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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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江雲沒見過鎮上富戶家的房子,不知道什麽叫做氣派。現在到了柳家,他大概就明白了。
    青苗村在附近幾個村子裏不算富裕,這裏家家戶戶都是茅草房,一到刮風下雨的季節就要補屋頂,地麵也潮濕。
    那時候他聽他娘小聲許願,“要是這輩子能攢錢修一間青瓦房就好了,”小江雲還不明白,究竟什麽房子需要阿娘攢一輩子錢才能修?
    現在經曆了磋磨才終於知道。一間青瓦房需要一百兩銀子。那是許多人辛辛苦苦一輩子都攢不下來的。
    鄉下不比鎮上,泥腿子都是靠一畝三分地討生活的。每年產出的糧食交完稅,留下一年要吃的,剩下的賣錢也不過隻能賣個四五兩銀子。
    如今才終於見到阿娘口中的青瓦房,果然氣派。瓦片整齊排列,下雨天水順著瓦片滴下。院子更不用說,用的是雕好的石磚砌牆,就是地麵也鋪滿了青磚。比起他住的那個茅草房來說,更加遮風避雨。江雲眼中浮現羨慕,什麽時候他也能住就好了。
    柳玉疼的眼淚花花,仍然扒在門口不願意走:“雲哥兒,你是我來這裏交的第一個朋友,等我傷好了再去找你玩,你一定別忘了我。”
    朋友……江雲默默念著這兩個字,他從小到大是沒有朋友的。驟然被別人當做朋友,心裏有些暖,卻更加惶恐。
    柳謹言似乎看出江雲心中所想,趕緊催促弟弟進去,又轉頭道:“今日匆忙,我要去給玉哥兒請郎中,改日一定親自答謝你。”
    這人說話的聲音是他從沒見過的溫和,不似村裏那些漢子,滿嘴噴口水點子。
    江雲手指緊緊捏著背簍繩,不敢抬頭,垂著眼眸小聲說:“不用答謝,”說完就轉頭跑開。
    柳謹言看著風一陣就跑了的哥兒,伸出的手來不及挽留。半晌覺得是自己考慮不周,才沒有追上去。
    畢竟玉哥兒已經回家了,他和雲哥兒孤男寡哥在這裏,萬一被嘴長的看到了,要發生是非。
    江雲如今也隻想明哲保身,別的,他不敢多想更不敢奢求。
    背後是滿滿一筐竹筍,為了保持新鮮,都是還沒剝殼的。江雲不敢拿回家,不然叫劉桂花看見了,是一個也不會給他留的。
    他一個人背著背簍走到村口大樹下,這裏每天都有進鎮的牛車,如果運氣好牛車走的晚,他還能跟著一起去。
    “雲哥兒,你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麽?”
    陳老伯駕著牛車趕來,嗓子一喊。
    江雲雙眼閃爍起來,結結巴巴道:“老伯,我、我想上鎮上賣點東西。”
    他並不擅長和陌生人半生不熟的人說話,一說話總是容易磕巴,為此沒少被嘲笑過。
    不過陳老伯是村裏公認的老好人,以前他阿娘帶他上鎮上,也經常坐陳老伯的牛車。
    “你這小哥兒運氣好,幸虧我今天家裏有事耽擱了,不然早走了,快些上來吧。”
    江雲聲音細小道了聲謝。
    牛車上裝了半人高的稻草,遮擋了大部分視線。江雲走進才發現,那牛車上還坐了一個人。
    是個從沒見過的人,即便是坐著身量也很高大。一身束身的黑衣,頭上戴著竹鬥笠,微微頷首就能遮住整張臉。
    江雲懵住了,且不說這人的氣場。就說這麽高大的漢子,他要是知道也不敢獨自前來坐車。
    於是站在牛車旁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那人卻開口了,聲音低沉,仿佛沒有感情:“走不走?”
    江雲咬咬牙,如果今天不賣完這筐竹筍,帶回去一定會被劉桂花搶走,那他一早上的辛苦都沒了。
    最終江雲還是僵硬地點點頭,埋著下巴手腳並用爬上牛車。可這牛車對於他來說高大,背上還有東西,竟然爬了兩次都沒爬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江雲似乎聽見那人發出一聲笑。
    他緊張地手心都出了汗,不敢動一下,也不敢抬頭去看。
    牛車起步,在不太齊整的土路上跑起來,江雲不得不抓住旁邊的東西維持穩定。可是手剛伸出去就是軟軟的觸感,還帶著溫熱和粘膩。
    他嚇地驚恐,才發現那是兩隻死了的兔子,血還沒流幹淨。他的手此刻正壓在兔子被咬破皮肉的傷口處。
    江雲瑟縮著收回手,驟然看到那男人的腰間還別著一把匕首,匕首鋒利泛著冷光,像是一刀就能砍了他。
    這次江雲再也不能強裝鎮定,一味地後退,身子都險些掉出去,隻為了離這人遠點。
    鬥笠下那人似乎察覺到他的遠離,下顎線繃地很緊,不過依然雙臂環胸假寐的姿態。
    隻是過了一小會兒,江雲身上忽然扔來一條手帕。帕子洗的發白,上麵的刺繡也很舊,不過卻很幹淨。
    他看著帕子,心裏是疑惑和猶豫。
    那人開口:“擦了還我,”一開口聲音硬朗,卻不似之前那麽冷漠。
    江雲忽然想起那一夜在樹林裏,突然出現的白麵饅頭、人和狗。那個時候他以為自己遇見妖怪,要被吃了的時候,那人也是轉身離去。
    不知為什麽,江雲忽然沒那麽害怕。眼前這男人雖然給人的感覺可怕,又沒真的做過什麽惡事。
    相比較而言,劉桂花才是蛇蠍心腸讓人生畏。
    他仔仔細細擦完手,這雙手瘦小纖細,因為常年被使喚幹活,所以增添了很多老繭。比起江墨常年不洗衣做飯的手來說,確實不太好看。
    江雲第一次生出了些自卑的感覺,他將手帕疊好,聲音細小說:“髒了,我洗幹淨還給你。”
    那人卻突然抬頭,鬥笠下的一張臉暴露無遺。
    那是一張冷硬俊朗的臉,眼睛深邃深沉,一雙劍眉顯得更加淩厲藏鋒,鼻梁直挺,唇瓣微薄。
    按理來說,應該是極好看的一張臉,和柳謹言的溫和儒雅不同,他的好看是截然相反的。
    可是那過於淡漠的眼神,和額頭至太陽穴的一道深入眉骨的疤,讓人看了就害怕不敢再看,因此也就忽略了真正的長相。
    這是江雲第一次看清他的長相,他呆呆地盯著,甚至忘記做出反應。
    “你……”
    顧承武神色忽變,回過頭壓下鬥笠遮住額頭,用冷漠帶著不耐煩的語氣道:“扔了。”
    江雲不知所措,想不通他態度為什麽陰晴不定。但還是鼓起勇氣道:“我、我弄髒了你的手帕。等我洗幹淨、還給你。”
    對麵那人卻半晌沒出聲,他肯定是生氣了。
    然而一抬頭看,卻正對上那人的目光。他眼中的冷漠和疏離少了很多,隻帶著微微的詫異和疑問。
    “你不怕我?”
