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警察。
    光頭大漢像是看到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一把抱住王所長的大腿。
    “警察大哥，救命啊！帶我們走吧，快把我們抓起來！”
    另一個斷了胳膊的漢子也哭喊道：“是啊，警察同誌，我們犯事了，我們聚眾唱歌，擾亂社會治安，快把我們拷走！”
    “眼前這個人不是人，他是魔鬼……不對，他是天神下凡來普度我們的！”
    “我們已經大徹大悟了！”
    “快點抓人啊，我要回家，我要找媽媽！”
    王所長和一眾警員徹底風中淩亂了。
    幹了這麽多年警察，第一次見到嫌疑人哭著喊著求著要被抓的。
    王所長的目光越過這群積極分子，落在了那個坐在車上，抽煙的男人身上。
    男人很年輕，穿著簡單的襯衫，腹部被血染紅了一大片，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平靜。
    王所長走上前亮出證件，沉聲問道：“同誌，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樣？”
    李平生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無所謂地笑了笑。
    “中了一刀，沒什麽大事。”
    王所長眼皮跳了跳，這叫沒什麽大事？
    他立刻對身邊的警員說：“小劉，快叫救護車！不，我親自送他去醫院。”
    李平生本想說不用，但看到對方堅持，便點了點頭。
    “那就麻煩了。”
    王所長跟著李平生上了警車，凝神說道：“看不出來，高手？”
    李平生搖頭一笑：“當過八年兵。”
    “原來如此。”王所長笑笑，“這些人……你覺得是誰派來的？”
    李平生嗬嗬一笑，卻沒有說話。
    還能有誰？
    胡楊？
    李平生也不確定。
    從醫院出來，已經是淩晨十二點。
    傷口倒是沒怎麽樣，醫生打了一陣破傷風。
    醫生是囑咐他要好好休息，但李平生做完筆錄就選擇了撤案，那些人反正交給警方，他們怎麽處理事他們的事。
    王所長知道這裏麵有事，但見李平生不願多說，也隻好按程序辦事。
    從派出所出來，已經到了兩點多。
    施逆給他發來位置，是鎮上一個高檔小區的門口。
    這是胡楊家。
    李平生在外麵碰到施逆，兩個人就在這裏等著。
    據施逆交代，胡楊還沒有回來，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他知道胡楊的習慣，這位扶貧辦的大哥，周五晚上肯定是去縣裏按摩了，不玩到三更半夜絕不回家。
    果然，淩晨三點多，一輛黑色的車子搖搖晃晃地駛了過來。
    車子在距離李平生藏身處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因為路中間，不知何時橫了一根粗大的木樁。
    車門打開，一個滿身酒氣的身影走了下來，正是胡楊。
    “媽的！”胡楊對著那根木樁狠狠踹了一腳，“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就會給老子添亂！”
    他罵罵咧咧地彎下腰，準備把木樁搬開。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胡組長，這麽晚才回來啊。”
    胡楊身子一僵，猛地回頭。
    黑暗中，李平生緩緩走了出來，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還對他揮了揮手。
    “是你？”胡楊的酒意瞬間醒了大半，“李平生，你他媽的想幹什麽？”
    李平生嗬嗬一笑，沒有回答。
    下一秒，施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閃，瞬間出現在胡楊麵前。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在寂靜的深夜裏格外刺耳。
    胡楊整個人被這股巨力抽得原地轉了兩圈，一屁股坐在地上，隻覺得眼冒金星，半邊臉火辣辣地疼。
    他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施逆。
    “你……你又打我？”
    胡楊都要崩潰了：“大哥，你已經打過我了，為什麽還要打我？”
    施逆蹲下身：“因為你不服。”
    “所以，我就幹你，幹到你服為止。”
    話音未落，他猛的站起一腳踹在胡楊的胸口。
    胡楊像個破麻袋一樣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車身上，又滾落在地。
