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後，李平生要請錢程吃飯，被錢程婉拒了。
    兩人走到政府大院的停車場。
    錢程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李平生，神情嚴肅。
    “平生，今天這個局麵是打開了，但你後麵的路會更難走。”
    “我知道。”李平生點頭。
    “楊霄是薑縣長的兒子，從小被慣壞了，睚眥必報。”
    “林海洋是薑縣長一手提拔起來的，心機深沉，你今天把他們得罪死了，他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錢程從口袋裏掏出煙，遞給李平生一根，自己也點上一根。
    “我得趕緊回縣裏，當麵向趙書記匯報這邊的情況。至於薑縣長那邊……”
    錢程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我也得去解釋一下，盡量幫你緩和一下。”
    “謝謝錢部長。”李平生由衷地說道。
    “謝什麽。你記住，你是趙書記看重的人，放手去幹。”
    錢程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千萬要小心，明的他們不敢來，就怕他們給你來陰的。”
    李平生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
    送走錢程，李平生剛回到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熱，手機就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但又有些熟悉的號碼。
    他接起電話。
    “喂，李大書記，還記得我這個小女子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嬌媚又帶著幾分慵懶的聲音，像羽毛一樣，輕輕搔動著人的心弦。
    餘瓊？
    李平生有些無奈，這個女人，總是這樣神出鬼沒。
    “怎麽不說話？是不是當了官，就把人家給忘了？”
    “真是個薄情的男人，用完了就扔啊。”餘瓊在電話那頭幽幽地說道。
    “可別，我沒用你，也沒忘記你。”李平生揉了揉太陽穴，“這段時間實在太忙，實在是沒空。”
    “是嗎？”餘瓊輕笑一聲，“我可都聽說了，我們的李大書記，現在可是平安縣的風雲人物，連薑縣長的公子都敢當麵硬剛，威風得很呐。”
    李平生苦笑，這女人的消息，未免也太靈通了。
    “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餘瓊的語氣正經了一些，“看在你這麽忙的份上，我就不怪你了。”
    “這樣吧，這個周日，你過來找我，我有點事跟你談。”
    “周日……”
    “怎麽？不方便？”餘瓊的語氣裏帶著一絲危險。
    “方便，方便。”李平生隻能答應。
    “這還差不多。”餘瓊滿意地笑了，“那就這麽說定了，到時候我把地址發給你。”
    “記得哦，不許放我鴿子，不然……嘿嘿。”
    電話掛斷，李平生無奈地搖了搖頭。
    剛處理完鎮裏的牛鬼蛇神，又來了個魅惑的女妖精。
    接下來的幾天，李平生徹底忙碌起來。
    新的人事任命，需要交接；朗德村修路工程的各項準備工作，需要他親自盯著；鎮裏積壓的各種文件，需要他批閱。
    他這個副書記，幹的活比書記和鎮長加起來都多。
    幸好，許宏這個新秘書確實得力。
    他心思縝密，做事穩重，又有在村裏工作的經驗，很快就進入了角色。
    幫李平生分擔了大量的事務性工作，讓他能把更多精力放在宏觀的把控上。
    這天傍晚，李平生剛處理完最後一份文件，準備下班。
    許宏敲門走了進來。
    “李書記，王德發，王老板想見您。”
    李平生眉毛一挑。
    說曹操，曹操就到。
    “讓他進來吧。”
    “好的。”
    許宏退了出去，不一會兒，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進來。
    王德發右邊夾著一個包包，左手拎著禮品袋，看著是兩盒好茶，但是不是內有乾坤就不知道了。
    “哎呀，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王德發一進門，就熱情地伸出雙手，朝李平生走來。
    “王老板，你好。”李平生的語氣很平淡，“已經下班了，有什麽事嗎？”
    “嗨，沒事，沒事！”王德發咧嘴一笑，“上次喝酒弄得很不開心，今天正好路過，就想著來跟李書記解釋一下。”
    “都是朋友，沒必要弄得那麽僵吧？”
    說著，他順手，將兩盒茶葉放在桌上。
    “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這茶也不是什麽名貴的，不煩規矩，嗬嗬。”
    王德發還順手拍了拍。
    一個動作讓李平生確定了，果然是內有乾坤。
    “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是這個，你必須拿回去。”
    王德發臉上的笑容一僵：“李書記，這是幹嘛？說了就是交個朋友，您這不是看不起我王某人嗎？”
    “王老板，你想多了。”李平生坐回椅子上，淡淡地說道，“第一，我們是公職人員，有紀律，不能收受任何形式的禮品。”
    “第二，我跟你算什麽朋友？隻是工作關係。”
    “如果你是想談工作，那麽請你明天上班時間，再到我辦公室來。”
    李平生拒絕的意味，已經再明顯不過。
    王德發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好，李書記快人快語，那我王某人也就不繞彎子了。”
    “李書記，我今天來，就是為了朗德村修路那個工程。”
    “哦？”李平生不動聲色。
    “這個工程，我想要。”王德發開門見山，“不怕跟您說實話，楊鎮長那邊，林書記那邊，我都已經打好招呼了。”
    “他們都點了頭，現在，就差李書記您一句話。”
    李平生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王老板，你可能沒搞清楚情況。朗德村的路橋，是由天海路建集團，無償援建的。”
    “我知道。”王德發彈了彈煙灰，“說是無償，但施工隊總得要人吧？”
    “土方、沙石、運輸，這些活，他們一個外地公司，人生地不熟的，還能自己幹不成？最後還不得分包出來？”
    “我的要求不高，這些活，給我幹就行。”
    “隻要李書記您點個頭，這事就算定下來了，這工程裏賺了錢，咱們兩個對半分。”
    王德發說著，伸出五個粗壯的手指。
    李平生笑了。
    “王老板，你們從哪裏賺錢呢？”
    王德發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像是在分享一個天大的秘密。
    “李書記，您是上麵來的大幹部，可能不懂我們下麵這些道道。”
    “圖紙上說要用一號水泥，咱們用二號的，誰看得出來？”
    “圖紙上說沙子要用河沙，咱們用山沙摻點土，不也一樣凝固？還有那瀝青的標號，鋼筋的粗細……這裏麵的門道，多著呢！”
    “隻要咱們自己不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路修好了，老百姓感恩戴德，領導臉上也有光。咱們呢，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把錢賺了，這不是幾全其美的好事嗎？”
    王德發說得眉飛色舞，仿佛他不是在偷工減料，而是在創造什麽偉大的藝術品。
    李平生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地消失了。
    會議室裏的空氣仿佛都被奪走。
    “王老板，你賺的這些錢，是拿朗德村全村人的性命換來的。”
    “這樣的錢帶著血，你花得安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