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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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起您的不愉快, 我很高興:D

    有些猶豫的話語被她不經意地打斷,手腕被她輕輕握在手裏,山姥切快速地眨了幾下眼睛,被身上的白布遮擋住的小半張臉上浮現出了小小的笑意。

    在陽光下盡情舒展著花枝的向日葵看上去非常精神, 顏色飽滿的橙黃色花瓣上還有不少晶瑩的水珠, 在陽光下熠熠發亮,看來是剛被澆過水不久。

    有著滿滿生命力的向日葵讓審神者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淺淺的笑容,深深地嗅著空氣中飄散著的淡淡的花的香氣,審神者上前摸了摸它的花盤。

    “國廣把它照顧得很好呢。”她如此說著。

    “…………沒有。”山姥切咬著嘴唇。“之前, 因為我的錯, 它差點就要死掉了。”

    意外於這樣的答案,審神者轉過身來,他可以感受到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 這讓山姥切更深地垂著頭, 即使這樣,他也想要告訴她。

    “在你回現世的那天, 我忘記把它搬回室內, 然後, 它就差點死掉了。”並沒有組織得很好的語言,但是那份悔恨的心情,確確實實傳達給了審神者。

    “本來想要尋求你的幫助……但是, 最後沒能說出口。”他這樣一提, 審神者立刻就想起那個時候, 她的確看出山姥切有事情, 隻是他最後不願說她也沒勉強,原來是為了這事。

    “最後,我和兄弟一起,重新把它救活了。”說到這裏的時候,山姥切的語氣稍稍開朗了一點。“就是這樣……”

    “所以,我沒有把它完全照顧好。”

    原本被白布投下的陰影所覆蓋的眼睛,突然被陽光直直地照射著,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正要抬起手去擋住臉的山姥切,感到臉被冰涼的什麽給捧住了。

    ……是她的手。

    剛剛則是她把他的白布給掀掉了。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國廣。”她捧著山姥切的臉,一字一字認真地說著。

    “你珍惜著它的心情,已經好好地傳達給我了。”

    她是這麽說著的。

    “即使中間有些風波,但你還是盡你所能對待侍弄它,在它現在用這樣的姿態回報你的時候,就不應該繼續自責了。”

    因為臉被她牢牢捧著,山姥切的一切表情都暴露在外麵,雖然很不習慣,但也沒有掙脫開她的手的打算。

    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睛,聲音低低地說著。

    “哪有這樣的說法………………我知道了……”

    在他的眼睛內映照出來的審神者的麵龐,其上的笑意突然消失了。

    對這方麵相當敏感的山姥切一下子就察覺到了審神者的變化,習慣性不自信的他立刻想低下頭開始思考自己剛才是不是哪裏說錯了什麽,同時心情也低落了下去。

    “國廣,”

    ……什麽都想不到,果然,像是自己這樣子的……

    “一直以來,都辛苦你了。”

    …………………………

    “……欸?”隨著反應過來的這一聲促音而來的,是根本抑製不住的,奪眶而出的眼淚。

    在審神者視野內的金發青年,臉上還殘留著不知所措和震驚,但是大顆大顆的眼淚不斷地湧出,似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因為這樣一句簡單的話語而哭泣。

    她輕輕放下捧著山姥切臉的手,然後再度伸手——

    擁抱住了還在哭泣的,她的第一把刀。

    “一直以來,即使我隱瞞著許多的事情,但也一直選擇無條件地相信我,努力為我做些什麽的國廣,辛苦了。”

    “從本丸的開始就一直陪我走來的國廣,辛苦了。”

    不知何時,原本隻是被她單方麵抱著的山姥切已經用力地回抱住了她,有著柔軟的金色發絲的青年微微垂下頭,整張臉埋在審神者瘦削的肩上,很快將她肩部的布料濡濕了一大片。她輕輕撫著他的背,再沒說什麽。

    我也是……感謝著你的。

    感謝你,選擇了我。

    感謝你,溫柔以待。

    感謝你,讓我陪你走過。

    審神者站在自己的房間裏,一頭柔順的白色長發正被另一人拿著小小的木梳細致地一一梳過,發絲被帶起,而後又落回她的背上。

    “你習慣每次清洗之前好好梳一遍的。”垂著眼睛溫柔地幫審神者打理的,是江雪。

    “嗯,並不是什麽壞習慣吧?”審神者也坦然地接受著江雪的“服務”。

    “是好習慣。”江雪如此應答著,忽然停下了動作,溫和地出聲。“小夜,進來吧。”

    被大哥發現了行蹤的小夜也不躲了,乖乖地從門外走了進來。“江雪哥哥,在給主人梳頭麽?”

