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同歸於盡(8.2k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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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羅縣有著沿海地區的特性,就是山都不見得高大,但是,山裏的植被卻非常茂密。
顧陌提著顧初冬在林間奔襲,速度非常快。
他如今輕功已是今非昔比了,不但有梯雲縱和淩波微步這兩門江湖超一流的輕功,還有著四照神功和太玄經這兩門功法都可以淩空虛渡的特性,疊加起來雖然比不上大掌櫃那神秘莫測的風雷賦,但也是堪比輕功宗師的。
在林間穿梭起來,一般人真是連影子都看不到。
突然,顧陌腦海裏響起了係統提示:
【任務失效】
【通緝目標——夜遊神】
【任務等級——四星】
【任務獎勵——靈犀一指】
【檢測到通緝目標已經死亡,因此判定為失效任務】
……
一時間,顧陌有些詫異,
他雖然沒有與夜遊神交過手,但是,他與蘇媚娘和莽夫二人交過手,放在江湖上都是超一流級別的高手,而夜遊神作為七絕樓三大玉牌殺手之首,實力不可能弱於這二人。
另外就是,夜遊神之所以會被叫做夜遊神,就是因為其輕功超絕,隱隱有著輕功宗師之名。而且,剛剛在百戶所,這夜遊神與顧初冬交手那麽久都不落下風,還能在顧初冬眼皮子底下帶走蘇媚娘和莽夫的屍體。
這樣的人物,在如今的煙羅縣除了他們兄妹二人應該沒有人能夠殺得了才對。
顧陌想了想,沒有想通。
不過,他也沒有太放在心上,雖然錯過了靈犀一指有些可惜,但他也不至於懊惱,靈犀一指這門武功不差,但是,對於他現在來說提供的戰力幫助有限。
另外就是,任務失效,不代表獎勵會失效,將來也是會隨機匹配另外的任務出現。
顧陌沒有多在意這個事情,
繼續全力追趕著。
“哥,方向變了,西北,亥向。”
顧陌當即轉換方向,眉頭一皺,道:“那邊好像是海!”
“對,”顧初冬說道:“前兩日我看過煙羅縣一帶的地圖,往這個方向去,大概四十裏,出了銅匣驛,便是大海,我還準備回臨海城之前去看看海呢!”
“有點麻煩了。”顧陌說道。
顧初冬驚道:“怎麽了?”
顧陌說道:“我很懷疑大掌櫃將天淵歸寂七殺賦裏的七殺全都掌握了,而水殺賦則是一門禦水的手段,若是讓他下了水,就像之前的太虛神甲一樣,那我就真沒辦法了。”
顧初冬說道:“哥,若是大掌櫃下了水,咱們就算了唄,總不能也跟著下水吧?”
顧陌微微點了點頭,
他雖然很饞斬殺大掌櫃的獎勵,但是,也沒到要拿命去換的地步,水戰是他如今最大的弱項,的確是不敢隨隨便便就下水。
“哥,”顧初冬突然說道:“我想到了一個問題。”
“什麽?”顧陌疑惑。
“按照之前裴遠真所講,夜部的那四大宗師很強的,”顧初冬說道:“而以大掌櫃剛剛所展現的手段,雖然也很強,但應該沒強到能夠在四大宗師連跑出院子的機會都沒有就將他們全部擊殺吧?”
顧陌眉頭一皺,
但眼下也沒時間細想,便也沒再多說什麽,向著銅匣驛就追了過去。
……
銅匣驛,乃是煙羅縣與觀海縣兩縣交界之處,乃是一處軍事要塞,位於兩座大山之間,外麵是一座三四丈高的城牆,裏麵則是一座並不熱鬧的集鎮。
因為這個地方距離淮海太近了,每當有海賊上岸時,第一處劫掠之地就是這銅匣驛,雖然有著城牆阻攔,可這個武道高手飛來飛去的世界,三四丈的城牆是屬於最矮小的那一種了。
此時,銅匣驛外,臨海郡知府裴遠真與郡尉陳佑正率領著三千守備軍屯兵在外,隨時準備動手進攻,之所以遲遲不動手,是為了等信號,距離他們與東境先生約定的時間還沒到,但已經快了。
銅匣驛內,一座小院門口。
裴遠真的幕僚朱師爺與另一個來自守備軍裏的輕功高手正守在門口放風。因為現在東境先生正在裏麵與林靖身邊的兩個將官會麵。
此前,東境先生在認出林靖身旁有兩個將官是他的弟子之後,便主動要求來當說客。裴遠真和陳佑便各自安排了一個最信任的心腹護送著東境先生從山裏繞著來到了這銅匣驛內。
然後,幾人又想辦法將那兩個將官約了出來。
做完這幾步,都已經天都快黑了。
那兩個將官與東境先生在屋裏商議了起來。
過了許久,
屋裏的門打開了。開門的是東境先生。
朱師爺二人連忙走過去詢問道:“先生,怎麽樣?”
