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3章 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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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午後,微風透過攝政王府暖閣敞開的雕花長窗,帶來庭院中盛放的梔子花的濃鬱甜香,與室內冰鑒散發的絲絲涼意交織,形成一種慵懶而愜意的氛圍。
地龍早已熄了,隻餘角落鎏金獸首香爐中吐出嫋嫋的龍腦冷香,清雅宜人。
暖閣中央,一張巨大的紫檀木平頭畫案已布置妥當。案上鋪著一張質地上乘、潔白如雪的宣紙,四周以和田玉鎮紙壓角。
一旁的多寶格上,陳列著各式精致的瓷碟,裏麵盛著研磨細膩的石青、石綠、朱砂、藤黃等礦物顏料,還有幾方古墨,一隻白玉筆掭,以及數支用料考究的毛筆。
慕容嫣立於畫案前,身姿窈窕。她依舊穿著那身玄黑色百鳳墨袍,極致深邃的底色在明亮卻不灼人的夏日光線下,呈現出一種吸納萬光的沉靜質感,卻又自最深處折射出幽藍與暗紫的微妙光澤,神秘而高貴,與畫案的白紙形成了強烈的視覺衝擊。
?袍服之上,那一百隻以無數珍稀金銀彩線、采用絕世“盤金蹙絨”並“綴珠繡”工藝織就的鳳凰,在充足的光線下,每一片羽毛都閃爍著鮮活而內斂的華彩,赤金溫潤,玫金嬌豔,銀白皎潔,紫金貴氣,鳳眸上的細小紅藍寶石折射出星辰般的微光,百鳳姿態安詳,仿佛在墨色雲錦的宇宙中靜觀其變。
?寬大無比的喇叭袖袖口被她用一對精巧的、雕成含苞待放玉蘭形態的羊脂玉袖襻微微束起,以免沾染顏料,卻依舊難掩其華美輪廓,邊緣綴著的細密黑珍珠流蘇紋絲不動。
而那長達三丈、與袍服連為一體、毫無接縫的巨型墨色鑲寶拖尾,則被極其小心地處理——大部分被攏起,層疊鋪放在畫案一側一張特製的、鋪著厚軟墨綠色絲絨的長榻上,僅有最末端的丈餘長度,如同一條倦怠的墨色星河,逶迤鋪展在光潔如鏡的金絲楠木地板上,其上鑲嵌的黑鑽、墨玉與深藍寶,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而璀璨的星點光芒。
她並未綰發,如雲青絲以一支通透的墨玉長簪鬆鬆綰就,幾縷發絲垂落頰邊。她微微俯身,?喇叭袖下未戴手套的纖纖玉手執著一支小楷狼毫,正在試墨,神情專注,長睫微垂,在白皙的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林臻並未坐在一旁觀看,而是站在她身側後方,穿著一身與她墨袍相得益彰的深青色杭綢直綴,身姿挺拔,目光卻並未落在畫紙上,而是含笑凝視著身旁人兒認真的側影,眼底滿是欣賞與寵溺。
“嫣兒想畫什麽?”他輕聲問,聲音低沉柔和,怕驚擾了她的思緒。
慕容嫣並未抬頭,筆尖輕輕在試色紙上勾勒著,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的軟糯:“…想畫那日我們在西山別苑看到的雲海…可是…”
她頓了頓,微微蹙起精致的黛眉,
“…山石的皴法,我總是掌握不好…”語氣裏帶著點小小的懊惱與撒嬌。
林臻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極其自然地走到她身後,胸膛幾乎貼著她的後背,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廓。他並未立刻握住她的手,而是先伸出雙臂,繞過她的身子,雙手撐在畫案邊緣,將她整個人虛虛地圈在了自己與畫案之間。
“西山雲海…氣象萬千,確是不易描繪。”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帶著令人安心的沉穩,“尤其是遠山的層次與雲霧的氤氳,需得墨色濃淡相宜,筆觸虛實相生。”
慕容嫣感受到他貼近的溫度與氣息,臉頰微微泛紅,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她輕輕“嗯”了一聲,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後,靠向他堅實的胸膛,尋求著依靠。
林臻察覺到她細微的依賴,眼底笑意更深。
他這才緩緩伸出右手,輕輕覆在她執著筆的右手之上,掌心溫暖幹燥,完全包裹住她微涼細膩的手背。
“來,”他的聲音愈發低沉,帶著誘哄般的溫柔,“我帶著嫣兒畫。”
