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行駛在街道上，餘瓊頭暈目眩。
    她軟軟地靠在李平生的肩膀上，酒精的後勁一陣陣上湧，胃裏也有些翻江倒海。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破了車內的寧靜。
    她想直接掛斷，但手機鈴聲卻鍥而不舍地響著，一聲比一聲刺耳。
    最終，她還是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
    “喂。”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餘母尖銳的聲音：“餘瓊，你哪呢？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媽？還有沒有你爸？”
    一連串的質問，像是機關槍一樣掃了過來。
    餘瓊本來就因為酒精而情緒不穩，被這麽一吼，積壓了一晚上的委屈瞬間就爆發了。
    “我去哪了？我還能去哪？不是被你們趕出來的嗎？”
    她坐直了身體，聲音也陡然拔高，對著手機吼道：“在你們眼裏，我的幸福，我的意願，就那麽一文不值嗎？”
    “為了爸的工作，為了高家的麵子，就要把我像個貨物一樣推出去？”
    “你這個混賬東西！你喝了多少酒？滿嘴胡話！”
    餘母被噎了一下，隨即更加氣急敗壞。
    “我們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好！高鵬那孩子有什麽不好的？家世好，人品好，長得也好，你嫁過去就是享福！我們做父母的，還能害了你不成？”
    “為了我好？”
    餘瓊聽到這四個字，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從小到大，你們都說為了我好！”
    “為了我好，給我報我根本不喜歡的鋼琴班；為了我好，逼我學我不擅長的國畫；為了我好，替我決定了大學的專業；為了我好，現在又要替我決定我的丈夫！”
    她的聲音越來越激動：“你們問過我一句我想要什麽嗎？”
    “在你們眼裏，我就是一個沒有思想，沒有靈魂的木偶，你們想讓我怎麽樣，我就得怎麽樣！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我告訴你們，從今天起，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我不要你們安排的一切！”
    “我就是要反抗，我要反抗到底！”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餘瓊，我命令你，馬上給我滾回來！”
    餘母氣炸了：“明天當著高家人的麵，給你高伯伯道歉！”
    “回去？回去繼續當你們的傀儡嗎？”
    餘瓊冷笑一聲。
    “我不回。”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餘瓊的語氣決絕，沒有一絲一毫可以商量的餘地。
    “你如果不回來，你就永遠別回來了！我沒有你這個女兒！”
    餘母發出了最後的通牒。
    餘瓊的眼淚，終於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好啊，那從今天起，你就當我死了吧。”
    說完，她沒有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關機。
    整個世界，瞬間清靜了。
    李平生在一旁默默地聽著，沒有插話。
    直到餘瓊掛斷電話，李平生這才搖頭：“天底下的父母有千般不是，出發點總是好的。”
    “你不應該對她那麽說，太傷人了。”
    他理解餘瓊的痛苦，但他更明白，親情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該被輕易割舍的東西。
    他這句話，仿佛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餘瓊再也繃不住了。
    她猛地轉過身，一把抱住李平生，將臉深深地埋在他的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那哭聲裏，有委屈，有憤怒，有不甘。
    更有深深的無助和迷茫。
    李平生喟然一歎，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像是在安撫一個受了傷的孩子。
    他什麽也沒說，隻是任由她發泄。
    哭了不知道多久，餘瓊的哭聲才漸漸小了下去。
    李平生感覺到她的身體不再那麽緊繃，才開口問道：“哭夠了？送你回家吧？”
    “不回。”
    餘瓊的聲音悶悶地從他懷裏傳來：“我沒有家了。”
    “別說氣話。”
    “我沒說氣話。”
    餘瓊抬起頭：“我真的不回去了，死都不會回去。”
    她的眼神裏滿是決絕。
    李平生看著她這個樣子，知道再勸也是無用，隻會適得其反。
    他想了想，對司機說道：“師傅，麻煩找個最近的酒店。”
    餘瓊不回去，總不能讓她睡大街。
    “好嘞。”
    司機應了一聲，打了轉向燈。
    餘瓊沒有反對，隻是重新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句話也不說。
    車子很快在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酒店門口停下。
    李平生付了錢，扶著還有些搖搖晃晃的餘瓊下了車。
    剛走進酒店大堂，一股暖氣撲麵而來。
    餘瓊胃裏本就翻騰的酒意被這股熱氣一衝，頓時再也壓製不住。
    “哇！
    她彎下腰，吐了李平生滿身。
    李平生皺了皺眉，卻並沒有推開她，隻是扶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
    前台的服務員和路過的客人都投來異樣的目光。
    “對不起……對不起……”
    餘瓊吐完之後，虛弱地靠在李平生身上，看著他狼狽的樣子，滿臉歉意。
    “沒事。”
    李平生搖了搖頭，扶著她進去酒店房間。
    他指了指浴室說道：“你去洗個澡吧，會舒服一點。你衣服也髒了，先別穿了。”
    餘瓊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聽話地走進了浴室。
    李平生看著自己身上的一片狼藉，無奈地搖了搖頭，脫下外套，出去洗了洗。
    等他回來的時候，餘瓊已經洗完澡，裹著浴巾躺在床上睡著了。
    大概是哭累了，也鬧累了，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勻，隻是眉頭依舊微微皺著，似乎在夢裏也不安穩。
    李平生將被子給她蓋好，然後就在地上睡了。
    第二天，清晨。
    餘瓊是被一陣頭痛欲裂的感覺給弄醒的。
    宿醉的後遺症讓她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要炸開一樣。
    她**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間。
    她的記憶出現了一瞬間的斷片，昨晚的種種畫麵如同破碎的電影鏡頭，在腦海中飛速閃過。
    飯店的爭吵，酒吧的音樂，黃毛的調戲，李平生的出手，彪哥的匕首，還有那通讓她心碎的電話……
    最後，她好像吐了……
    吐在了李平生身上。
    想到這裏，她猛地坐了起來。
    也就在這時，她感覺身上一涼，低頭一看，整個人都懵了。
    自己身上，竟然什麽都沒穿！
    光滑的絲被直接貼著她的皮膚，那種觸感無比清晰。
    “啊——”
    她下意識地尖叫一聲，緊緊地用被子裹住自己，驚恐地環顧四周。
    房間裏空無一人。
    但是，床邊的地毯上，散落著一條酒店的浴巾。
    而浴室的門是開著的，裏麵傳來隱約的水聲。
    完了。
    這是她腦子裏唯一的念頭。
    她昨晚喝得斷了片，什麽都不記得了。
    現在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自己還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
    發生了什麽，已經不言而喻。
    一瞬間，委屈、羞憤、迷茫、憤怒……
    種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她一直把李平生當成可以信賴的朋友，甚至是一個可以依靠的港灣。
    可他怎麽能趁人之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