東境先生微微點了點頭,道:“談妥了,他們二人現在就回去發動兵變控製林靖,同時打開銅匣驛寨門。”
“太好了,他們人呢?”
“已經從後門走了,我們就在這等吧!”
沒過多久,銅匣驛城牆寨門處就響起了陣陣喊殺聲,一顆顆信號彈升空,寨門之外的守備軍發起衝鋒,如同浪潮一般魚貫而入。
因為有人在裏麵配合,打開了寨門,裴遠真和陳佑率領的守備軍根本沒有花費多大的力氣就成功攻破了寨門,隻有少部分的人還在負隅頑抗。
“東境先生呢,”
裴遠真與東境先生那兩個弟子匯合之後便立馬詢問了起來。
其中一人連忙道:“裴知府放心,老師很安全。”
“那就好,”裴遠真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又問道:“林靖那個反賊呢?”
一個將官說道:“裴知府,實在抱歉,我趁他不備出手偷襲才將他重傷,可那林靖的武功太高了,硬生生的殺出去了,幸虧我們做了兩手準備,我師弟安排去強開寨門了,否則,還挺麻煩。但現在,那林靖看大勢已去直接跑了……”
裴遠真沉聲道:“跑了就跑了吧,眼下的當務之急是盡快去援助煙羅縣!”
當即,裴遠真就讓陳郡尉準備開拔向煙羅縣趕去。
就在這時候,
一個士兵騎馬跑來,說道:“裴知府、陳郡尉,雲州大俠顧陌來了,他還抓了林靖!”
裴遠真等人眼睛一亮,都急忙迎了過去,剛走沒多遠,就看到顧陌和顧初冬從集鎮的另一邊走來。
林靖正被一根六扇門特製的魚龍鐵索綁著,鐵索穿透了琵琶骨。
裴遠真連忙迎上去,詢問道:“煙羅縣那邊現在情況如何?”
顧陌說道:“問題不大,那七絕樓的那些士兵就占據了一個人數優勢,一時半會兒還攻不進去。”
“那就好,”裴遠真長長的鬆了口氣,指了指狼狽的林靖,問道:“這是?”
顧陌說道:“他運氣差,我有點事情趕過來,沒想到剛到就看到這林靖在匆匆逃跑,我妹妹看過此人的畫像,對他有印象,認出了他,所以我就把他給拿了下來。”
裴遠真輕笑了一下看向林靖,說道:“林靖,多行不義必自斃,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林靖冷哼了一聲,說道:“裴遠真,你也別得意,我現在走的路,也不過是你未來會走的路而已,我不過是先行一步而已!”
裴遠真冷聲道:“我可不敢膽大包天到吃空餉倒賣軍備!”
林靖隻是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裴遠真也不想再多說廢話,這林靖如果跑掉了也就算了,沒跑掉等著的就隻有死路一條,他擺了擺手吩咐人押下去,然後望向顧陌說道:“顧大俠,那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去叫上東境先生,立馬趕回煙羅縣。”
顧陌詫異道:“東境先生也來了?”
裴遠真走到顧陌身邊,低聲道:“是我專門請東境先生來為我作證的,不然,我這私自調動兵馬,到時候朝廷上有人參我一本就麻煩了。而且,也多虧了東境先生,若非他有兩個弟子是林靖的副官,及時策反,今天這銅匣驛可是不好進了!”
“先不忙,”顧陌說道:“在走之前,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先做了。”
當即,顧陌就傳音入密將他在追殺大掌櫃的事情給裴遠真和陳佑說了一遍。
當即,陳佑與裴遠真對視了一眼。
陳佑立馬招手,喊道:“跟上顧大俠!”
隨即,顧陌和顧初冬就在前麵帶路,後麵跟著數百號士兵,浩浩蕩蕩的向著小鎮後方趕去,很快就看到了一座不起眼民宅小院。
顧初冬端詳著手裏的追影簡,低聲說道:“就在那小院裏。”
“圍起來!”