慕容嫣隻覺得手背一暖,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肌膚傳來,讓她指尖微微發顫,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甜蜜與悸動。她順從地放鬆了力道,任由他掌控了筆勢。
林臻握著她的手,並未急於落筆,而是先引著她的手,在硯台裏緩緩舔筆,讓筆尖飽蘸濃淡適宜的墨汁。他的動作極其輕柔,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寬大的喇叭袖邊緣輕輕相蹭,墨香與她發間的冷梅香交織在一起。
“先定大勢…”他低語,引導著她的手,在雪白的宣紙右上角緩緩落下第一筆,勾勒出遠山朦朧的輪廓。他的手臂穩健,帶動著她的手腕,運筆流暢而富有韻律。
慕容嫣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感受著他手心的溫度與力量,感受著筆尖在紙上遊走的軌跡。他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後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穩的心跳和呼吸,每一次輕微的起伏,都仿佛直接傳遞到她的心尖。
“墨色稍淡…對…就這樣…”他一邊畫,一邊在她耳邊低聲講解,氣息拂過她的耳垂,帶來一陣細微的癢意。“這裏…用側鋒…輕輕擦過…顯出山石的質感…”
慕容嫣依言而行,在他的引導下,筆下的山石漸漸顯出了層次與體積感。她學得極快,很快便能跟上他的節奏,甚至偶爾能提前感知到他下一步的意圖。兩人默契無聲,仿佛心意相通。
畫完遠山輪廓,需要渲染雲霧。林臻換了一支稍大的羊毫筆,依舊握著她的手,蘸了極淡的墨色。
“雲霧要虛,要活…”他低聲說著,引導她的手用極輕的力道在紙上暈染,手腕靈活地轉動,創造出縹緲朦朧的效果。?喇叭袖因著動作微微晃動,袖口的玉襻輕輕相碰,發出細微的清脆聲響。
慕容嫣沉浸在這種親密無間的共同創作中,臉頰緋紅,眼眸亮如星辰,完全忘了周遭的一切。那華美沉重的墨袍與三丈拖尾,此刻仿佛也不再是負累,而隻是這溫馨畫麵中一抹濃重的背景色。
偶爾,她的喇叭袖袖口會不小心掃過未幹的墨跡,留下極淡的痕跡。林臻便會立刻察覺,小心地將她的袖子挽得更高些,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她細膩的小臂,帶來一陣微妙的戰栗。
“這裏…添一隻飛鳥可好?”畫到一半,慕容嫣忽然輕聲提議,語氣帶著一絲雀躍。
“好。”林臻縱容地應道,換回小楷筆,依舊握著她的手,在遠山雲霧之間,極其精細地勾勒出一隻展翅翱翔的孤鴻,姿態飄逸,意境頓生。
“嫣兒添得妙。”他低聲讚歎,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發頂。
慕容嫣心中甜絲絲的,靠他更緊了些。
時間在筆尖悄然流淌。一幅水墨氤氳、意境深遠的西山雲海圖漸漸在兩人手中成型。雖非大師手筆,卻筆觸交融,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親密與情意。
待到最後一筆勾勒完成,林臻並未立刻鬆開她的手,而是就著這個姿勢,低頭,吻了吻她泛著粉紅的耳廓,聲音暗啞:“我的嫣兒,學得真快。”
慕容嫣被他親得渾身一軟,手中的筆差點掉落。她轉過身來,仰起臉看他,眼中水光瀲灩,帶著完成畫作的欣喜與被他撩撥的羞澀:“是…是夫君教得好…”
林臻低頭凝視著她嬌豔的容顏,目光深邃,其中翻湧的情愫讓她心跳更快。他緩緩抬起另一隻手,指尖輕輕拂過她臉頰旁一縷散落的發絲,然後,緩緩地、帶著無比的珍視,吻上了她的唇。
這個吻溫柔而纏綿,帶著墨的清香與彼此的甜蜜。
許久,林臻才鬆開她,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呼吸微促。慕容嫣軟在他懷裏,臉頰緋紅,氣息不穩,?喇叭袖下的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
畫案上,共同完成的畫作墨跡未幹。畫案旁,?墨色的鳳凰依偎在愛人的懷抱,心滿意足。
“夫君,”她輕聲呢喃,“下次…我們還一起畫…”
“好,”林臻承諾,聲音低沉而溫柔,“下次,畫嫣兒。”
窗外夏風和煦,室內一室馨香。那逶迤的墨色拖尾靜靜地鋪陳於地,仿佛也沉醉在這份靜謐的甜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