    施逆仿佛不知疲倦，每一拳，每一腳，都精準地打擊在胡楊最痛苦卻又不致命的地方。
    他要的不是胡楊的命，而是徹底摧毀他的意誌。
    打了足足五分鍾，直到胡楊意識模糊，渾身癱軟如泥，李平生繼續摧垮他的意誌。
    李平生蹲下來，聲音壓得極低：“我本來想帶著施逆去你家，好好跟你老婆談談心，再把你那個寶貝女兒，請到外地去旅旅遊，玩個幾年。”
    胡楊的瞳孔猛地收縮，猛然清醒。
    “你敢！”胡楊嘶啞地吼道。
    “你看我敢不敢？”李平生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你找人拿刀捅我的時候，怎麽沒想過你敢不敢？”
    “拿刀捅你？我沒有！”
    胡楊陰沉的說道：“李平生，你不講道理，道上說的，禍不及妻兒！”
    “你這麽做，是壞了規矩！”
    聽到這話李平生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忍不住笑出了聲。
    “胡楊，你是不是搞錯了一件事？”
    李平生淡淡地說道：“我是國家幹部，是扶貧辦主任，道上？那條道上？”
    胡楊徹底沒話說了。
    是啊，對方是官，是體製內的人。
    他根本就不是什麽江湖中人，又怎麽會遵守江湖的規矩？
    用江湖的規矩去約束一個根本不屬於江湖的人，是何等的可笑和愚蠢！
    胡楊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施逆，送他去醫院。”
    施逆嗬嗬笑笑，想扛著小雞仔子一樣，將胡楊扛了起來。
    車子很快停在了醫院，李平生坐在那裏，施逆帶著胡楊檢查，處理傷口，又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胡楊在輸液的功夫，李平生開口說道：“跟我說實話，今天晚上巷子裏的人，是不是你找的？”
    “巷子裏？有人？”
    “你不知道？”
    胡楊身體一顫，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李組長，我承認我混蛋，我不該在辦公室跟你動手，可我……我真沒找人打你啊！”
    “我他媽的都被你打成這樣了，臉都丟盡了，我哪還有臉去找人？”
    “我要是騙你，我就是你孫子！”
    這次，他的語氣裏沒有了絲毫的狡辯，隻有發自內心的恐懼。
    李平生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晌。
    胡楊的眼神躲閃，但那份恐懼做不了假。
    李平生點了點頭：“嗯，看來可能真的不是你。”
    “那會是誰呢？在平安鎮，除了你，還有誰這麽希望我出事……”
    他忽然嗬嗬一笑，目光轉向胡楊，眼神意味深長。
    “那就是……林海洋了。”
    “林海洋？”
    胡楊愣住了，隨即眼中閃過一絲恍然。
    李平生站起身：“我明白了，這是嫁禍。”
    “第一，我空降扶貧辦當了這個主任，斷了他的路，我聽說，鎮裏原本是打算提拔他的，對不對？”
    “第二，我讓陳沁菲組建財務審核小組，要查扶貧辦這幾年的爛賬。”
    “你說，這賬要是查下去，誰最害怕？你楊新安進去已經是板上釘釘，可林海洋作為鎮長，他能幹淨嗎？”
    胡楊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李平生俯下身：“他找人打我，用跟你一樣的江湖手段，打完之後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會是——你胡楊幹的。”
    “他這是想借我的手，徹底把你整死，一箭雙雕啊！”
    轟！
    胡楊也不是蠢人，隻是平時被酒精和安逸麻痹了神經。
    此刻被李平生一點撥，瞬間想通了所有關節。
    是啊！
    林海洋那個笑麵虎，平時跟自己稱兄道弟，背地裏不知道憋著什麽壞水！
    這次自己跟李平生起了衝突，正好給了他一個天賜良機！
    他這是想讓自己給他當替死鬼！
    一瞬間，胡楊的後背被冷汗浸透。
    他看著眼前這個人第一次感覺到，他可怕的不隻在於他那雙鐵拳，更在於他那顆能洞察人心的腦袋。
    李平生直起身，拍了拍胡楊的肩膀，語氣變得平和起來。
    “胡楊，現在擺在你麵前的，就兩條路。”
    “第一條，你繼續跟我對著幹，跟林海洋那種人攪和在一起。”
    “那下一次，我可能就不會隻是打你一頓這麽簡單了。”
    “第二條路。”李平生笑了笑，“你從明天開始，老老實實上班，配合我的工作。”
    “以前你做的那些事，咱們一筆勾銷。隻要你好好幹，我保證，沒人能動你。”
    他看著麵色變幻不定的胡楊，最後加了一句。
    “路怎麽選，你自己考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