陳佑一聲令下,眾多士兵就快速衝過去。
就在這時候,小院的門打開了,裏麵的人赫然便是朱師爺和陳佑的副官,在他們身後乃是東境先生,三人一看到外麵這大陣仗都驚住了。
裴遠真當即立馬大喊道:“快,你們快出來,裏麵有危險!”
朱師爺和陳佑副官一聽,連忙就準備去攙扶住東境先生,往外麵走。
但三人剛動,顧陌就突然指著東境先生,說道:“他是七絕樓大掌櫃。”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人都愣住了,除了顧初冬之外,全都是一臉茫然的看向顧陌,都在懷疑顧陌是在說胡話了。
裴遠真以為顧陌是因為眼睛看不到而產生了誤判,連忙說道:“顧大俠,那是東境先生。”
“我知道他是東境先生,我能感知到他的氣息。”顧陌說道:“但是,我也能夠確定他是七絕樓大掌櫃。”
“顧大俠,”裴遠真連忙說道:“您肯定是弄錯了,東境先生怎麽可能是七絕樓大掌櫃呢?”
“有什麽不可能的。”顧陌說道:“我前段時間才在滄州殺了一個大盜青葉堂堂主,在此之前誰能想到,青葉堂主會是七大世家之一的林家掌舵人林老太君呢?”
說著,顧陌指向東境先生,說道:“就如同今日,又有誰會想到,名動天下的大儒東境先生,竟然會是乾國江湖三大魔頭之一的七絕樓大掌櫃!
但,仔細想想,也不是不可能嘛,畢竟,誰也沒見過七絕樓大掌櫃到底長什麽樣,是吧?東境先生!”
東境先生輕笑了一下,說道:“顧大俠,你這是追殺通緝犯追得魔怔了嗎?老朽這一把年紀了,可沒這個精力跟你們年輕人瞎折騰啊!”
裴遠真也立馬說道:“顧大俠,肯定是有什麽誤會,您想啊,東境先生怎麽可能是大掌櫃嘛,前段時間,東境先生才被大掌櫃綁架呢,而且,剛剛您不是說了您在煙羅縣城中才與大掌櫃打了一架,東境先生可是一直都在這銅匣驛的。”
顧陌微微搖了搖頭,道:“臨海城那件事情很值得推敲。”
顧陌從顧初冬手裏接過勾陳妖刀,說道:“今日,我與大掌櫃交手了,不可否認他很強,但是,絕對做不到毫無聲息就殺了夜部四大宗師的層次。
前幾天在得知四大宗師死的情形時,我就在想,到底得強大到什麽層次才能夠做到同時在四大宗師擅長的領域殺他們,還讓他們連跑出一個院子的機會都沒有。
不由得讓我想起了當年我殺過的雲州第一殺手銀狐,曾一度讓我震驚世上竟有人的劍能夠快到那種地步。但最終證明,假的,很多難以想象的殺人手段,身邊人突然偷襲就能做到了。”
裴遠真說道:“顧大俠,當時很多人親眼看到大掌櫃的,而那時候,東境先生正在清風客棧裏。”
“誰知道大掌櫃到底是誰呢?”顧陌說道:“戴上麵具,誰都可以是大掌櫃,隻要修煉了風雷賦,速度夠快,不與人動手,誰都沒法驗證他到底是不是大掌櫃,比如,七絕樓三大玉牌殺手之一的夜遊神就可以時不時代替大掌櫃一下。”
一邊說著,顧陌對裴遠真說道:“那一夜,清風客棧四大宗師被殺,雙清湖上王明修與大掌櫃內訌被殺,實際上,真正的過程沒有人知道,都是東境先生一個人口述的。
當年一萬多孩童被偷拐一案,那時候,東境先生是臨海郡知府,若要說七部暗衛打掩護,最合適的人還有誰能比東境先生更適合呢?
至於剛剛,你們有人一直都看著東境先生,他一直都沒有離開過你們的視線嗎?”
