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楊新安進去了，縣裏查得越來越嚴。”
    李向前抬起頭，眼裏充滿了恐懼：“平生書記，我害怕啊。我怕我會走楊新安的老路，被抓進去。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出事啊。”
    李向前這是真的怕了。
    李平生看著他驚惶的樣子，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麽不直接去縣紀委說明情況？主動交代，爭取寬大處理。”
    “去紀委？”李向前像是聽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連連搖頭，“不行，不能走紀委。”
    “我這一去，不就等於自首了嗎？他們肯定先把我抓起來再說，哪裏還會聽我解釋？”
    “再說了，這事牽扯到的是楊霄啊，我去了紀委，把楊霄捅出來，薑縣長能放過我？到時候紀委那邊怎麽定性都不知道，我肯定沒好果子吃。”
    李平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李向前說的確實是實情。
    在官場上，有時候程序正義，也得讓位於人情和權力。
    直接捅到紀委，等於把楊縣長徹底得罪死，李向前一個小小的副鎮長，絕對扛不住。
    “確實很難辦。”李平生沉吟道。
    看到李平生沒有立刻拒絕，李向前眼中燃起一絲希望。
    “書記，我知道您有能力，有背景，趙書記都那麽看重您。所以……所以我想求您幫我一把。”
    “你想我怎麽幫你？”李平生問。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李向前連忙說道，“您看，能不能找個由頭，比如說我生病了，需要長期休養，您先暫停我的所有工作。”
    他緊張地看著李平生。
    “然後，您安排一個您絕對信任的人，來接手我的工作，讓他去查賬。”
    “等把賬目查清楚了，您再通過林海洋把消息透露給楊霄，讓他把這筆錢悄悄還上。”
    “隻要錢補上了，賬平了，這事……也就算過去了，您看行不行？”
    李平生聽完，心裏不由得冷笑一聲。
    這個李向前，算盤打得可真精啊！
    對外宣稱生病，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查賬、得罪人的事，全讓自己這個鎮黨委書記去做，讓自己去麵對林海洋，去敲打楊縣長的兒子。
    他李向前就想躲在後麵，坐等事情解決，毫發無傷地脫身出來？
    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
    李平生的臉色沉了下去，沒有立刻表態。
    李向前也是個人精，一看李平生的表情，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他一咬牙，拋出了自己的籌碼。
    “平生書記，我知道這事讓您為難了，也讓您擔了風險。我不能讓您白幫忙。”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按照規定，我如果長期休病假，是有資格向鎮黨委提議一個臨時負責我工作的人選的。”
    “這個人選，我聽您的，您說讓誰上，我就提議誰。”
    這就是明晃晃的利益交換了。
    一個副鎮長的位置，哪怕是臨時的，對於李平生在平安鎮徹底站穩腳跟，掌控局麵，都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李平生抬眼看了看李向前。
    他知道，李向前這是在納投名狀了。
    李平生沉思了許久。
    這件事對他來說，有利有弊。
    弊端是得罪楊縣長，利是可以徹底收服李向前，並且在鎮政府安插自己的親信。
    權衡之下，利大於弊。
    “可以。”李平生終於開口了，隻說了兩個字。
    李向前頓時大喜過望，激動地站了起來：“謝謝書記！謝謝書記！”
    “先別急著謝我。”李平生抬手往下壓了壓，“楊霄現在不在鎮上，等他回來再說。你這幾天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正常上班。”
    “是，是，我都聽書記的安排。”李向前連連點頭，像個小雞啄米。
    心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
    這頓飯接下來的氣氛，才算是真正的輕鬆融洽。
    翌日清晨，李平生正常上班。
    剛坐下來，桌上的電話就響了。
    他拿起來一看，是縣委辦的號碼。
    “喂，你好。”
    “平生書記嗎？我是唐文瑞。”電話裏傳來唐文瑞客氣的聲音。
    “唐秘書，你好。”
    李平生心中一動，以為是修路款的事情解決了。
    “是這樣，昨天我去了一趟財政，但是，並不怎麽順利。”唐文瑞的語氣有些微妙。
    “嗯？？”李平生追問。
    電話那頭的唐文瑞沉默了一下，才開口說道：“陳局長說，這筆款項數額比較大，驗資的流程比較複雜，目前還在走流程。”
    “還在走流程？”李平生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趙書記昨天不是明確指示，當天必須完成驗資，全額退回公司賬戶嗎？”
    “是，趙書記是這麽指示的。”唐文瑞的語氣也有些無奈，“但陳局長說已經晚了，正在走流程，按照規矩需要有八個以上的常委都同意才行，我也沒辦法。”
    “趙書記的意思是，這件事終究是交通口的項目，讓你……自己再想想法子。”
    李平生握著話筒的手緊了緊。
    讓自己想想法子？
    趙立新這是在把皮球又踢回給了自己。
    “唐秘書，還有別的建議嗎？”李平生耐著性子問。
    “陳局長那邊估計是很難推動了。”唐文瑞小心翼翼地建議道，“要不再去交通局找一下徐長生徐局長？”
    “畢竟他是主管單位，由他出麵跟財政局協調，可能效果會好一點。”
    李平生聽完，簡直一臉無語。
    去找徐長生？
    我昨天早上剛從他辦公室出來！
    就是他讓我抬頭看路，去找趙書記的！
    這幫官僚，踢皮球的本事真是一流。
    “我知道了，謝謝你，唐秘書。”
    盡管心裏窩著一團火，李平生還是客氣地掛斷了電話。
    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
    縣委書記發了話，財政局局長陽奉陰違，書記的秘書又把球踢給了交通局。
    他一個鎮黨委書記，除了跑腿，別無他法。
    李平生拿起車鑰匙，隻能再次驅車前往縣裏。
    縣交通局，局長辦公室。
    徐長生看到去而複返的李平生，臉上露出一絲詫異，但還是客氣地請他坐下。
    “平生書記，怎麽又過來了？是不是資金的事還有什麽問題？”
    “徐局，問題大了。”李平生也懶得跟他兜圈子，開門見山地把剛才唐文瑞電話裏的內容複述了一遍。
    他盯著徐長生，沉聲說道：“趙書記的命令，財政局都敢拖著不辦。”
    “現在縣委辦又讓我來找您，徐局，您看這事到底該怎麽辦？”
    徐長生聽完李平生的敘述，眉頭也緊緊地鎖了起來。
    “平生啊，這就實在沒有辦法了。”
    “連趙書記的話陳局長都敢打折扣，我這個交通局長，說話就更沒分量了。財政是垂直管理，我總不能跑到財政局去拍桌子吧？”
    李平生心頭火起，但臉上依舊不動聲色。
    “那徐局的意思是，這事就這麽算了？五千萬的資金就這麽被占著，路也修不成了？”
    “那倒也不是。”徐長生擺了擺手，“你看看，能不能這樣？”
    他看著李平生，提出了一個建議。
    “這筆驗資款，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但是工程不能停。”
    “要不你們平安鎮先想辦法，從鎮財政裏擠出一部分錢來，先把前期的費用墊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