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1章 能不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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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就這樣,一碗接著一碗,你來我往。
借著衝天的酒勁,田雨林把肚子裏的不滿和牢騷全都倒了出來。
“那個徐長生,看著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其實就是個老狐狸!”
“他什麽都懂,什麽都明白,但他就是和稀泥,他要的是平安鎮的穩定,是他的烏紗帽,至於你李平生是圓是扁,他根本不在乎!”
“還有林海洋,這個王八蛋,一門心思就想著往上爬!”
“整個平安鎮凡是能撈到好處的項目,全是他的人在搞!扶貧辦?扶貧辦就是他養著胡楊這種廢物的養老院!”
“他媽的,一群蛀蟲,一群王八蛋!”
李平生隻能跟著罵:“沒錯!都是一群王八蛋!”
兩人一邊罵,一邊喝,從徐長生罵到林海洋,從楊新安罵到胡楊,把平安鎮的大小領導幾乎罵了個遍。
不知道喝了多久,桌上的鹵味沒怎麽動,那兩大壇子自釀酒卻已經見底了。
田雨林徹底喝趴下了,他趴在桌子上,嘴裏還含糊不清的嘟囔著:“媽的……不公……不公啊……”
李平生也喝了不少,這就跟公文包似的,喝得時候沒有感覺,起來就見風倒。
他看著醉死過去的田雨林,心裏湧起一股暖流。
他把人高馬大的田雨林從椅子上架起來,拖到了臥室的床上,給他蓋好了被子。
做完這一切,李平生自己也已經筋疲力盡。
他踉踉蹌蹌的走出田雨林的家,關上了門。
夜色已深,酒勁上湧。
晚風一吹,李平生的頭更暈了。
家屬院裏靜悄悄的,隻有幾盞昏黃的路燈亮著,將他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就在他快要走到宿舍樓下時,腳步卻猛的一頓。
他眯起醉眼,使勁晃了晃腦袋,試圖看得更清楚一些。
隻見宿舍樓門口那棵老槐樹下,借著微弱的燈光,正靜靜的站著一個女人。
夜風吹動著她的長發和衣角,那道纖細的身影,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她在等他。
李平生的酒意,仿佛被這道身影瞬間抽走了一半。
他混沌的腦子,像是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努力想要清醒,卻又因為酒精的麻痹而更加暈眩。
女人穿著一件素雅的米色風衣,長及膝蓋,腰帶束得一絲不苟,勾勒出纖細的腰身。
風衣之下,是得體的長褲和一雙平底鞋。
她的長發沒有多餘的裝飾,隻是簡單地披在肩上,被夜風吹起幾縷,拂過她那張白皙、素淨,卻帶著一絲清冷和倦意的臉龐。
更讓李平生心頭一顫的是,她的懷裏,還抱著一個用厚實的小毯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孩子。
孩子似乎睡得很沉,小小的腦袋安穩地靠在女人的肩窩裏。
李平生停下腳步,距離她隻有三五步之遙。
他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馨香,混雜著孩子身上特有的奶味。
他張了張嘴,喉嚨幹澀得厲害:“幼……幼薇?”
李平生感覺自己的舌頭都打了結:“我是不是在做夢?”
“你怎麽會……在這裏?”
站在老槐樹下的女人,正是裴幼薇。
她看著李平生踉踉蹌蹌的腳步,聞著他身上那股幾乎能把人熏倒的濃烈酒氣,那雙清澈的眸子裏,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
“李平生,你膽子真的好大,一聲不吭就跑到這種地方來,電話不接,消息不回,現在還把自己喝成這個樣子。”
裴幼薇的語氣裏帶著明顯的責備,“我以為你失蹤了,你知道嗎?”
李平生下意識的低下頭,含糊地說道:“不是……我……我不是故意不理你。”
“那是什麽?”裴幼薇追問。
“我……”
李平生沒有明說,因為他不敢聯係裴幼薇。
裴幼薇靜靜的看著他,似乎從他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裏讀懂了一切。
她眼中的責備漸漸散去,化作一抹心疼。
她輕輕歎了口氣。
“喝酒能解決問題嗎?”
說著,她抱著孩子,往前邁了一步,伸出另一隻手,似乎想去攙扶搖搖欲墜的李平生。
“別!”
李平生見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
猛地後退一步,臉色大變,連聲音都變了調。
“別扶我,我身上髒,有煙味,會,會傷到孩子!”
看著他這副驚慌失措的模樣,裴幼薇那緊蹙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她的嘴角,甚至還勾起了一抹極淡極淡的笑意。
“好吧,跟我走。”
李平生愣住了:“去……去哪兒?”
“找個地方,讓你清醒清醒。”
裴幼薇說完,便抱著孩子,轉身朝著鎮上唯一一家看起來還算幹淨的招待所走去。
李平生愣在原地幾秒鍾,急忙跟上。
房間在二樓。
一進門,裴幼薇就熟練地將孩子輕輕放在床上,掖好了毯子。
小家夥隻是咂了咂嘴,翻了個身,繼續沉沉地睡著。
做完這一切,裴幼薇才直起身,轉頭看向站在門口,局促不安的李平生。
“進來,把門關上。”她命令道。
李平生聽話地走了進來,反手關上了房門。
房間不大,但收拾得很幹淨。
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還有一個獨立的衛生間。
裴幼薇走到他麵前,上下打量著他,眉頭又一次皺了起來。
“去洗個澡,把這身酒氣洗掉。”
“我……”
“快去。”裴幼薇的語氣不容反駁。
李平生還想說什麽,但在她清冷的目光注視下,最後還是敗下陣來,默默地走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裏傳來嘩嘩的水聲。
幾分鍾後,水聲停了。
李平生裹著一條浴巾,探出半個身子,臉上帶著尷尬:“幼薇……我沒帶換洗的衣服。”
裴幼薇指了指床邊的一個紙袋:“我就知道,哼……給你買了。”
“襯衫,褲子,還有內衣,都在裏麵,尺碼應該沒錯。”
李平生看著那個紙袋,認真的搖搖頭。
還是得有個女人。
知冷知熱。
等李平生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雖然隻是最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休閑褲,但穿在他那挺拔的身材上,整個人立刻顯得精神了不少。
裴幼薇正坐在床邊,聽到動靜,她回過頭。
“過來坐。”她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工作上的事,很難受吧?”
李平生身子一僵,搖頭說道:“一點都不難受,關鍵是看到孩子就好了。”
裴幼薇輕聲一笑:“被人當成替罪羊,心裏是不是很不服氣?”
“我來之前,給我爸打了個電話,他說有人向省裏匯報,層層匯報他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他讓我轉告你,小心一點。”
“他說受點委屈,不算什麽,年輕人,熬一熬,就過去了。”
“讓你什麽都不要做,也別著急走,更不要去找任何人鬧,就一個字,等。”
等?
李平生咀嚼著這個字,喟然輕歎。
能不等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