裴遠真望向朱師爺和陳佑的副官。
朱師爺滿是為難道:“有一段時間,我們去聯係東境先生的兩個弟子時,東境先生一直在這裏等我們,後來他們交涉,我們一直在外麵放風,但中間我們都有見過東境先生。”
顧陌沉聲道:“你確定你們中途見過的東境先生是真的東境先生而不是易容的?按照時間推導,從你們去暗中聯係東境先生那兩個弟子開始,東境先生就已經離開了,在這屋裏的隻是一個替身。
早知道,以大掌櫃的輕功,從此處去到煙羅縣,隻需要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他去那邊與我打了一架,輸了。他們的計劃就失敗了,這時候就選擇放棄了林靖。
然後林靖配合,讓你們攻破這銅匣驛。至於林靖為什麽會甘心配合,就不用我說吧,你們混官場的最明白這中間的彎彎繞繞。成功了,背後的人就會保住林靖,失敗了,林靖就替背後的人背黑鍋,扛下所有,然後他背後的人保林靖家人榮華富貴什麽,這種事情太常見了。”
說到這裏,顧陌嘖嘖歎道:“唉,此行出發前,我朋友一再叮囑我,莫要牽扯朝堂之爭,結果倒好,這不小心又給牽扯進去了。嘿,一個七絕樓、一個海防營,背後的人身份不低啊!”
裴遠真臉色很凝重,連忙道:“顧大俠慎言!”
“我一介江湖人,沒那麽多約束。”
顧陌撇了撇嘴,也沒有再繼續說,他說幾句倒是無所謂,可裴遠真等人是要被嚇得腿軟的。
現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沉默著。
東境先生輕笑了一下,說道:“顧大俠,您說這麽多,既沒有邏輯,也沒有任何的證據,我隻能當你是在開玩笑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望向了顧陌。
顧陌緩緩說道:“我剛才不久,與大掌櫃打了一架,砍了他幾刀,他身上被我砍出了不少刀傷……”
東境先生說道:“不知顧大俠說的那些傷在什麽地方,我現在就可以當著所有人的麵自證清白。但是,老夫一生正直,兩袖清風,幾十年來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如今一把年紀了卻要遭受此辱?顧大俠,若是查不出傷勢,你當如何?”
顧陌微微搖頭,擺了擺手,說道:“我話沒說完,雖然我在大掌櫃身上留了傷口,但是,大掌櫃會天淵歸寂七殺賦裏的地殺賦,這一門絕學可生肌續骨,療傷奇效,現在肯定是看不出傷口了。”
東境先生輕笑道:“所以,顧大俠這是要欲加之罪?你說我是大掌櫃,可你又拿不出證據,說大掌櫃有傷,卻又說傷口已經愈合了,你這……到底想要幹什麽?”
顧陌繼續說道:“我話還沒說完。”
東境先生:“……”
眾人也都一陣無語。
顧陌說道:“東境先生,你就沒想過,你的風雷賦那麽快,我不可能追得上,可是,我為什麽會精準的鎖定你?
因為我有一樣東西,叫做星紋追影簡,乃是江湖七大武林世家之一的林老太君一生得意之作,也就是我剛剛說的青葉堂主。那星紋追影簡乃是當今天下第一追蹤武器。
我之前在傷大掌櫃的時候,我的刀上就有經過我特製的星紋石,遇水即化,在傷到你的時候,融入了你的血液之中。所以,不論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夠追蹤到且精準鎖定你。
你想憑借著護體罡氣驅散追蹤手段沒有用的,我用的東西並不在外麵,而在你的身體裏,你驅散不了。嗯,我現在跟你打個賭,如果我無法從你身體裏取出星紋石,那就是我冤枉了你的清白,我當眾自刎向你賠罪,如何?”
