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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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 這場雨來的極迅猛,山林間掃拭一新,翻湧出碧綠鬆濤,仿佛在和夏天進行一場隆重的告別儀式。
接連三天的雨,青苗村迎來放晴,被雨沁潤過的莊稼也長的極好,就等秋天一到忙碌的豐收。
抬頭遠望麥田,張翠蘭瞳孔裏倒映著青黃交接,羨慕的目光落在田裏。
“田才是根本,莊稼人有了田地心裏才能踏踏實實的。”她家以前也是有良田十幾畝的,雖不說多富足,總能解決溫飽。但戰爭來了,男人和兒子都死了,田也就賣了勉強維持生計。
這是被窮怕了,心裏總感覺沒個依靠,顧承武知道。他道:“等建了房,將村裏空餘的水田買下來,每年也是個進項。”
張翠蘭怔愣了一下,驚喜了一瞬,隨即歎口氣:“哪有那功夫?照料田地可不是輕鬆的,我倒是能幹,可雲哥兒身子本就弱,你又要常上山,再說吧。”
休息、將養這些話,張翠蘭從不在江雲麵前說。一旦說了,以江雲的性子必定心裏難安,拚著口氣也得爬起來。
雲哥兒如今就是顧家人了,又不是來伺候他們的,張翠蘭沒這折騰人的想法。
菜田離竹屋不遠,幾步路的目距,就能清晰看見裏屋靠在床頭的小哥兒,正愁眉苦臉端著手裏的湯藥,惆悵怎麽喝下去。
顧承武收回目光:“以後山上就不常去了。”
江雲被劉家綁走的事始終是根刺,他一走,家裏隻剩江雲和張翠蘭,就算是在山上打獵也很難不分心。
“若是擔憂家裏的事,這不是問題,咱過些日子把瓦房建在人多的地方,量他賊人也不敢來。”張翠蘭放下鋤頭,出了個主意。
沒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道理。
顧承武搖頭,“也不全是因為這個,打獵是傷天命的活計,長期做不得。近來縣上箭場學員愈發多起來,我與東家已簽了文書,以後便常留在那。”
原先隻需每三旬去三天,月銀是三兩。老板是誠心想留顧承武,那些官商子弟每次也隻點名顧承武來教,因此商議之下簽了長期文書。每三旬休兩日,月銀翻成十兩。場上的弓箭武器也是隨便用,隻要不帶走不刻意損壞。
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目,鄉下泥腿子勤勤懇懇種一年地,豐收的時候也隻有十兩,更別提天災年了。
田地對張翠蘭來說是種依靠,對顧承武卻不是。薄田幾畝,能維持日常三餐便好。
“明日我去趟鎮上。”上工不在明日,他打算先找李四。
見幹兒子主意都定下,張翠蘭沒什麽好說的,一切順從。瞅著天近黃昏,這才擱下鋤頭道:
“雲哥兒病著,晚上回去做些清淡些的吃食,才能快些把身體養好。”
自打江雲來了,張翠蘭基本不下廚。並不是她使喚雲哥兒做事,實在是自己不如雲哥兒做的好吃。
雲哥兒做的菜,她是真愛吃。不過張翠蘭也不閑著,切菜燒火洗碗這些事自是能動手就動手,活一天就要做一天的事嘛。
受驚嚇後,江雲狠狠病了一場,終於在見晴的時候慢慢好轉,也不敢出門吹風,就在房裏躺著。他知道,這若是換成村裏其他婦人夫郎,早被婆母指著鼻子破口大罵了。
但顧家不一樣,沒人苛待他,生病了連飯都是端來溫熱的吃。
