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小心繡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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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州港的“番坊”區,白日裏喧囂的交易散去,隻餘下海風卷過空蕩貨棧的嗚咽。
    費迪南德男爵的“金羊毛號”並未如其他商船般滿載絲綢瓷器返航,而是靜靜停泊在深水區,船帆半收,如同蟄伏的陰影。
    船艙深處,燭火搖曳,費迪南德金發下的碧眼閃爍著陰鷙的光。他對麵,坐著幾名心腹船員和一名皮膚黝黑、眼神狡黠的達雅克向導“毒蠍”。
    “泉州規矩太嚴,”費迪南德手指敲擊著桌麵,聲音低沉,“市舶司抽稅三成,交易還要在他們眼皮底下,利潤被榨幹了。”
    “男爵大人,”毒蠍操著生硬的卡斯蒂利亞語,“丁香嶼巴圖魯是個貪婪又膽小的老鼠,他收了我們的金子和玻璃卻不敢行動。”
    “不敢行動?”費迪南德冷笑,“那就逼他行動。”
    他攤開一張簡陋的南洋海圖,手指點在“翡翠島”的位置:“翡翠島土王黑石與巴圖魯有世仇而且他更大膽”
    “男爵的意思?”毒蠍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你帶人去翡翠島,”費迪南德聲音冰冷,“告訴黑石,我們卡斯蒂利亞王國願意提供他最鋒利的鋼劍,最精良的火銃,幫助他統一附近島嶼成為真正的南洋之王。”
    他頓了頓,眼中貪婪更盛:“條件是他必須允許我們在翡翠島建立永久商站,自由交易不受大乾約束,並且將丁香嶼的丁香貿易壟斷權交給我們。”
    “火銃?”毒蠍舔了舔嘴唇,“黑石一定會動心。”
    “還有,”費迪南德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想辦法讓巴圖魯知道翡翠島得到了我們的支持,並且準備對付他恐懼和貪婪會讓他主動來找我們。”
    “明白,”毒蠍獰笑,“我這就出發。”
    “小心繡衣衛,”費迪南德提醒,“走魔鬼礁那條秘道。”
    “放心男爵,”毒蠍身影一閃,消失在艙門外的黑暗中。
    費迪南德端起一杯琥珀色的葡萄酒,望向窗外泉州港的燈火,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繞過泉州,控製南洋,才是他真正的目標。
    丁香嶼,土王宮殿。
    巴圖魯在寢殿內焦躁地踱步,床榻暗格裏的金幣和玻璃像烙鐵般灼燒著他的心。
    一名心腹侍衛匆匆而入,臉色蒼白。
    “大王不好了。翡翠島那邊傳來消息。黑石他得到了西洋人的支持。西洋人給了他很多火銃和鋼劍,他揚言要滅了丁香嶼搶走我們的丁香林。”
    “什麽!”巴圖魯如遭雷擊,肥胖的身軀猛地一顫,“西洋人他們怎麽敢。”
    “千真萬確!”侍衛聲音顫抖,“探子親眼看見翡翠島的武士在海邊試射火銃威力驚人。”
    巴圖魯癱坐在椅子上,冷汗瞬間浸透了錦袍。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住他的心髒。黑石本就凶悍,有了西洋火銃他不敢想象丁香嶼的結局。
    “西洋人費迪南德,”他猛地想起那些金燦燦的誘惑,“他說過可以幫我。”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心中滋生。
    恐懼壓倒了理智,貪婪之火在恐懼的冰層下重新燃起。
    “備船!”巴圖魯猛地站起,聲音嘶啞,“秘密去泉州港,我要見費迪南德男爵!”