東境先生臉色平淡,看不出什麽情緒,緩緩開口道:“好,那就請顧大俠施展你的手段。”
顧陌點頭,道:“那就請先生不要反抗,我隻需要輕輕劃破你的皮膚就可以……”
一邊說著,顧陌就提著勾陳妖刀向東境先生走去。
然而,就在兩人相距半丈之時,
東境先生突然一掌拍向顧陌,刹那間,赤紅火浪裹著焦糊氣息衝天而起,半空仿佛被點燃,化作一片翻滾的火海。
熱浪所過之處,地麵磚石滋滋作響,迸裂出蛛網狀的紋路,空氣中彌漫著硫磺的刺鼻氣味,周遭觀戰之人紛紛向後疾退,生怕被這熾熱的氣浪灼傷。
顧陌麵色冷峻,冷哼一聲,勾陳妖刀如遊龍出海,斜斜劈出。刀身瞬間通紅,竟激蕩出一道更為熾烈的火焰刀氣。那刀氣似一條赤色巨龍,張牙舞爪地撲向火海。
“轟”的一聲巨響,火焰刀氣與東境先生的那一掌火浪轟然相撞,火星四濺,氣浪向四周瘋狂擴散,方圓數丈內的房屋瞬間被燒焦,枝葉化作飛灰飄散。
然而,就在那火浪被劈開之時,東境先生朝著顧陌微微一笑,身體瞬間竟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原地。
就在那一縷青煙淩空消失的瞬間,忽見天際寒光一閃,無數薄刃破空而來。但見那飛刃如星河倒卷,似長虹貫日。那些薄刃,卻比月光更冷,比霜雪更利,飛刃在半空織成銀網,映著天邊將墜的冷月,倒像是銀河被人掀翻了一角,碎星子嘩啦啦落向人間。刃風過處,連雲絮都被割出細縫,將虛空裝點得絢爛至極。
虛空之中,那一縷即將消散的青煙被飛刃瞬間穿透。霎時間,血花如紅梅綻放,東境先生的身影顯露,如斷線風箏般墜落,月白長衫早已千瘡百孔,露出的肌膚上布滿細密血洞,毒血混著鮮血往下淌。
驚愕間,眾人這才驚覺,不知何時,顧初冬已立在三丈外飛簷上,懷裏抱著個黑匣子,三寸寬、一尺五寸長,開合間有機括輕響,像是蟄伏多年的老龍吐息——正是那江湖上傳說天下第五暗器,千機匣。
“幹得漂亮!”
顧陌大讚了一句,他剛剛跟東境先生廢話那麽半天就是為了降低東境先生的警惕,給顧初冬尋找機會找好角度和位置可以破東境先生的詭譎輕功風雷賦。
顧陌讚歎之聲未落,人已如離弦之箭衝天而起,勾陳妖刀撕裂空氣發出刺耳尖嘯,下泛著血紅的火焰。
刀未及身,一道道火焰刀氣已先至,所過之處,虛空竟泛起蛛網般的裂痕,沿途的飛沙走石被絞成齏粉,無數細小的石屑被刀氣帶得懸空打轉,遠遠瞧著竟似有千百把鈍刀在絞碎空氣。
東境先生瞳孔驟縮,周身氣機陡變,整個人如風中殘葉般輕盈飄起,衣袂無風自動,竟詭異地貼著刀氣邊緣掠過。
顧陌落地旋身,刀鋒如靈蛇狂舞,每一次揮斬都帶起丈許長的猩紅刀芒,所到之處青石炸裂,火星迸濺,宛如煉獄修羅現世。
“結陣!”
就在這時,郡尉陳佑暴喝如雷,聲震四野。四周士兵聞聲而動,手中長槍寒光閃爍,以玄妙的軌跡穿梭交織。
刹那間,天地間仿佛被無形的枷鎖籠罩,空氣粘稠如膠,顧陌隻覺如墜泥潭,每一個動作都似有千鈞之重。
天地之間驟然一緊,一股不可名狀的無形之氣出現,仿佛是空氣變得凝固了一樣,顧陌瞬間感受身上變重了,更離譜的是他的刀氣竟然瞬間變弱了。
準確來說不是刀氣變弱了,而是被限製了,原本隨意一刀能夠爆發幾十道刀氣,隨隨便便幾丈遠,現在卻隻有三五道,隻有一丈遠,甚至還不足。
他發現輕功也受限製,躍動之間,都感覺被一股重力牽扯著。
顧陌立馬明白,
這就是傳說中的高手克星,軍隊特有的戰氣。
戰氣是一種很特殊的東西,結合了陣法、天人規律、血氣、大勢等等各種各樣玄妙的東西,人數越多、軍隊越是精銳威力越強,特別是在那些名將所帶的軍隊,戰氣甚至恐怖到可以實體化。
自從千年前,戰陣現世之後,就開啟了皇朝徹底淩駕於江湖之上的時代,再強大的武林高手,若是落到了戰場之上,也很有可能被殺死。
戰陣對武林高手的壓製到了一個極點。
不論是內功高手也好,練氣士也罷,一旦被戰陣糾纏,實力發揮都會受不同程度的限製,甚至於如果在那種國戰戰場之上,即便是宗師也會被壓製到真氣都無法離體的地步。
當然,那個傳聞是真是假,顧陌無法確定,但他確定的是,戰氣的的確確是對武道有壓製效果。
現在僅僅隻是幾百個普普通通的郡城守備軍的戰氣,就讓他感覺到很不舒服了,就更別提真正的國家精銳部隊,動輒上萬那種或者是鐵騎。
不過好在,這幾百人的戰氣雖然對他有所限製,但是效果很小,主要是輕功限製有點大。但,這對於他來說是好事兒,因為此刻更加倚仗輕功的是東境先生而不是他。
再加上還有一個顧初冬抱著千機匣虎視眈眈,東境先生的限製就更大了。
“圍!”
