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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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一聲炸開的水花聲響起,淒厲刺耳的嗩呐聲乍然停止,下葬隊伍凝滯一瞬,繼而喧嘩爆發起來。
    誰能想到看上去羸弱的哥兒,手裏竟然捏了一塊碎瓷片,割開繩索拖著滿手的血毅然決然衝向河裏。
    六月炙熱的天,河水卻凍如蝕骨,急來的水流淹沒那道刺目的紅,濕冷層層包裹江雲。
    透過陽光直射的水麵,江雲恍惚看見兩三歲時模糊的場景。湍急的河水灌入口鼻阻塞呼吸,深河裏似有無數隻隱形的手把他往下拽,濕冷裹著沉重。
    江雲沒有掙紮,像一片無處可依的浮毛,輕飄飄往下沉。
    岸上的聲音漸漸遙遠不真實,他眼角的溫熱和冰冷河水相融。沉入幽暗時,江雲抬頭直勾勾看著太陽。
    顧承武騎著小棗紅走在田野上,不多時卻看見滿地紙錢,鋪天蓋地沉重壓抑,紙錢一路鋪向青苗村。
    村裏常有老人離世,往路上灑買路錢是常見的習俗,他不予理會,卻驟然聽到撲通的落水聲和呼天搶地的人聲,分明是有異常。
    “快,快把他撈起來!”劉員外心口一梗,隻覺得晦氣,人也氣地倒在地上。
    劉老夫人更是跑到兒子棺材邊哭的不成樣子,嘴裏滿是怨毒,“可憐我兒啊,都是娘不好,偏給你找了個不守規矩的夫郎。”
    江雲死就死了,但千萬不能死在河裏,就該死在這棺材裏。
    劉家呼喊著救人,下人們慌慌張張,沒一個會水的。
    兵荒馬亂之際,一道黑色殘影撲通跳入水裏,連水花都沒掀起,很快就朝著湍急的河流中心遊過去。
    ——
    江家院子外麵圍了不少人,正鬧翻了天,院門被緊緊關上,劉桂花躲在房間裏根本不敢出去,坐在桌子前滿口怨毒咒罵。
    原本這件事辦的悄無聲息的,既能收錢又能送走一個賠錢貨,她正抱著銀子不撒手。誰知道那張秀蘭聽了江雲嫁人的消息,非得跟著劉家老爺去看個究竟。
    這一去不就發現了,哪是要給江雲說親啊,分明是要拉江雲去配陰婚送死!
    她原就是想把江雲說給自家大兒子,稱心的兒夫郎突然說沒就沒,又知道江家的齷齪事,當即就懷疑起來。
    正經人家嫁哥兒,哪有這麽倉促的?
    可慶幸她跟上去瞧了,否則還不知道江家做的孽,那好歹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都是有兒有女的,她怎麽好眼睜睜看的下去。
    打遠見到落水的江雲被救後,張秀蘭抄起胳膊朝江家走去。
    這會兒看熱鬧的人都還沒散完,劉桂花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狀若委屈道:“雲哥兒是我看著長大的,雖說這些年他不肯認我這個後娘,可我也要把他的後半生安排好了,才對得起他死去的娘。”
    江墨見自家娘哭地跟真的似的,連忙捏著帕子按按眼角道:“我娘心善,縱然弟弟不孝順她,她也從不計較。”
    說完話有人指責起江雲不孝,也有附和誇讚劉桂花賢惠不計前嫌的。江墨和劉桂花暗暗對視一眼,眼底深處憋著得意。
    “大家可都別被騙了!這爛心腸的婦人,良心都被狗吃了。”此起彼伏的恭賀聲戛然而止,人群裏傳出指責張秀蘭的聲音。
    “賀三家的,你這話可就難聽了,大喜日子可不能亂說話?”
    “就是,人劉桂花把這麽好的親事給了雲哥兒都沒給自己親兒子,可見是個用心的。”
    劉桂花縮在後麵,賀三家的一嗓子吼的她頓時心虛,裝都裝不下去了。她眼神不自然轉動,看到所有人都站在她這邊,腰杆子又硬了起來。
    說不定就是張秀蘭打江雲的主意落空了,心裏不平衡才來罵的。況且等江雲那小蹄子一死,死無對證了,難道村裏還有人閑得慌刻意去刨墳求證不成?
