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我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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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目前為止,這起案件中出現了三名死者:李有強,鄭光明,白秀秀。
    按照目前掌握的線索和推測方向來看,這三名死者,沒有一個人是完全無辜的。
    鄭光明這位有錢暴發戶的形象,表麵光鮮,實際內裏已經到了惡臭的地步。
    而白秀秀雖然目前身份不明,但顯而易見不是什麽善茬。
    不,甚至說,目前涉案的主要人員,沒有一個是好人。
    付大慶、江偉、黃豔麗和眼前這個鄭天藍,各有各的惡,沒有一個是好玩意兒。
    這讓周奕也是大開眼界了,安遠市真是臥虎藏龍啊。
    周奕指著鄭天藍說:“就算當時不報警,是想看鄭光明死,想讓白秀秀和她的同夥撕票,可事後為什麽不報警?按你說的,你在三月十七號就從黃豔麗口中得知了"真相",到今天已經一個多月了,你告訴我,為什麽不報警?”
    “我……”
    “而且你和黃豔麗不光不報警,還刻意編造了鄭光明出國考察的假象,甚至在我們今天找你的時候,你還用鄭光明在國外骨折受傷的理由來騙我們。”
    周奕一拍桌子怒斥道:“你們這麽做,是因為根本就沒什麽綁架撕票,是不是你和黃豔麗合謀殺害了鄭光明?”
    “合謀?”鄭天藍明顯一愣,然後急得大喊道:“沒有啊,我……我怎麽可能殺我爸呢,打死我都不敢啊。”
    “那你解釋解釋,為什麽不報警?為什麽要偽裝出鄭光明出國考察的假象?”
    鄭天藍急得抓耳撓腮,但始終不開口說明,仿佛有什麽巨大的難言之隱。
    “嗬,你既然不開口,那就我來說吧。”周奕冷冷地問,“鄭天玉這個名字,是你取的,還是黃豔麗取的?”
    鄭天藍一聽,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周奕,合不攏嘴。
    “是你取的吧?我今天發現你的辦公室書架上,有不少書,擺得不是很整齊,說明你經常拿來翻看,想必平時很愛看書吧。”
    負責做筆錄的警察覺得周奕的話有些奇怪,沒聽出來和案子有什麽關係,猶豫了下還是把話記錄了下來。
    “鄭天藍,鄭天玉,好名字啊。”
    “藍田生玉,你有沒有聽過這個成語啊?”周奕笑著問道。
    鄭天藍僵硬地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卻已經完全藏不住了。
    “沒聽過?不能吧,你這文化水平不到家啊,那我給你解釋解釋。藍田生玉這個成語的意思,就是用來比喻,賢能的父親生了一個賢能的兒子。”
    “我不知道鄭光明他文化水平怎麽樣啊,但是如果他知道這個成語的話,你覺得他還會給自己兩個兒子,一個取名叫天藍,一個叫天玉嗎?”
    鄭天藍麵如死灰,呆愣當場。
    周奕冷笑道:“別說,你還挺有文化,平時應該沒少翻三國誌吧。”
    鄭天玉的名字,戶籍檔案上有,但周奕之前看資料的時候並未太過留意,因為一個小孩兒跟案子能有什麽關係呢。
    直到在黃豔麗父母家,那個沒什麽教養的小孩跑出來後,周奕產生了一絲懷疑。
    周奕看似無心,實則有意的問了一個問題。
    孩子的名字是誰取的?
    而黃豔麗的回答也非常非常有意思。
    她沒有說,是鄭光明取的。
    也沒說是自己丈夫取的。
    而是回答了一句,孩子爸爸取的。
    這個回答,給了周奕一些啟發。
    讓他想到了一個相當有意思的成語。
    並且開始重新審視黃豔麗和鄭天藍的關係。
    畢竟,有人在鄭天玉的名字上,藏了一些小心思。
    而現在,鄭天藍的反應也證實了周奕的猜測。
    周奕說:“鄭天玉不是你的弟弟,而是你和黃豔麗所生的兒子,對吧?”
    鄭天藍紅著眼,慢慢地點了點頭。
    旁邊做筆錄的警察忍不住撇了撇嘴,大新聞啊,要不是職責所在,真想出去跟人嘮一嘮。
    本地最有名的富豪家裏,居然亂成這個樣子,大開眼界。
    不過這事兒早晚整個安遠市都會知道的,就這程度的瓜,夠安遠人嘮個好幾年了。
    周奕淡定地說:“把你和黃豔麗的具體關係,詳細說說。”
    鄭天藍突然咬牙切齒地說道:“麗麗本來就是我的女人!是我爸強奸了她!是我爸搶走了她!”
