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4章 你還沒有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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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銜?”
    施逆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這個能不能說。
    最終,他還是沉聲吐出了兩個字。
    “大校。”
    轟!
    這兩個字就像是一道驚雷,在薑雲海和旁邊幾位縣領導的耳邊炸響。
    大校?!
    我的個乖乖!
    一個大校軍官,給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鄉鎮幹部當保鏢?
    還在這裏攔路告狀?
    這世界是瘋了嗎?
    薑雲海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不夠用了。
    他呆呆地看著施逆,又看了看李平生,眼神裏充滿了荒謬和不可思議。
    一個保鏢都是大校,那這個李平生……他到底是什麽來頭?
    薑雲海心中的怒火,瞬間被一股莫名的寒意所取代。
    趙立新看著李平生。
    李平生往前踏出一步,聲音不大,但卻異常清晰,擲地有聲。
    “趙書記,我叫李平生,平安縣平安鎮副鎮長。”
    他先是報上了自己的身份。
    然後,他舉著血書:“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也不想給領導添麻煩。我今天站在這裏,隻為一件事。”
    “我需要你,為朗德村死去的四條人命,給我一個說法!”
    趙立新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
    四條人命!
    他剛到平安縣,還沒進縣委大院的門,就聽到了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
    “胡說八道!簡直是一派胡言!”
    不等趙立新發問,一旁的縣長薑雲海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立刻跳了出來。
    他指著李平生,厲聲嗬斥道:“李平生!你不要在這裏妖言惑眾,危言聳聽!”
    “朗德村的事情,縣裏早有定論,我已經給了他們最合理的解決方案,是他們自己不識好歹,拒絕搬遷,拒絕修路!”
    “出了事,怎麽能怪到政府頭上來?”
    薑雲海此刻是又驚又怒,他必須要把這盆髒水給潑回去。
    他絕對不能讓趙書記相信李平生的鬼話,否則他這個縣長就當到頭了。
    李平生聞言,臉上露出一抹悲涼的冷笑。
    他轉過頭,看著薑雲海,質問道:“薑縣長,你說他們為什麽不出來?為什麽拒絕搬遷?”
    薑雲海被問得一滯,隨即強硬地說道:“那是因為他們思想頑固,愚昧無知!”
    “我給了他們最好的安置條件,是他們自己放棄了!”
    “愚昧無知?”李平生的聲音陡然拔高,“他們不是愚昧,不是頑固,他們隻是怕啊!”
    “他們怕祖祖輩輩的墳地被挖了,怕那些為了守護村子而犧牲的英魂,找不到回家的路!”
    李平生的話像是一記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頭。
    薑雲海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在“英魂”這兩個字麵前,任何關於“發展”和“經濟”的說辭,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他試圖強行結束這個話題。
    “行了行了,這裏是高速路口,影響不好!”
    他轉向趙立新,臉上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趙書記,我們還是先回縣裏吧?不能讓這些小事,耽誤了您的行程。”
    他想用官場上慣用的“拖”字訣,先把眼前的局麵應付過去。
    隻要把趙書記請進了縣委大院,那一切就都還在他的掌控之中。
    然而,趙立新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不回縣裏。”
    薑雲海:“???”
    “先去朗德村看看。”
    說完,他轉頭看向李平生:“你跟我坐一輛車。路上,你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給我講清楚。”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薑雲海的笑容徹底凝固在了臉上。
    趙書記不回縣委,反而要先去一個出了人命的村子?
    這是什麽意思啊?
    這是公開表示,他不信任自己這個縣長,反而更相信一個攔路上訪的副鄉長嗎?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瞬間攥住了薑雲海的心髒。
    他急忙上前一步,幾乎是哀求地說道:“趙書記,這不合規矩啊!朗德村那邊情況複雜,路也不好走,您的安全……”
    “沒關係,我不怕死。”
    趙立新根本沒有聽從的意思。
    他跟李平生登車,薑雲海猛地一愣,一股比剛才更加猛烈的怒火,直衝天靈蓋!
    副鄉長?
    一個副鄉長,竟然敢用這種方式,告他這個縣長?
    這已經不是告狀了,這是赤裸裸的政治攻擊!
    是下級對上級的背叛!
    行,李平生是吧?
    好的,我記住你了!
    車廂內,李平生坐在趙立新的對麵。
    “從頭說吧。”趙立新的聲音很平靜,“從你到平安鎮開始,一五一十,任何細節都不要漏掉。”
    李平生怔了怔,從頭說?
    從哪裏說?
    李平生搖搖頭,將自己第一天來平安鎮,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遍。
    當然,他對自己的事情說的很少,主要是朗德村那三個孩子,以及投河的劉嫂。
    “……村民們的情緒很激動,把我當成了鎮政府的代表圍了起來。”
    “是老楊書記出麵,才解了圍。”
    “我當時,當著所有村民的麵,鞠了兩個躬。”
    李平生說到這裏,眼圈發紅。
    趙立新靜靜地聽著,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
    李平生繼續往下說,說到劉嫂的投河自盡,說到他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修路的承諾。
    說到他提著煙酒去求許宏,再到徐長生吃飯,徐長生明確的拒絕,還說必須有副縣長的答應等等。
    “趙書記,我明說了。”
    李平生毫無隱瞞:“楊霄是薑雲海的兒子,他想侵吞那三千萬的修路款。”
    “朗德村的路不是修不起來,是他們根本不想修。”
    “修了那條路,楊霄他們用來套取項目款計劃就徹底的流產了。”
    趙立新敲擊膝蓋的手指,停了下來。
    車廂內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所以,你就去了縣政府大院,然後又來了這裏,攔我的車?”趙立新問。
    李平生點頭:“是,劉秘書說,等您上任再說。”
    “可我等不了,朗德村的村民也等不了,四條人命,等不了。”
    他說完,將手中的材料往前一遞,隨後挺直了腰杆。
    “趙書記,我知道我的行為違反了組織紀律,給您,給市裏省裏都添了天大的麻煩。”
    “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出於我個人,等朗德村的問題得到解決,我會立刻向組織遞交辭職報告,承擔所有責任。”
    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體製內最忌諱的就是這種越級上訪,尤其是用如此極端的方式。
    無論事情結果如何,他李平生的仕途,基本上是走到頭了。
    趙立新的眉頭,皺起:“混賬玩意,誰讓你辭職的?誰給你權力讓你不幹的?”
    李平生愣住了。
    趙立新無語:“組織上派你到平安鎮是讓你去解決問題的,不是讓你惹了事就拍拍屁股走人的!”
    “你以為官場是請客吃飯?是溫良恭儉讓?”
    “有些時候,對付一些非常之人,就必須用非常的手段!”
    李平生嗬嗬一笑,趙立新挑眉說道。
    “嗬嗬,官場上的這些頑疾,爛瘡,早就該有人來治一治了。”
    “膿包不擠破,早晚會要了命!”
    “我既然到了平安縣,那這顆膿包,就該由我來親手擠破!”
    李平生心中一震,看向這位新任的縣委書記。
    他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股與薑雲海、楊霄等人截然不同的東西。
    那是一種決心。
    但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因為趙立新還沒有真正去做,在結果出來之前,任何的豪言壯語,他都隻選擇聽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