    不過劉桂花立馬笑不出來了,她哪知道張秀蘭早跟去看了。
    張秀蘭一改平時的大嗓門,沉聲道:“我跟在那劉家後麵看的明明白白,雲哥兒哪裏是去鎮上做夫郎,分明就是被拉去墳林子配陰婚了!”
    指責張秀蘭的話音漸停,圍觀婦人夫郎們也拿不準誰真誰假。
    張秀蘭叉著腰,繼續道:“都說後娘難做,偏心自己親生的也正常,可那到底是一條人命,你喪了良心,為了銀子要害雲哥兒的命啊。”
    劉桂花被戳破那層羊皮,臉色慢慢掛不住了,但是她又捂不住張秀蘭的嘴,以前在村裏打架她就沒贏過。
    王雲鳳湊在人堆裏聽完,也是膽戰心驚地確認:“你說的,可是真的?”
    張秀蘭豎起手指對天發誓,“我若有半句假話,就叫我家大狗二狗這輩子娶不到媳婦。”
    傳宗接代是大事,誰都不敢拿這件事情扯謊。張秀蘭發這麽毒的誓,可見是真的。
    “雲哥兒娘走的早,也算是我們看著長大的,總不能真叫他被推進火坑裏。我看我們大家夥抄家夥跟那劉家的拚了,把雲哥救回來!”江家對麵的徐大娘走出來,拉著自家男人周大牛,開口要去救雲哥兒。
    她家就住在江家對麵,別人不知道怎麽回事她難道還不知道嗎?這劉桂花剛嫁過來的時候還人模狗樣的,嘴上說著對江雲好。可沒多久就變臉了,每天非打即罵,隔三岔五就傳來江雲的求饒。
    那身上,沒一處好看的皮膚。
    周大牛不愛管閑事,平時也不準許媳婦管。但現在江雲都被逼的沒活路了,他家也有一個哥兒,這怎麽看得下去。
    真相大白,誰都不是沒良心的,立即對著江家門口破口大罵。劉桂花躲在裏麵不敢出門,就連一直暗中觀察的江墨也在房裏哭了起來。
    有人罵起來,一股腦把她娘倆在鎮上勾搭男人的事全捅了出來,江墨這幾年在村裏樹立的體麵乖巧蕩然無存。
    張秀蘭氣的不成樣子,這才說:“幸好,去的時候雲哥兒已經被顧家小子救了,保住了一命。但瞧著出氣多進氣少……恐怕也。”
    她沒說完,大家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雖然村裏人都同情江雲,不過也沒人能幫得上忙,也不是家家戶戶都有錢,能送些果子吃食安慰就不錯了。
    ——
    樹林子裏蟬鳴的聒噪,晌午看完熱鬧的人這會兒都各回各家,有婦人夫郎一回家就跟家裏說,氣的不成樣子。
    到底也沒人去管,人也救起來了,江雲畢竟是別人家的人,說破了天和他們也沒太大關係,頂多申飭劉桂花幾句,不讓人繼續作惡。
    也有實在打抱不平的,要把江雲接到家裏來住兩天,被自家男人吼了幾句就沒下文了。
    隻有張秀蘭和劉大娘,隔三差五的去顧家給送些吃的。怎麽說江雲住在顧家也是個外人,人家免費給吃喝的,萬一哪天覺得不劃算,把人又給扔出去了怎麽辦。
    賀老三也是這個看法,他歎口氣,“好歹是條命,咱家今年收成好,給口吃的也沒什麽。”
    天漸漸黑了起來,村裏人這時候大多都睡下了,不願意多浪費那一點油燈。
    隻有竹林後的顧家燈火明亮著。廚房和房間都各點了一盞油燈,火苗噗噗跳動,偶爾傳來說話的聲音。
    顧承武坐在堂屋裏,手中不停搓麻繩,準備這兩天就上山打獵,東西得置辦齊全,半個月的吃食也要帶上。
    張翠蘭洗了碗也沒停下,和他一起。眼睛看了看臥房裏,有些同情道:“都是做父母的,那劉桂花怎麽就這麽惡毒,連人命都不顧了。”
    她今天在家做飯,一看到顧承武竟然帶了個哥兒回來,那哥兒渾身濕漉漉的,人已經不行了。她嚇了一跳,問了半天才知道原因。
    人還是要救人的,張翠蘭拿了一袋子銅板跑去外村草藥郎中家裏,急急忙忙把正在吃飯的郎中帶了過來。
    青苗村是當初逃難時組建的雜姓村,村裏沒有行醫的,隻有外村有。
    許郎中把脈時,眉頭越皺越緊,摸了胡須歎口氣:“怕是不成,依我看還得去鎮上叫個郎中。他們經驗豐富,說不定還能救他一命。”
    來的時候許郎中也聽說了青苗村的事,他媳婦老家就是這裏的,鬧得沸沸揚揚,不僅本村的在罵,外村的也指著劉桂花鼻子罵。
    張翠蘭愣了一下,“這……去鎮上那要花多少?”
