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渙和劉和一愣，被她的冷靜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趙嫣緩緩站起身，目光如刀，掃過二人：“恢複大羽？重現榮光？王將軍，劉知府，你們口中的‘大羽榮光’，是什麽？是朝政、腐敗，民不聊生？
    是邊關弛廢，異族叩境？是無數忠勇將士，血染沙場卻得不到應有的糧草援兵，最終城破人亡的‘榮光’嗎？！”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嘲諷！
    王渙臉色一變：“公主！此話……”
    “難道不是嗎？！”趙貞也激動地站了起來，小臉因憤怒而漲紅，
    “哥哥和蘇淵……他們為什麽要在陽洲死戰？是因為愛那個搖搖欲墜、從根子裏爛掉的大羽朝嗎？
    不是！他們是為了身後的百姓！是為了爭一個太平世道！
    現在，蘇淵他做到了！天下初定，百姓剛剛能喘口氣，能吃上飯！
    你們卻要我們再扯起旗號，讓戰火重燃？讓陽洲再次變成戰場？讓哥哥和無數將士的鮮血白流嗎？！”
    劉和急忙道：“公主！此一時彼一時！如今乃是撥亂反正……”
    “閉嘴！”趙嫣厲聲打斷他，眼中寒光凜冽，
    “撥亂反正？我看你們是利欲熏心，鬼迷心竅！你們想要的，不是什麽大羽榮光，不過是借著我們姐妹這塊‘前朝公主’的招牌，滿足你們自己的權力野心！
    是想踩著無數將士和百姓的屍骨，重新爬上那權力的高位！你們和那些試圖挾持我們的逆賊，有何區別？！
    甚至更可惡！因為他們至少是明刀明槍的敵人，而你們，卻想用花言巧語，騙我們姐妹去做那千古罪人！”
    王渙臉色鐵青，手不自覺地按向了腰間的佩刀：“公主！末將一片忠心……”
    此時的他，心中湧起一股後悔，他本以為了解一切，以為這兩位公主對蘇淵心生怨恨的。
    畢竟，她們的兄長可是因蘇淵而死。她們願意在蘇淵手下，隻是屈怕於蘇淵的淫威，可現在看來，是他想錯了！
    “你的忠心，就是逼我們背叛兄長的遺誌？背叛他用性命守護的信念？背叛這來之不易的安寧？”
    趙嫣一步步逼近，氣勢逼人，“我兄長趙銳，將陽洲，將我們，托付給蘇淵！不是讓他看管兩個前朝餘孽！是相信他能創造一個更好的世道！
    我們姐妹，絕不會、也絕不允許任何人，利用我們，去毀掉兄長和蘇淵一起用命拚來的這個新朝！更不會讓陽洲百姓，再因我們而陷入戰火！”
    她的目光最後定格在二人身上，帶著一種決絕的冰冷：“你們錯打了算盤！也小看了我們姐妹！”
    話音未落，趙嫣猛地一拍手掌！
    “砰！”“砰！”兩側屏風後和門外瞬間湧入十餘道身影！
    皆是身著輕甲、手持利刃、眼神銳利的女子親衛！
    這些是趙銳為妹妹精心培養的死士，也是姐妹二人最信任的力量，一直隱藏在府中。
    王渙和劉和臉色驟變，驚駭欲絕！他們萬萬沒想到，這對看似柔弱無助的前朝公主，竟早已布下陷阱！
    “拿下！”趙嫣沒有絲毫猶豫，冷聲下令。
    女親衛們如獵豹般撲上！王渙還想反抗，卻被數把冰冷的刀鋒瞬間架住了脖頸，動彈不得。
    劉和更是嚇得腿軟，直接癱倒在地，麵如土色，連連磕頭：“公主饒命！公主饒命！臣……臣也是一時糊塗啊！”
    趙嫣看也不看他們如同死狗般的醜態，隻是對親衛首領沉聲道：“將此二逆賊及其同黨，嚴密關押！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諾！”親衛們利落地將癱軟的王渙和哭嚎的劉和拖了下去。
    廳內重新恢複寂靜，隻剩下姐妹二人粗重的喘息聲。剛才的對峙和決斷，耗盡了她們的心力。
    趙貞靠在姐姐身上，身體還在微微發抖：“姐姐……他們……他們怎麽會……”
    趙嫣緊緊摟住妹妹，眼神疲憊卻異常清醒：“樹欲靜而風不止。隻要我們還頂著這個身份，就永遠會有人來‘勸進’，來利用……暗箭……防不勝防。”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玉石俱焚般的決然：
    “貞兒，我們不能繼續留在陽洲了。這裏，會成為所有野心家眼裏的靶子。今天能拿下王渙劉和，明天呢？我們守得住一次，能守得住無數次嗎？
    一旦出事，就是萬劫不複！不僅我們性命難保，更會連累蘇淵，連累這陽洲一城的百姓！”