    泉州船廠,焚雷司格物院深處。
    一間被嚴格守衛的密室中,燭火通明。
    楚惜靈清冷的臉上毫無波瀾,正透過那台巨大的“顯微水晶鏡”,凝視著一片薄如蟬翼的金屬碎片——那是從西洋自鳴鍾擒縱叉上切割下來的樣本。
    水晶鏡的視野裏,金屬的微觀結構纖毫畢現。
    不同於大乾精鋼的致密均勻,這片金屬內部布滿了細小的氣泡和雜質顆粒,晶粒粗大,邊緣甚至能看到細微的裂紋。
    “含磷過高,”楚惜靈低聲自語,“導致晶界脆化易斷裂。”
    她移開視線,看向旁邊一份格物院學徒剛送來的報告:“西洋火銃銃管樣品分析:材質為普通熟鐵,含碳量不均,硫、磷雜質含量高。內壁車削痕跡明顯,線膛淺且不規則”
    她提筆,在實驗記錄上寫下清秀的字跡:“西洋冶金,重形製而輕材質。其火器,銃管易炸,壽命短;其機巧,材質脆,不耐久。然其玻璃著色、鍾表擒縱設計,確有獨到之處。”
    她放下筆,走到另一張工作台前。
    台上,擺放著幾塊顏色各異的西洋玻璃碎片,以及格物院工匠根據光譜分析初步仿製出的幾塊樣品。
    一塊仿製的深藍色玻璃,在燭光下折射出瑰麗的光澤,純淨度竟不遜於西洋原品。
    “鉛銻錳,”楚惜靈指尖拂過冰冷的玻璃表麵,“配方可優化。”
    她拿起一塊格物院自製的、嵌有精鋼擒縱叉的改良版自鳴鍾機芯模型,
    輕輕上緊發條。齒輪齧合,發出均勻而穩定的“滴答”聲,遠比西洋原品更加清脆悅耳。技術的反向滲透,在無聲無息中進行。
    金陵,紫宸殿後,禦書房。
    慕容嫣月白常服,烏發鬆鬆綰起,立於巨大的西洋海圖前。
    她的指尖,正從泉州港緩緩移向東海深處那片標注著“未知”的深藍海域。
    內侍無聲呈上兩份密報:泉州繡衣衛急報,費迪南德密使“毒蠍”離港,去向不明;南洋都護府密報,丁香嶼土王巴圖魯秘密離島,疑似前往泉州。
    慕容嫣鳳眸沉靜,目光在“翡翠島”與“丁香嶼”之間停留片刻,隨即移向海圖邊緣那片迷霧般的海域。
    “東海巡防艦隊有消息嗎。”她聲音清越。
    “回陛下,”內侍低聲道,“三日前,飛魚三號快船傳訊,於黑水洋以東八百裏海域,發現不明艦隊蹤跡。船型巨大,帆裝奇特,懸掛雙頭鷹旗幟。數量約十五艘。航向東南。飛魚三號未敢靠近,正尾隨監視。”
    “雙頭鷹,”慕容嫣鳳眸微凝,“卡斯蒂利亞王旗。”
    她走到書案前,猩紅的朱筆蘸墨。
    “傳旨。”
    “密令東海巡防艦隊,飛魚三號繼續尾隨監視,保持距離,切勿暴露。另,調鎮海、定遠二艦,攜破浪號,即刻拔錨,秘密前往黑水洋海域策應。以護航商隊為名,實為警戒。若遇西洋艦隊挑釁,可示警驅離,若其率先攻擊則擊沉!”
    “密令南洋都護王允,西洋商船費迪南德,及其隨行人員,嚴密監控。凡有異動,即刻鎖拿。丁香嶼土王巴圖魯若至泉州,秘密控製,不得使其與費迪南德接觸。著繡衣衛,全力追查毒蠍下落及翡翠島動向。”
    “密令焚雷司楚惜靈,西洋火器、艦船情報,列為最高優先級。凡有繳獲或觀測所得,即刻分析上報。”
    旨意傳出,由繡衣衛飛鷹攜密令,分赴泉州、東海。
    慕容嫣放下朱筆,緩步走回海圖前。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月白的衣袂上,清冷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