    江雲捏著帕子,低著頭小聲道:“怕過,我還怕劉桂花、怕江墨……可是隻有他們打過我,你沒有……”
    他聲音很小,小的幾乎融入周圍的風中。
    但就是這樣小的聲音,還是一字不落被顧承武捕捉到。他想起第一次見這個哥兒的時候,他膽子很小,連一個饅頭都不敢撿。
    第二次是在河邊,明明被另一個小哥兒欺負到不敢反抗,拿發帶羞辱他,他也還是轉頭扔掉發帶。還不算完全懦弱沒骨氣。
    小哥兒身上穿的是毫無生氣的灰色麻布衣,三月寒冷的天卻隻有薄薄幾層單衣,日子可想而知。
    顧承武收回目光,用自以為溫和的聲音道:“要麽現在還我,要麽扔了。”
    洗幹淨再還,萬一被人看見了,一定會造謠這小哥兒和他私下來往,到時候名聲就沒了。
    但是江雲腦袋還沒轉過來,咬了咬嘴唇,還以為是自己惹他生氣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牛車很快就到了鎮上,鎮口進進出出來來往往的人不少。顧承武一動身跳下牛車,如此高大的身形動作卻輕盈利落。
    那兩條兔子被他單手提起來,進鎮之前,顧承武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手指一勾帶走江雲懷裏染血的帕子。
    江雲耳廓驀然一紅,剛剛一瞬間,這人離他那麽近。從小到大,他見了漢子都是躲得遠遠的。
    陳老伯把牛車栓在一個大石墩上,這附近都是牛車,有人專門負責看管這些牛車,停一個時辰五文錢。
    五文錢雖然不多,但到底也是給出去了。江雲不能白坐老伯的車,道:“老伯,今日的路費我交您兩文。”
    他聽別人說的,一般坐陳老伯的牛車進鎮,都要交兩文錢。而且陳老伯也不容易,和沈阿奶沒有子嗣,兩個孤寡老人也是靠這個賺點日常油鹽錢。
    陳老伯看了他一眼,擺擺手:“你娘在的時候常和我家那口往來,如今你娘走了,就剩你一個。我們能照顧你一點就是一點,這錢就不要了,之後若要進鎮隻管告訴我就是了。”
    躺在手心的兩文錢忽然變地千金珍重,江雲討厭欺負他的人,也感激幫他的人。
    他想著如今把竹筍賣了錢,自己給自己偷偷攢些花銷,之後有空了就去幫陳老伯家裏幹一些活。
    和陳老伯暫時告別之後,江雲繳了攤費來到做買賣的地方。這裏早就擁滿了人,賣各種菜的都有,還有一些果子吃食。
    來買菜的多半是巷子裏的人戶,那些大宅院裏的菜都是在莊子上訂好的,根本不會來這裏和他們擠。
    春天裏薺菜多,賣的也多,但是不值錢。相比之下,竹筍就要受歡迎很多了。
    兩個中年夫郎攜手而來,站在江雲麵前問價:“你這竹筍怎麽賣?”
    江雲不常賣東西,又沒有稱,隻抿了抿唇道:“大的五文錢,小的三文。”
    話剛說完,那個瘦瘦的夫郎就叫起來:“什麽?你這要賣五文?我瞧著也沒多大,這樣你算少點,大的三文小的兩文我就買了。”
    第一次賣東西,要和陌生人打交道,江雲手心都是汗,整個人都緊張,說話也開始磕巴:“這、這都是春天頭一茬的筍,賣的不貴。”
    他剛才賒了攤費,如果隻賣三文錢,繳了攤費他根本不剩幾個銅板了。
    那兩夫郎看他結結巴巴,說話聲音也小,斷定是個好欺負的,步步逼迫道:“什麽頭一茬,這玩意幾天前就有人賣了,我們是看你老實才來,沒想到也賣那麽貴。”
    說著,這兩夫郎竟然直接拿起大的往自己籃子裏塞,然後扔下三文錢要走。
    江雲見他們強買強賣,要上手去攔,卻被另一個胖胖的夫郎推倒在地。
    他一個人打不過兩個人,隻能看著他們拿走東西,眼睛頓時朦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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