    趙貞抬起淚眼：“那……我們該怎麽辦？”
    趙嫣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重重屋宇，望向了遙遠的帝都方向，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一種自我放逐般的悲壯：
    “去臨淵城。”
    “我們自己去找蘇淵。”
    “把王渙、劉和，還有那幾個被蠱惑的小頭目，全都帶上。”
    “把我們自己……也交給他。”
    “是殺是囚，是給我們一個徹底的了斷，還是……一條真正的生路……”
    “都由他來決定。”
    “隻有這樣，才能徹底絕了那些人的念想！才能讓陽洲真正安寧！才能……不負兄長所托！”
    趙貞看著姐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決絕，用力點了點頭，小手緊緊握住姐姐冰涼的手：“姐姐去哪，貞兒就去哪！我們一起去見蘇淵哥哥！”
    姐妹二人相視一眼，眼中雖有恐懼，有對未知命運的彷徨，但更多的，是一種卸下重擔般的釋然，以及一種孤注一擲的、將全部希望寄托於那個男人身上的決絕。
    陽洲府的秋雨，漸漸瀝瀝地下了起來，敲打著窗欞，仿佛在為這對命運多舛的姐妹送行。
    她們開始秘密準備，挑選最忠誠的護衛，安排押送俘虜的車輛，決心踏上那條通往帝都、通往她們最終命運的漫漫長路。
    …………
    龍涎香沉鬱的煙氣在禦書房內盤旋，卻壓不住空氣中那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緊繃。
    蘇淵端坐紫檀禦案之後，玄黑龍袍襯得他眉宇間帝威深重，目光卻沉沉落在案前幾步之遙的兩位女子身上。
    趙嫣，一身洗得發白、甚至帶著幾道細微裂痕的銀亮輕甲——那是她兄長趙銳的遺物。
    她站得筆直，如同雪地裏最後一杆不肯倒下的銀槍，隻是那曾經明亮如星的眼眸此刻布滿了血絲，深處是濃得化不開的疲憊與一種近乎心死的灰燼。
    她死死盯著蘇淵，複雜的情緒在其中翻湧：有破釜沉舟的決絕，有刻骨的哀傷，還有一絲……被逼到懸崖邊才敢顯露的、深埋多年的期盼。
    她的妹妹趙貞，緊緊抓著姐姐的臂甲，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小臉煞白，嘴唇因用力咬著而失了血色，眼中噙滿淚水，卻倔強地不讓它落下，隻是用同樣交織著恐懼、依賴和某種難以言喻情愫的目光望著禦座上的男人。
    “蘇淵……”趙嫣的聲音幹澀沙啞，如同砂礫摩擦，打破了死寂。
    她不需要繁複的稱謂，這個名字本身，就承載了太多的過往。
    “我們擒住了王煥、孫敬、李默。”
    她言簡意賅，省去了那些舊臣的身份和他們的癡心妄想，仿佛提及都是玷汙。
    “三個自以為能撬動乾坤的蠢貨，妄圖挾持我們姐妹，重燃前朝餘燼。”
    這三人想讓她們姐妹當傀儡，舉起大旗，反叛現在的華朝。
    她的目光冰冷如刀，掃過空氣，仿佛那裏還殘留著那些逆賊的醜態：“他們許諾複辟大羽，許我們垂簾聽政……嗬。”
    一聲短促的嗤笑，充滿了無盡的嘲諷與悲涼。
    “我們不是木偶！更不想成為任何人爭權奪利的提線傀儡！大羽……亡了！亡在它的腐朽裏！再燃戰火，除了讓蒼生塗炭，還能有什麽？！”
    “姐姐和我，拒絕了！”趙貞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像是在宣告，又像是在向蘇淵尋求認同，
    “我們親手綁了他們！可是……蘇淵，你也知道，抓到可能隻是蝦米，真正的大魚……藏在暗處，隨時會再撲上來！”
    趙嫣接過話，目光如炬，仿佛要將蘇淵的靈魂都灼穿：“隻要我和貞兒還活著一天，隻要‘前朝公主’這四個字還在，我們就永遠擺脫不了被利用的命運！
    像一塊腐肉，引來無數鬣狗！
    他們會打著我們的旗號，掀起腥風血雨！攪亂你的江山！傷害你治下的百姓！”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自毀的瘋狂：“所以，今日，我們來了！給你兩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