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朔風卷旗·北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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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她轉向蘇淵,聲音輕柔卻帶著女主人的從容:“夫君,傾城妹妹肩傷未愈,一路風塵,又折騰了這半日,想必乏了。我去看看小廚房溫著的合巹酒好了沒有,也……讓妹妹先坐下歇歇。”
她說著,便自然地站起身,對著顧傾城微微頷首,儀態萬方地朝著暖閣外走去,將這片溫暖而私密的空間,留給了蘇淵和顧傾城。
暖閣的門被輕輕帶上。
室內隻剩下蘇淵和顧傾城兩人。紅燭的光暈似乎變得更加曖昧而溫暖。
顧傾城看著沈幼娘離去的背影,又看向坐在床沿、目光沉沉望著自己的蘇淵,英氣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清晰的局促。
她下意識地想後退一步,牽動肩傷,又是一陣鑽心的疼,讓她倒吸一口涼氣,身形晃了晃。
蘇淵沒有給她逃離的機會。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幾步便走到了顧傾城麵前。
“蘇淵……”顧傾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還叫名字?”蘇淵打斷她,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親近。
他伸出手,卻不是去握她的手,而是直接探向她肩胛處那處即使在吉服下也顯出不自然隆起的部位。
顧傾城身體猛地繃緊,如同受驚的獵豹,下意識地想格擋,卻被蘇淵更快地扣住了手腕。
他的力道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沉穩。
“別動。”蘇淵低聲道,另一隻手已經極其小心地、帶著一種近乎探查傷情的專注,隔著衣料,輕輕按在了她肩胛的箭創位置。
指尖下傳來的僵硬和微微的腫脹感,讓蘇淵的眉頭緊鎖。
他仿佛又回到了菏洲關城頭那血雨腥風的時刻,耳邊是北遼人震天的喊殺聲,眼前是她毫不猶豫地撲過來,用身體擋在他側翼,那支淬毒的狼牙箭狠狠貫入她肩胛時,她悶哼一聲卻依舊死戰不退的身影!
“菏洲關那一箭,”蘇淵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種後怕的沉重和無法言喻的疼惜,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鎖住顧傾城有些閃避的眼眸。
“是為了替我擋的。”這不是詢問,是陳述。
顧傾城被他眼中翻湧的複雜情緒燙了一下,倔強地別開臉,聲音帶著沙場慣有的硬氣:“並肩作戰!生死與共,應該的……”
“傾城!”蘇淵再次打斷她,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壓抑已久的激越。
他扣著她手腕的力道加重,迫使她正視自己。
他看到了她眼中瞬間掠過的脆弱和委屈,那是在千軍萬馬麵前也絕不會流露的神情。
“你為我擋過刀,替我挨過箭,在西慶的烽燧線上流盡了血汗!”蘇淵的聲音低沉有力,每一個字都敲在顧傾城的心上,
“你為我守住了臨淵城的西大門,守住了這條命能回來的路!”
他猛地鬆開她的手腕,雙手卻轉而捧住了她英氣卻此刻顯得有些蒼白的臉,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和一種宣告般的珍重。
燭火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躍,如同燃燒的烽燧。
他凝視著她,仿佛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磐石般的承諾:
“從今往後,你的命,你流的每一滴血,你受的每一處傷,都是我蘇淵的責任!”
“我的女將軍,”他微微低下頭,溫熱的呼吸幾乎拂過她的唇瓣,帶著酒氣和一種屬於他的、令人心安的氣息,
“你這輩子,都得跟著我,護著我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蘇淵不再給她任何退縮或辯駁的機會。
他捧著她的臉,帶著一種遲來的、卻無比堅定的決心,吻上了那雙在戰場上叱吒風雲、此刻卻微微顫抖的唇。
這個吻,不同於方才落在沈幼娘額頭的珍視,它帶著硝煙的氣息,帶著同袍的血氣,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帶著一種攻城略地般的霸道與不容置疑的占有!
是曆經生死後,終於可以宣之於口的歸屬!
顧傾城腦中一片空白。所有的疼痛、所有的倔強、所有沙場磨礪出的堅硬外殼,在這個突如其來卻又仿佛等待了千年萬載的吻中,轟然瓦解!
那熾熱的氣息、那霸道的力道、那唇齒間傳遞的滾燙誓言,如同最猛烈的攻城錘,狠狠撞開了她深鎖的心門!
一股巨大的、從未體驗過的酸楚和狂喜猛地攫住了她!她僵硬的身體在蘇淵強勢的懷抱中漸漸軟化,
最終,那雙曾握緊瀝泉槍、斬敵無數的雙手,顫抖著,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緊緊環住了蘇淵堅實的腰背。
紅燭靜靜燃燒,燭淚無聲堆積。暖閣內,隻剩下彼此交融的灼熱呼吸,和兩顆在血與火中淬煉、終於在此刻緊密相貼、激烈跳動的心髒。
窗外,臨淵城的燈火溫柔地亮著,守護著這來之不易的、融合了溫存與熾烈的洞房花燭。
等沈幼娘進來時,二人已經分開。喝過合巹酒,這一夜注定是無眠的!兩個深愛蘇淵的女人,都如願以償!
…………
臨淵城北門,深秋的寒風已帶上了北境特有的凜冽,卷動著城頭赤底金日的旌旗,獵獵作響。
厚重的城門在沉悶的絞盤聲中緩緩洞開,露出城外一片肅殺的景象。
五萬臨淵新軍,列陣於城下曠野。
不同於以往玄甲長刀的森然,這支軍隊的裝備透著一股嶄新的、令人心悸的沉默力量。
士卒身著改良過的輕便玄色棉甲,要害處嵌著精鋼護板。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們手中所持——不僅配的是大刀,還有一杆杆造型奇特、通體黝黑、泛著冰冷金屬光澤的長銃!
銃管粗長,後部裝有木托和精巧的擊發機關,黑洞洞的銃口斜指蒼穹,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散發著無聲的死亡氣息。
數十門由健馬拖曳的、覆蓋著油布的沉重鐵炮,如同蟄伏的巨獸,沉默地排列在軍陣後方。
整支大軍,如同一片移動的鋼鐵叢林,彌漫著硝石與鋼鐵混合的、生人勿近的凜冽氣息。
蘇淵立於陣前高坡。
他已換下新婚時的吉服,一身玄色精鋼鱗甲在寒風中反射著幽光,猩紅的披風在身後翻卷如怒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