    不是她這時候見死不救,實在是鎮上醫館花銷太大。她以前娘家舅舅去了鎮上醫館一趟,開口就是十兩銀子。
    普通人家哪花的起這個錢啊,他娘家舅舅舍不得全家的家當,最後回家活活拖死了。
    許郎中猶豫了,江雲這個情況肯定需要人參吊著才能救回來,一根人參就得三、四兩銀子。他想騙騙張翠蘭,轉念一想,張翠蘭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讓人家為陌生人平白花了家當也不行。
    歎了口氣,許郎中如實說,果然張翠蘭犯難了。
    堂屋裏,顧承武突然坐起來,從屋裏拿了一袋銀子,“去鎮上。”
    他向來說一不說二,既發了話,就沒人能反駁。
    張翠蘭道:“可想好了,這銀子是將來給你娶媳婦的。”那袋銀子沉甸甸的,少說也有二十兩。
    顧承武看向臥房裏奄奄一息的小哥兒,腦袋裏浮現出他被欺負時候怯怯害怕的模樣。
    “錢沒了,再賺就是,”他將錢袋子交給張翠蘭,讓人隻管去叫鎮上大夫過來。
    許郎中看了眼這個年輕小夥子,滿意點點頭,是個有善心有擔當的。
    顧承武沒說什麽,隻是手上幹活的速度越來越快。等明天一早就去山上,趁著時節多打些獵物賣錢。
    話說張翠蘭去鎮上找大夫,一來一回就是兩個時辰。大夫經驗豐富,之前也救過落水的人。給江雲紮了針後,開了幾副方子先吊著。
    果真如許郎中所說,人參是必不可少的,這幾副方子下來就是八兩銀子,加上看大夫的診費,足足八兩半了。
    普通人家,就是一年也賺不到十兩銀子。張翠蘭雖然心疼錢,但顧小子說定了救人,她也沒猶豫給出去了。
    接下來一段時間,顧家院子都充斥著草藥味。連從竹林外路過的村民都能聞見。
    她送了大夫出去,半路上也遇見村裏的人。張翠蘭剛花了銀子本就心疼,這會兒更是氣的不行,見人就訴苦:
    “我給雲哥兒換衣服可都看見了,那身上就沒一處好的,全是被劉桂花打的,連暈了都在求饒喊疼。”
    女人和哥兒沒有什麽避諱,她把自己看到的都說了出來,村裏聽了的人無不難過。誰家沒個女兒哥兒的,若是自家孩子被人毒打,那也是心疼的。
    張翠蘭見人就說,沒一會兒就傳遍了整個村裏,連周邊村裏的人也跑過來打聽。
    第二天早上,江家門口全是爛菜葉子,門上被砸了臭雞蛋。遠遠走過,像是茅坑一樣臭。一群小孩子調皮,圍著江家學大人罵,劉桂花一出門就被圍住,江墨被捅破私事,一夜間成了人人唾棄的,也沒什麽臉麵出門。
    江墨在屋裏哭的不成樣子,江順德這幾天躲去鎮上,根本不敢露麵。他對這個兒子沒什麽感情,隻是覺得麵子名聲都沒了,氣不過還打了劉桂花。
    劉桂花也不甘示弱,指著六十兩白花花的銀子,就問江順德花的值不值,且有的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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