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牛波……”
    年輕人的上嘴唇碰觸下嘴唇，剛噘起嘴發出半個音，一個聲音突然從樓梯台階處響起。
    “不要碰他，帶著就帶著吧，諒他也不敢頂在我的腦門上。對了，周岩也別搜身了。”
    說話的正是穀爺，穿著一套白西裝，上衣兜裏還塞著個折疊好的紅手帕。
    領帶跟手帕是同一色係，上麵的刺繡正是一條金龍。
    年輕人連忙退後，垂手躬身，不敢言語。
    我們走進了酒店大廳，穀爺也迎了上來，麵帶人畜無害的微笑。
    “叔叔，生日快樂！”
    常勇擠出一絲笑意，抱了抱拳。
    “嗬嗬，來了就好，一年中隻有這一天，我們才能找回過去的影子。”穀爺笑了，又像是個慈祥的長輩，關切問道：“家裏都好吧？”
    “一切都好，思思學習進步很大，應該能考上大學。”
    “思思那孩子的性格，我是真喜歡。”穀爺又問道：“航航又長高了一截吧！”
    “是，最近特別喜歡動漫，還喜歡畫畫，也沒那麽淘氣了。”
    “孩子們都大了，我卻老了。”
    穀爺發出長長的感歎。
    “叔叔老當益壯，身材管理得尤其好，風采不減當年。”
    ……
    啥？
    我聽呆了。
    來時說好的不給他臉的呢？
    兩人隨意地聊著天，更像是久違謀麵的老朋友。
    我的腦海中，卻不由想起穀爺那次去東安縣的場景，常勇幾乎調動了全部警力，將穀爺圍在了KTV門前。
    可能我太年輕吧，實在無法理解兩人的不同麵孔。
    但有一點，他們都是偽裝情緒的高手。
    “常勇，你的禮物，我都很期待啊。”穀爺笑道。
    “還是那一件。”
    常勇從衣兜裏，掏出個拇指大小的盒子，遞了過去。
    “你啊，從不給我驚喜。”
    穀爺嗔怪一句，倒是立刻拆開了包裝，裏麵裝著的是一個玉石煙嘴。
    他抽出一支煙塞進去，點著後便吸了起來。
    “周岩，沒想到你還真來了。好吧，這是一份驚喜。”
    穀爺這才像是剛看到我一樣招呼，但我總感覺他的笑容裏，有那麽一絲真誠的味道。
    “盛情難卻。”
    我胡亂用著詞，要不是常勇招呼一起，我才不會來。
    “嗬嗬，給我帶禮物了嗎？”穀爺笑問。
    這就有點尷尬了！
    我根本沒想過買禮物，更不知道如何投其所好，不由訕笑道：“不好意思，我不會選禮物的。送一份祝福吧，生日快樂！”
    “你啊，也不知道給我驚喜。”穀爺搖搖頭：“沒有禮物，就給我磕個頭吧！”
    我愣在當場，一時間進退兩難。
    我為什麽要給他磕頭？
    這麽做，會不會有其他含義？
    而且，常勇就在身邊，他一定會覺得我沒骨氣。
    我看了眼常勇，他沒有態度。
    “不願意就算了，你們能來，就很有心了。”
    穀爺擺了擺手，朝著陳雪喊道：“小雪，帶兩位去三樓休息，最好的那兩間房。”
    “好的，穀爺！”
    陳雪連忙走過來，衝我們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們跟著陳雪來到三樓，來到左側最裏麵，她又取出兩張有著編號的門卡遞過來。
    301和302。
    “生日晚宴八點開始，屆時我會來喊兩位赴宴。”陳雪道。
    嗯。
    常勇刷卡進屋。
    “有勞陳小姐了。”
    我一邊刷開302房門，道謝後飛快進入，隻覺腦後有風聲掠過，不用猜，差點就被陳雪的飛腳踢中。
    我理解的好房間，應該像是雲河大酒店，寬敞舒適，裝修精美。
    可這個住處，實在普通至極。
    一張靠窗擺放的單人床，上麵鋪著一塵不染的白床單。
    窗台上擺著兩盆君子蘭，竟然都開花了。
    旁邊是書櫃，裏麵擺滿了書籍，都是中外名著，有些書還很舊。
    一張普通的書桌，上麵放著個相框。
    裏麵是黑白照片，那紮著兩條大辮子的女孩，模樣清秀，正在微笑著。
    還有一張白紙，上麵龍飛鳳舞寫著一行字。
    我觀察好半天，才分析出來，這是兩句膾炙人口的古詩：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我忽然懂了，這是穀爺的房間。
    他為什麽讓我進來？
    也可能是陳雪故意使壞，讓我住了進來。
    決不能碰裏麵的東西。
    以穀爺的狡猾，難說到處都做著標記。
    有衛生間和淋浴，我上了個廁所，這才脫掉鞋子，躺在了單人床上。
    感覺非常柔軟，又不似酒店裏的席夢思，掀開一看，下麵鋪著厚厚的鵝毛墊子。
    距離壽宴開始，還有五個小時。
    我覺得很無聊，卻也不想找常勇聊天，這一路聊得夠多了。
    於是，我閉上眼睛，在腦海裏溫習著自考的功課，竟然一陣困意襲來，很快就睡著了。
    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我看了下腕表，正是晚上八點。
    走出房門，果然看見陳雪站在外麵，穿著一套火紅的武者服，襯托得唇紅齒白，英姿颯爽。
    301房間的門開了，常勇也從裏麵走了出來，眼中還有血絲。
    他跟我一樣，都在下午的無聊時光裏，忙裏偷閑，補充下不足的睡眠。
    陳雪分別遞給我們麵具，軟塑料製品，造型普通的人臉。
    眼睛可以露出來，嘴巴處開口較大，不會影響吃飯。
    我一時無語，參加壽宴竟然需要戴麵具，足見穀爺還是很謹慎的。
    這是個難忘的經曆，但也有點滑稽。
    常勇麵無表情戴上麵具，我也跟著戴上。
    當然，從衣服和體型上，我們都能分辨出彼此，絕不會出錯。
    跟著陳雪下樓，大廳裏的一幕，卻令我脊背一陣寒意。
    穀爺坐在一把寬大的椅子上，他當然沒戴麵具，正大模大樣地用煙嘴吸著煙，目光掃視著下方。
    下方三十幾名黑衣人，同樣都戴著麵具，微微弓腰，極為恭敬的模樣。
    我隱約聽到了常勇的咬牙聲，他顯然不想看到這些，一群流氓正在集會，群魔亂舞，他們都曾試圖挑戰人性和法律。
    “到我身邊來！”
    穀爺轉頭朝我招了下手，我深呼吸保持淡定，來到了他的身旁。
    “就站這裏吧！”穀爺吩咐。
    我站在座椅旁，被一群人注視著，覺得非常別扭，還有些慌張。
    幸好有麵具，可以擋住了我的神情。
    這群人裏，或許就有楚海龍，但他未必能認出我，此行我從頭到腳都換了新裝。
    穀爺對常勇沒安排。
    常勇當然不會跟黑衣人站在一起，隻是默默立在一旁，也點起一支煙，隔著麵具一邊吸著，一邊冷冷注視著這些人。
    這時，有個身材魁梧的男人衝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往臉上套著麵具。
    他很慌亂，來到穀爺前方，噗通就跪了。
    屋內安靜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