裏屋竹門吱呀一聲,沉穩的步伐朝向床邊。
江雲微微低著頭,不好意思抬頭看麵前高大的男人,嫁來數天,他似乎還沒有認真看過顧承武。
“藥喝完了?”分明已經看到麵前的空碗,還是問了一句,試圖找些話說。
“嗯,喝、喝完了。”江雲聲音細小,問什麽答什麽,一抹微紅很好地被掩藏起來。
睡覺前,他都會洗臉洗腳漱口,以前在江家就算再狼狽,也要活的幹淨。
顧承武是不經意間發現夫郎的這點習慣,沒等人說,就端了一盆熱水過來。
江雲哪敢想讓男人給自己端洗腳水這種事情,村裏沒哪個男人會這樣做,顧承武卻和別人都不一樣。
“我,我自己來吧,”他有些惶恐。在男人指尖觸碰到自己腳腕的時候,江雲驚慌失措,眼睛惶然羞赧。
腳這麽不幹淨的地方,怎麽好、怎麽好讓他來碰。
顧承武卻已經蹲下,抬起下巴皺眉:“別動,”話語間帶著些許命令,卻沒有責備。
沒等江雲拒絕,寬大的手掌托著白皙的腳沒入水裏。
水溫剛剛好,不冷不燙很暖和。江雲的腳不大,幾乎和顧承武手掌差不多,腳趾圓潤瑩白,一隻手就能握住。
顧承武洗的很認真,常年拉弓的手力氣不小,握著腳底時手卻稍顯笨拙,傳針引線般細致小心。
洗腳都能洗出如臨大敵的感覺,出房門倒水時,顧承武腳下步伐隱約亂了。
倒完水回來,江雲已經晾幹腳裹在被子裏。這幾日都是顧承武睡外麵,江雲提過換著來,不用想也知道被拒絕了。
燈一吹,視線陷入一片黑暗,僅僅留些微光,能看清夜晚的輪廓。呼吸漸漸平穩,江雲睡的安穩。
第二日去鎮上要趁早,趕牛車的陳阿伯天不亮就起床出發,村裏沒幾家有牛,大多都坐陳阿伯的牛車,一趟給個幾文。
養了好幾日,江雲的病好利索了,人瞧著也精神很多,眼中閃爍有靈氣,還能幫著張翠蘭一起下地幹活。
睜眼時顧承武已經不在家裏,江雲換衣服沒像平日那樣警惕著,不用擔心突然被看見身子。有一次顧承武光著膀子在院裏衝洗,江雲隻是不經意瞧了一眼,就再不敢看,臉頰都是灼熱的。
大木櫃是成親時顧家找人新做的,平時放江雲和顧承武的衣物。一眼望去,江雲所有衣服加起來還不及顧承武一半的一半。
經常是換了就得馬上洗,不然下次再換就沒得穿。他是愛幹淨的小哥兒,一件衣服不願意穿超過兩三天。
看著手中洗到發白發薄的灰布衣,江雲抿著唇,眼裏情緒茫然,出神一會兒才趕緊穿上幹活去。
張翠蘭在地裏忙活,揮起鋤頭來力氣不比漢子差,江雲也跟著拿個小鋤頭除草。
“就這兩天,把蘿卜種子下了,冬日裏才有的吃,好在找徐大娘買了些種子,能種一小片地,”幹活不影響張翠蘭聊天。
江雲平時話少,這會兒被張翠蘭的勁頭感染,也說了些許話。
“我會種、蘿卜,起壟下種、都可以。”在江家什麽都得做,不做就要挨打,劉桂花自己都不會,更別說教他這些了,他隻好偷偷學別人家。
“成啊,”張翠蘭笑嗬嗬道:“兩人搭夥,幹活不累。”
要買地的事,張翠蘭在閑聊時跟江雲說了,也注意到江雲眼裏的希冀。
與以前不同,隻有顧家買的地,江雲才覺得種出來的糧食是自己的,以前隻有親娘在時才有這種感覺。江雲沒讀過書,形容不出來,不知道這就是家的感覺。
低頭幹活輕輕一牽扯,本就短的袖子直接扯到胳膊肘下麵,腳脖子也露在涼風裏。
張翠蘭這才瞧見,歎口氣道:“你進顧家也快一月,改天等趕場,幹娘帶你去買些家用帶回來。”
江雲點點頭答應,心裏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顧家有錢,江雲知道,顧承武和張翠蘭說話時從不背著他。但這些錢是拿來修房子的,餘下並不剩多少。
