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點五十。
    朗德村村委會的大院裏，臨時搭建起了一個簡陋的直播間。
    背景就是一筐筐剛從樹上摘下來的蘋果，紅彤彤的，散發著誘人的果香。
    一張長條桌，兩把椅子，一部連接著充電寶的手機，一個補光燈，這就是全部的設備。
    李平生和餘瓊，已經坐在了鏡頭前。
    老楊和村裏幾個年輕人則緊張地圍在旁邊，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倒計時，手心裏全是汗。
    “李鎮長，您別緊張，就跟咱們彩排的時候一樣，聊聊天就行。”餘瓊看出李平生雖然麵色平靜，但身體卻坐得筆直，笑著安慰道。
    李平生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
    說不緊張是假的。這關係到全村幾百口人的生計，他肩上的擔子重如泰山。
    十點整。
    直播正式開始。
    手機屏幕上，在線人數的數字開始跳動。
    “10……”
    “37……”
    “89……”
    剛開始，人數增長得很慢，直播間裏冷冷清清，隻有零星幾個彈幕飄過。
    “這是在賣蘋果嗎？”
    “這男的是誰啊？鎮長？現在當官的都出來直播了？”
    “看著挺新鮮的，看看再說。”
    餘瓊經驗豐富，立刻開始暖場：“歡迎各位寶寶來到我們的直播間！”
    “今天我們來到了美麗的平安鎮朗德村，給大家帶來的是我們本地最出名的紅富士蘋果！”
    “大家看，我身邊這位帥氣的男士，就是我們平安鎮的副鎮長，今天李鎮長親自為我們朗德村的蘋果代言哦！”
    李平生對著鏡頭，笑了笑。
    “朗德村的蘋果長在山坡上，日照足，溫差大，不打蠟，不催熟……”
    李平生三個字本身就是流量，在線人數慢慢爬升到了五百多。
    “鎮長好！”
    “支持為民辦事的領導！”
    “蘋果看著不錯，怎麽賣啊？”
    就在這時。
    平安縣電視台的官方抖音號，直接將直播間鏈接掛了上去，並且開啟了流量推送。
    昨天晚上的專訪節目，已經為今天的直播做了完美的預熱，幾乎是瞬間，在線人數開始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向上狂飆！
    “500！”
    “1000！”
    “3000！”
    負責操作手機的年輕人，聲音都開始發顫了。
    “老楊叔，破……破五千了！”
    彈幕也瞬間爆炸，密密麻麻的文字像瀑布一樣刷過屏幕。
    “哇！是昨天電視上那個李鎮長！”
    “我就是看了昨天的節目來的，必須支持一下！”
    “鎮長親自帶貨，這蘋果我信得過！”
    “別廢話了，快上鏈接！我要買！”
    “對！上鏈接！給我來十斤！”
    餘瓊看到這火爆的場麵，也是激動不已，她連忙看向李平生，用眼神詢問。
    李平生穩穩心神對著鏡頭，拿起一個蘋果，用力掰開。
    “哢嚓！”
    蘋果的汁水瞬間迸濺出來，濃鬱的果香仿佛要透出屏幕。
    “我們不誇自己的瓜甜。”李平生舉著半個蘋果，“好不好大家嚐了就知道。”
    “我們的蘋果，五斤一箱，精選大果，全國大部分地區包郵，隻賣29塊9。”
    “現在，上鏈接！”
    他話音剛落，屏幕下方一個黃色的購物車圖標，亮了起來。
    幾乎是在圖標亮起的一刹那，後台的訂單數量，開始瘋狂跳動！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提示音密集得像一陣急促的鼓點，敲在每個朗德村村民的心上。
    “100單！”
    “500單！”
    “1000單！”
    站在一旁的老楊，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渾濁的眼淚順著臉上的褶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李平生看著這一切，看著屏幕上滾動的支持話語，看著身邊村民們喜極而泣的臉龐，心中一股暖流湧過。
    這，或許就是他來到平安鎮的意義。
    直播的成功，讓整個朗德村都沸騰了。
    當晚，村委會大院裏擺開了流水席，桌子從院裏一直排到了院外的大路上。
    每一張桌子上都坐滿了人，每一張臉上都洋溢著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老楊端著一碗土釀的米酒，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最後隻是重重地鞠了一躬，將碗裏的酒一飲而盡。
    李平生連忙扶住他：“老楊叔，這都是大家夥兒自己努力的結果。”
    “不，李鎮長，我們心裏都有一杆秤。”老楊抹了把眼淚，“要是沒有您，我們這蘋果就隻能爛在樹上了。”
    村民們紛紛圍了上來.
    一杯接一杯地敬酒，那些質樸的感謝話語，比任何美酒都更能讓人沉醉。
    李平生幾乎是來者不拒，他知道這每一杯酒裏，都裝著村民們沉甸甸的信任和期盼。
    酒過三巡，宴席漸漸進入尾聲。
    餘瓊端著一杯果汁：“李鎮長，今天過後你可欠我一個大人情了。”
    李平生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雜著宴席的酒菜香。
    頭腦清醒了幾分，他笑著點頭。
    “是，是，餘大主播一句話，頂我們全村人忙活一年。”
    “這個人情我認，你說吧，想讓我怎麽還？”
    餘瓊搖了搖手指：“現在還沒想好，先記在賬上。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
    “嗯？”李平生看著她。
    “這次直播帶貨的合作方，本來是我們電視台和你們鎮政府。”
    “但是昨天晚上，縣裏直接打了招呼，把合作主體變更成了縣政府。”
    “為什麽？”
    “不知道。”餘瓊聳了聳肩，“具體原因上麵沒說，我爸也隻是提了一句，讓我按通知辦。”
    “所以今天直播的所有收益和數據，名義上都算是縣裏的扶貧成果了。”
    李平生擺擺手：“隻要蘋果賣出去，誰賣的都無所謂。0”
    他隨即釋然一笑，端起酒杯。
    看著李平生坦然的樣子，餘瓊眼中閃過一絲欣賞，她舉起果汁杯，輕輕碰了一下。
    “跟你這樣的人合作，痛快。”
    當天晚上，李平生就在朗德村睡下。
    但到了第二天一早，李平生剛剛起來，門口就圍攏著一大群人。
    為首的一個黑臉漢子，滿臉堆笑，帶著一股濃烈的酒氣。
    “李鎮長，您可不能走啊！”
    “我們幾個村的爺們兒，可都在村裏備好了酒菜，等您大駕光臨呢！”
    “是啊李鎮長，今天您要是不去，就是看不起我們！”
    李平生哭笑不得，盛情難卻，半拉半拽的拉上了酒場。
    這一喝，就喝到了深夜。
    這次李平生學聰明了，晚上根本沒在朗德村留宿，回鎮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