    江雪的動作不停。“嗯。”

    小夜問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後也不出聲,隻是眼神亮亮地看著江雪的動作。

    審神者倒是立刻察覺到了小夜的眼神不同,抬手從江雪的手裏拿過梳子,來到小夜麵前俯下身。“要為我梳頭麽,小夜?”

    小夜猛眨了兩下眼睛,糯糯地問著。“可以嗎?可是,我不夠高……”

    這樣的話語止於盤坐下的審神者,後者背對著他,將梳子塞入了他的手中。“拜托你了。”

    小夜無措地看向江雪,後者鼓勵地對他點了點頭。

    “別擔心,江雪跟你一樣大的時候也幫我梳過,小夜也一定沒問題的。”審神者也如此說著。

    小夜和宗三是有聽過江雪講過他和審神者相識於更早之前,不過能像現在這樣真的從審神者的口中確認還是頭一遭,而且這番話也給了小夜最後的勇氣。

    “那,我就梳了。”

    小夜的手法比起江雪來說要稚嫩許多,似乎也不習慣做這種事情,總會有用力過頭而扯到頭發的現象發生,對於頭皮時常被扯緊而發疼的事情,審神者沒有透露半點信息出來讓小夜察覺。江雪倒是能看得出來,不過遵循著審神者的意願,同時也是他的一小點私心,他也什麽都沒說。

    小夜是真的很認真地在做著這件事,帶著厚厚繭子的小手盡可能溫柔地拂過審神者的頭發,細致而溫吞地梳過每一處。

    不過審神者的頭發本來就非常柔順,即使是慢慢梳也花不了多長時間,在梳了兩次,確認那些細枝末節的小小結也被梳開了之後,小夜終於戀戀不舍地放下了梳子。“主人,梳好了。”

    審神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而後又探過身摸了摸小夜的頭,被摸著頭的小夜臉蛋微微泛紅,看起來乖巧而文靜,沒有半點平日裏在戰場上的狂暴模樣。

    “謝謝你,小夜。”

    她站起身,垂在地板上的頭發也隨她的動作而垂回背上。

    “主人要去洗頭發了嗎?”

    “嗯。”像是想起什麽,本來要走出門的審神者扭回頭。“如果你們不忙的話,一會兒能幫我弄幹頭發麽?”

    兩兄弟當然沒有拒絕她。

    披著一頭濕發的審神者……怎麽說呢,解開將頭發包起的大團毛巾之後披散開的濕發,亂亂地堆在審神者的背後,將她平日裏那股溫和而肅穆的氣息完全衝掉了,看上去就像一個普通的年輕女性,即使她依然帶著那樣悲憫的笑容。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審神者,在小夜微有些新奇地打量著她的時候,江雪已經拿起堆放在桌子上的幹燥且幹淨的毛巾,上前幫審神者擦拭起頭發了。小夜注意到自己兄長的動作,也馬上學著他的模樣去擦拭審神者頭發上的水珠。

    “因為以前被那些孩子警告過用電吹風不好,所以到現在也是自然風幹和用毛巾擦幹。”被毛巾幾乎裹住頭的審神者不緊不慢地說著,這幅場景,不知怎的,總有些讓人想要發笑。“真是麻煩你們了。”

    “不好的事情還是不要做了。”小夜組織著語言開口。“而且,我也不覺得麻煩。”他又扭頭看著江雪。“江雪哥哥會覺得嗎?”

    一下子被問到的江雪不慌不忙地搖了搖頭,還微微笑了。“不會,很懷念,也很高興。”

    得到兄長也是這麽覺得的訊息的小夜,總結般地下了結論。“我們都覺得很高興,所以主人也不用覺得麻煩我們的。”

    愣怔了一下,審神者低笑出聲。

    “嗯,我知道了。”

    粟田口房間的門被打開,在微弱的月光照射下的,是審神者的身影,她的衣著仍和白天的時候一樣,也不見任何匆忙披上的褶皺。

    “大將!”“主公!”怎麽樣都無法把五虎退從睡夢中喚醒的交集的兩位短刀在看見審神者的時候下意識地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就像迎接來了一定能夠解決問題的救星一樣。

    審神者向他倆微微點頭,然後快速上前俯下身,將縮成一團的五虎退攬進懷裏。

    “一切有為法,有如夢幻泡影,如夢亦如幻,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此非汝之昔,勿要深陷其中。”她快速地低喃著,將一朵花形渾圓的白花別在五虎退的鬢角,下一刻,五虎退倏然睜開眼,眼裏還含著滿滿的淚水以及仍未褪去的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