娘在世時教過她,活一天就要做一天的事。江雲做完家裏的活,就忙碌在田野和山林裏。
鄉下一年四季野菜最多,野小蔥、馬齒莧、苣蕒菜漫山遍野,不僅能用來炒菜蒸饃饃吃,醫館也會收。
以前隻有災荒年吃不上飯的人才會吃這些,現在條件好了,沒多少人挖。這還是江雲去鎮上的時候偶爾發現的,鎮上也有貧困戶,買不起菜隻能低價買些野菜吃,也算是條銷路。
太陽落下時,背篼裏已塞了滿滿一兜,整兜賣出去也不過十來文,對於江雲來說卻是足夠了。日積月累,油鹽醬醋茶的開銷也能攢一筆。
看到一堆野菜鋪了小半個院子,張翠蘭也來了興子,跟著一起整理。“早知道鎮上還有人吃這個,娘也跟著一起挖了,雲哥兒真是伶俐。”
江雲被誇的不好意思,抿唇衝幹娘微微一笑。
廚房裏小米粥煨著,顧家晚上吃的簡單,切了兩個鹹鴨蛋、一些鹹菜疙瘩。用挖的鮮野菜滿滿炒了一盆,就能吃飽一頓。
江雲整理完最後一點野菜,抬眼時不時看向竹林入口的方向,那是通往顧家小院唯一一條路。
張翠蘭是明眼人,怎麽會看不出小夫郎是想人了,她笑而不語,片刻後才道:“今兒個又不去箭場上工,武小子怎麽去了這麽久還不回。”
“也、也許,有其他事。”江雲手上的動作逐漸放慢,有些心不在焉。
青苗村外,小棗紅馱著顧承武披星戴月趕回家。原本去鎮上是想找李四打聽工匠的下落,倒還真有著落了,那個工匠頭子曾經受過李四幫助。一聽是要幫李四兄弟建瓦房,拍拍胸脯就應下了,三人都熱情,下館子吃了頓飯,把修瓦房的錢談到八十五兩,真是便宜了。
工匠非請喝酒,顧承武也不推脫,幾人一邊喝酒一邊說話,李四中途又交代了劉家劉老爺的事。
“我按顧大哥你的要求辦,果然沒找到劉家之前聘娶嫂夫郎的文書。”李四聲音壓低,為了人家小哥兒的名聲,便趁著工匠喝醉了才說。
劉家鬧得顧承武不愉快,聽到這一茬,顧承武眸色轉冷,道:“朝廷明令禁止民間私自買賣良家子女,劉家以為山高皇帝遠沒人管得了,沒想到是自掘墳墓。”
李四點頭,道:“他私自拐人這條罪名,告到縣太爺那就夠他喝一壺。隻是……這一旦報縣太爺,衙門就得傳嫂夫郎上公堂問話,隻怕會影響嫂夫郎或者嚇著他,所以小弟暫時沒告官,等顧大哥您給個主意。”
“辦的不錯。”顧承武果然沒看錯李四。有了把柄,劉家暫時不會輕舉妄動,但不代表這件事情顧承武願意就此揭過。
兩人又聊了別的,最後趁李四喝醉,顧承武才結了賬。
“您這桌三壇酒並兩斤燒肉、一碟下酒菜,一共三百五十文。”
貴是貴些,但工匠豪爽不多賺他錢,李四也幫他盯著劉家,他也不是吝嗇的人。
“再包上一斤燒肉,帶走。”他已經吃過,燒肉是給幹娘和夫郎帶的,味道算是鎮上較好的。
回家時,顧承武駐足在街邊一點心鋪。
“買些糕點嗎?咱這時興的都有,保證好吃。”老板打起精神招呼,點心是金貴東西,平時來的人買的都不多,也就賺個回頭客的生意。
“哪種好吃?”顧承武平時不吃甜食,糕點是專為江雲買的,喝了藥吃一個嘴裏不苦。
老板一通介紹,最後給包了十片核桃酥,巴掌大六片就花了五十文,趕得上豬羊肉金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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