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同烏雲般籠罩在他的心頭。
    譚昊剛剛離開，劉長明就聯係不上了，這兩件事之間會不會有什麽關聯？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第三次撥通了劉長明的號碼。
    這一次，他甚至沒有將手機放到耳邊，隻是靜靜地看著屏幕，聽著那單調的忙音在安靜的醫務室裏回響。
    無人接聽。
    李平生緩緩將手機放下，麵沉如水。
    出事了。
    醫務室的門被推開，王管教推著餐車走了進來。
    “李先生，開飯了。”王管教的態度一如既往恭敬，搖頭苦笑，“今天的飯菜不是特別好，因為我們這附近出了點事。”
    李平生當即凝神。
    王管教也沒想其他的，繼續說道：“從咱們這兒去市區的主幹道上，發生了特大連環車禍，十幾輛車撞在一起，路都堵死了！”
    “我聽回來的同事說，那場麵，嘖嘖，跟拍電影似的。”
    王管教還在感歎，李平生卻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
    難道，難道是消息泄露了出去，譚振山提前對劉長明，不是，譚昊下了殺手？
    要知道譚昊前腳剛走，後腳就遇到了刺殺，這是譚振山設下了必殺之局。
    劉長明聯係不上，一定也是被卷入了這場風波之中！
    李平生捏著手機，他還是低估了譚振山這頭盤踞麒麟市數十年的猛虎，即便身處絕境，其爪牙之鋒利，依舊能輕易撕開任何疏漏。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時候，桌上的手機突然瘋狂的震動起來。
    是劉長明！
    李平生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按下了接聽鍵：“長明，是譚振山？”
    電話那頭傳來劉長明粗重的喘息聲：“我不知道，哥，譚昊那小子剛出監獄範圍，就被人給堵了！”
    “死了嗎？”
    “沒死，但離死也不遠了！”劉長明咬牙切齒地說道，“對方下手太黑了，是衝著弄死他去的！”
    “譚昊斷了三根肋骨，左腿膝蓋骨被鋼管砸碎了，小腹還中了一刀，深可見骨，要不是我留了後手，派了兩個兄弟暗中跟著他，他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那幫狗娘養的，開著三輛渣土車直接就把譚昊的車給別停了，下來二十多號人，拎著砍刀和鋼管就上。”
    “我的人是拚死才把他從車裏拖出來！”
    李平生沉默了片刻，繼續問道：“譚昊怎麽說？”
    “他……他倒還算條漢子，硬是沒吭一聲。”劉長明頓了頓，說道。
    “不過他現在失血過多已經昏迷了，我把他送到了一個絕對安全的私人診所，醫生正在搶救。”
    “哥，你放心，我親自在這兒守著，保證他死不了！”
    “嗯。”李平生答應應了一聲。
    “哥，譚振山這條老狗是真急了，我們這邊剛有點動作，他就下這種死手，擺明了是要殺雞儆猴。”
    劉長明繼續說道：“這說明我們的方向是對的，打到他的痛處了。”
    “哥你放心，譚昊這邊有我，等他醒了，這筆血海深仇，隻會讓他更加死心塌地地跟我們合作！”
    劉長明的話語鏗鏘有力，充滿了自信。
    如果不是李平生十分相信劉長明，他甚至都覺得劉長明是奸細。
    你想，除了劉長明誰知道他們談話的消息，誰知道譚昊在這裏，誰能安排截殺？
    譚振山在監獄裏有眼線，這不奇怪。
    譚振山會對背叛自己的侄子下殺手，這也合乎邏輯。
    但是……
    劉長明的保證，太滿了。
    他反複強調自己會保護好譚昊，這本身就透露出一絲心虛。
    李平生靠在椅背上，腦海中飛速複盤著整個事件。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鑽了出來。
    這一切，都是劉長明，就不是劉長明，而是他手下人自導自演的呢？
    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從監獄開始就一直跟在譚昊身邊，負責護送他的人。
    也就是，劉長明的人！
    這個局，從某種意義上說，根本不是譚振山布下的，而是劉長明啊。
    “怎麽，懷疑劉長明背叛了你？”
    張醫生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手裏拿著一個鑷子。
    “不是，是他的人被判了他。”
    張醫生笑了笑：“你怎麽知道是他的人背叛他？寧死不相信劉長明背叛？”
    “我剛才聽你們的對話，他不是把那個叫譚昊的小子給救下來了嗎？還讓他對你們更加死心塌地，這聽起來完全是故意邀功啊。”
    “他以為自己算無遺策，卻耽誤了你抓捕譚振山的大計啊。”
    醫務室裏，一片寂靜。
    李平生靜靜的看著張醫生，忽然笑了笑。
    “啪，啪，啪。”
    他輕輕的鼓了鼓掌。
    “怎麽？”張醫生怔住。
    “精彩，光憑一個電話，就能推演出這麽多東西，現在的老年人真是不得了。”
    李平生點了點頭，表示認同：“你分析的沒錯，嫁禍的也沒錯，但你忽律了一點，我和劉長明的感情。”
    “他今晚一定會按照你的原計劃，派人去半山馬頭搜查。”
    張醫生的瞳孔微微一縮。
    “李平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忽然警惕起來，“你是不是又想耍我？故意拿我開玩笑？”
    李平生忽然笑了，但這次的笑容裏，卻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玩味。
    “張醫生，這裏沒有外人，能不能坦白一點？”
    “今天除了你，沒人在這裏，劉長明不可能背叛，能背叛我的隻有你，因為我和你不熟。”
    “但我很好奇啊，譚振山給了你什麽好處，值得你為他這麽做？”
    李平生看著張醫生，張醫生也看著李平生。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程度，張醫生喟然一歎。
    “因為，我也姓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