就在此時,陳佑手中長劍一揮,一聲令下,最前排的長槍兵如牆推進,槍尖在天光下連成一片寒芒。
顧陌隻覺每靠近一丈,肩頭便多壓一塊巨石,連呼吸似乎都開始被壓製了。
東境先生本就受了重傷,此時,隨著包圍圈不斷縮小,他隻覺壓力倍增。
隨著顧陌一刀劈來,東境先生眼神發狠,突然暴起,雙掌如鐵鉗般扣住勾陳妖刀的刀身。
那妖刀竟在他掌心寸寸崩裂,碎刀片如彈雨擊打在他周身流轉的山殺賦罡氣上,發出緊密的金石相擊的脆響,迸濺出點點火星。
“吼”
東境先生突然咆哮一聲,白發染著鮮血飄飛著。
他此刻十分狼狽,渾身毒血潺潺,但山殺賦的效果,讓他變得刀槍不入,任由勾陳妖刀化作的碎片瘋狂擊打卻未能破開他的罡氣,他眼神平靜,道:“顧陌,我今日身敗名裂,入了死局,但是否隻是我的死局猶未可知……”
一邊說著,他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縷笑容,說道:“且看你是否命裏該絕!”
話一說完,
東境先生任由勾陳妖刀的刀片破開他的山殺賦罡氣,割破他的皮膚,他雙手攤開,一道道氣流衝天而起,他仰天大吼:
“雷公助我!”
話音未落,狂風呼嘯而起,卷著砂礫遮天蔽日。
東境先生雙掌雷光爆閃,迅速融合成一個光球衝天而起,竟是衝破了戰氣的束縛,飛入雲端,化作一道碗口粗的雷霆光柱在虛空下來,撕裂了籠罩戰場的戰氣枷鎖。
雷光沒入雲層的刹那,刹那間,天地如被人掀翻了墨缸,驟然暗如黑夜,烏雲翻湧如怒,豆大的雨點砸在甲士的鐵盔上咚咚作響,顧陌發梢滴下的雨水混著血珠,竟在地麵匯成蜿蜒的血色溪流。
“哈哈哈哈哈………”
東境先生仰首向天,任由暴雨衝刷臉上的血汙,忽的放聲大笑,笑聲裏帶著癲狂與快意。
他枯瘦的手掌朝天一揚,豆大的雨珠驟然懸停在半空,泛著冰晶般的冷光。刹那間,凝滯的雨珠轟然炸裂,化作滔天巨浪,浪頭裹著雷霆之勢,似遠古凶獸張開巨口,向著四周的士兵狂撲而去。
巨浪所過之處,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地麵被震得簌簌發抖。
前排的長槍兵尚未反應過來,便被浪頭狠狠拍中,連人帶甲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砸在城牆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戰陣被瞬間衝散,士兵們在浪濤中拚命掙紮,卻如同螻蟻般渺小,轉眼間便被洶湧的浪濤吞噬。
與此同時,數道水桶粗的水龍卷從地麵拔地而起,纏繞著東境先生衝天而起。水龍卷中雷光閃爍,裹挾著呼嘯的風聲,宛如數條水龍騰空,氣勢駭人至極。東境先生立在水龍卷頂端,衣袍獵獵作響,整個人仿佛掌控風雨的魔神。
顧陌怒喝一聲,勾陳妖刀瘋狂舞動,刀氣如長虹貫日,朝著水龍卷劈去。然而,刀氣撞上旋轉的水幕,竟如同泥牛入海,隻濺起大片水花,眨眼間便消散無形。
水龍卷中的東境先生麵容漸漸平靜了下來,隻是天空中的烏雲愈發厚重,雷霆如銀蛇狂舞,他平淡的說道:“顧陌,說真的,我為了完成我的使命,當了一輩子的半人半鬼,我已經快要成功了。
我從未想過,那麽多大劫都渡過去,這次出來做個小事情,竟然會暴露,我中了千機匣一擊,已經毒氣攻心,是必死無疑了,我也想死得有風度一點。
但……”
他指了指天穹,說道:“天,要我拉著你……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