    懦弱的鄭天藍眼裏,燃起熊熊怒火。
    ……
    鄭天藍說,他和黃豔麗本來就是高中同學,上高中的時候自己就暗戀黃豔麗了。
    隻是那時候,她是漂亮的班花,追求者一大堆。
    而自己隻是個長相平平、學習普通、性格內向的人,根本沒什麽存在感。
    鄭天藍說那時候家裏條件還一般,自己父親還沒開始搞養殖生意。
    所以盡管他暗戀黃豔麗,但從未有過任何表達,一直把這份情愫留在心裏。
    周奕聽明白了,黃豔麗就是鄭天藍的白月光。
    而且還是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這對於性格內向懦弱的鄭天藍而言,是具有絕對殺傷力的。
    後麵,高中畢業,大家各奔東西。
    八六年,鄭光明在一張報紙上看到了一篇關於某地貧困戶通過養殖生意成為養雞大王的報道。
    這給了鄭光明啟發,於是人到中年的他毅然決定把所有積蓄掏出來做生意。
    然後賺到了第一桶金,之後生意越做越大。
    但鄭天藍並沒有因為家裏開始有錢而變得自信起來,因為家裏有錢的時候他已經成年了,甚至當時還在一家廠裏當工人,後麵是鄭光明要他辭職回家幫忙的。
    這時候他的性格早已定型了,並不會因為有錢而飄起來。
    不過人一旦有錢了,就算自己不造,周圍也會出現一些人,像嗅到血腥味的狼一樣圍了上來。
    鄭天藍就有這麽一幫狐朋狗友,喊他大哥,帶他到處玩,實際上就是吃他的喝他的。
    當麵喊大哥捧上天,背地裏罵傻缺。
    九零年的某一天,這一家子的命運齒輪開始轉動起來。
    鄭天藍被這幫狐朋狗友拉到了一家歌舞廳,在這裏,他重逢了一個曾經讓他魂牽夢繞的身影,就是黃豔麗。
    生活就是如此現實和諷刺,當年在學校裏高冷的白月光女神,現如今為了生活和賺錢,穿著短裙賣起了酒,穿梭在男人們炙熱的目光和遊移不定的視線裏。
    當黃豔麗端著幾瓶酒來到他們的座位上推銷酒水,喊著各位老板的時候,鄭天藍一眼就認出了她。
    鄭天藍站起身來,既激動又疑惑地問:“你在這兒工作嗎?”
    在歌舞廳閃爍的燈光映照下,黃豔麗的臉上掛著職業化的笑容:“我在這兒兼職的,老同學,你跟你朋友不支持一下嗎?”
    周圍的狐朋狗友們開始不斷起哄,鄭天藍腦子一熱,把身上所有錢都掏了出來,對黃豔麗說:“你今天賣的所有酒我都包了,喝不完的,就請所有人喝。”
    黃豔麗看著鄭天藍手裏的一迭百元大鈔愣了幾秒鍾,然後突然笑靨如花地湊到鄭天藍耳邊低聲說道:“等我下班,門口見。”
    說完,在鄭天藍臉上親了一口。
    這對鄭天藍而言,無異於是在他心裏扔下了一顆核彈。
    一整晚,他的心都是怦怦直跳的。
    後麵打發走了狐朋狗友後,兜裏一分錢沒有的他在歌舞廳門口等了一個小時,才看見黃豔麗從裏麵走了出來。
    隻是這時的她和剛才的她判若兩人,穿著簡單樸素的衣服,沒有露胳膊,也沒有露腿,嘴上的口紅也沒了。
    她紮著馬尾,看見鄭天藍,微笑著快步跑了過來。
    在鄭天藍眼裏看來,她依舊是高中時穿校服紮馬尾的那個女生。
    盡管現在是深夜,但她卻白得發光。
    “走吧,老同學。”黃豔麗笑著說。
    鄭天藍愣愣地問:“去……去哪兒啊?”
    “我請你吃宵夜,咱們這麽多年沒見了,好好敘敘舊。”說著,黃豔麗非常自然地拉起他的手往前走。
    鄭天藍腦子嗡嗡的,一片空白。
    突然,黃豔麗說了句等等,然後從包裏掏出了一塊手帕,然後幫他擦掉了臉上剛才自己留下的口紅印。
    她擦得很認真很仔細,身上淡淡的香氣鑽進鄭天藍的鼻子裏,鄭天藍覺得自己的心髒在胸膛裏打鼓。
    像八月的驚雷。
    然後,黃豔麗帶他去了一個大排檔,點了兩份最便宜的炒飯,兩人麵對麵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聊天。
    鄭天藍說,自己從不知道,原來黃豔麗如此的健談。
    她告訴他,高中畢業後,自己一直不太順,去了個廠子上班,卻差點被工頭強奸了。後麵換了很多份工作,都不順利,所以現在在這邊晚上兼職賣賣啤酒,白天則報了個會計班讀書,打算考證。
    然後又說了自己家裏的情況,父母身體不好,隻能靠種西瓜賺點錢,自己想找個好工作,減輕家裏的壓力。
    說著說著,情到深處,潸然淚下。
    而黃豔麗一哭,鄭天藍的心就仿佛被刀紮了一樣劇痛不已。
    他一把抓住黃豔麗的手認真地說:“你以後別去歌舞廳賣酒了。”
    黃豔麗楚楚可憐地嗔怪道:“我不去賣酒,我吃什麽?難道你養我啊?”
    鄭天藍半秒都沒猶豫,脫口而出道:“我養你!我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