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歸來 第十五章,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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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天漸亮,風雪息,靜謐如初。
    一位身披藍色棉袍的老婦人,長跪在客廳中。
    她的雙腿早已麻木,腦袋昏沉,從昨日下半夜,她便一直跪在地上,數次想放棄,最終咬牙堅持了下來。
    李書瑤今日換了一件白色的棉襖,下身穿著黑色的棉褲,顯得有幾分幹練。
    紮著一個雙馬尾,她就蹲在門口磕著瓜子,那瓜子殼堆了一個小山堆。時不時瞧著客廳內,那單薄的身影,讓她微微懊惱。
    奕恒從遠處走來,李書瑤連忙迎了上去,“哥哥,吳主薄如何了?還沒醒嗎?”
    “我昨夜給他開了一副中藥,他喝後,並無大礙,隻是因為昨夜打擊太大,怕是不願醒來,不敢麵對一切吧。”
    “哥哥,你要不勸勸六嬸吧,不要讓她繼續跪下去了,我聽下人說,她從昨日下半夜一直跪到現在,若是再繼續跪下去,怕是身體吃不消了。”
    奕恒無奈地搖搖頭,“解鈴還須係鈴人,你應該去找你父親來,也隻有他來才能解開她心中的結。”
    爾時,縣丞陪同李知縣從庭院走了過來,他見奕恒與書瑤都在,臉色洋溢出幾分喜色,“奕恒,還是你厲害,就兩天時間,你就幫我找到了那偷盜官印的賊人,讓本官實在想不通,偷我東西的竟然會是家賊。”
    “父親!”
    書瑤朝客廳嘟了嘟嘴,扯著李知縣的衣領,撒嬌道:“父親,六嬸從昨日下半夜一直跪到現在,你要不可憐可憐她。”
    李知縣抬起頭,視線落在客廳內那搖搖欲墜的背影,“那吳主薄,盜我官印,按律當斬,且他還是朝廷命官,便是罪上加罪,我豈敢輕饒於他。”
    “你若是真的斬了吳主薄,怕是六嬸就活不下去了。”
    “我是朝廷命官,更是北顧城的父母官,豈能徇私枉法,若是被他人知曉,我將顏麵掃地,愧對朝廷的重托,更辜負了北顧城百姓的信任與期望。”
    當下,他一甩衣袖朝客廳內走去。
    “哥哥,你可有辦法幫幫六嬸?”李書瑤看著三步外的奕恒,問道。
    “先進去看看再說。”奕恒說完此話,便朝客廳內走去。
    咳!
    李知縣坐在客廳的太師椅上,瞧著下麵長跪的六嬸,說道:
    “我說六嬸呀,你又何必這樣呢!是他吳主薄偷竊官印,你又未犯法,何必一直跪在這裏。”
    “大人,是奴婢偷了您的官印,並非是吳主薄呀,他是冤枉的。”六嬸情急之下,欲挪動雙腳,卻因氣血不暢,險些摔倒在地,索性被李書瑤一把扶住。
    她苦苦哀求道:“是我盜取了官印,不關吳主薄之事。”
    “既然你說是你自己盜取了官印,那本官問你,那官印現在在何處?”李知縣猛地一拍桌麵,問道。
    “那……那官印在……”六嬸一時情急,說不出話來。
    “六嬸,你若是知道官印在哪,趕緊說出來,隻要歸還了官印,父親一定會從輕處罰的。”李書瑤在一旁勸道。
    “我盜取官印後,把他給了吳主薄,至於他給城中哪家賭坊老板,我卻不知”
    “事到如今,你還要為吳主薄脫罪,你啊!六嬸,本官真不知道該如何說你了。”李知縣失望地搖搖頭。
    “既然你說是你盜取了官印,你便把如何盜取官印的跟本官說清楚。”
    六嬸當下說道:“當日老爺在書房看書,我便趁著老爺不注意,偷偷把一扇窗戶的插銷拔出,然後趁著夜晚無人,推開窗戶,爬進書房盜取了暗格中的官印。”
    “真是如此嗎?”
    李知縣從懷中取出一把鑰匙,“這把鑰匙是奕恒從書房外的菊花叢中找到的,奕恒拿著鑰匙找到劉家鎖匠鋪打聽,那劉鎖匠說鑰匙確實是吳主薄讓他打造的,這把鑰匙本官試過,確實能打開書房的暗格。”
    他冷眼瞧著六嬸的腳,“況且,書房外的菊花叢中的腳印可並非是女子的腳印,你又該如何解釋?”
    六嬸抱住李知縣的大腿,痛哭道:“大人,還請饒了浩兒一命,那官印是我跟浩兒一起盜取的,我是主謀,他是幫凶。”
    “既然是你們盜取的,且把盜取的過程如實招來。”
    此刻,六嬸將盜取官印一事的來龍去脈,毫無保留地傾訴而出。
    六嬸本出身於富貴之家,是巨賈富商的掌上明珠。
    然而,她與一男子私定終身,珠胎暗結,此事被父母知曉後,被視為家門不幸,父母一怒之下,將她掃地出門。
    而那個與她情深意篤的男子,卻在關鍵時刻膽小如鼠,不敢站出來承擔這份感情與責任。
    可憐的六嬸,瞬間從雲端跌落穀底,被迫四處流浪。
    一路漂泊,她來到了北顧城外,在一個暴雨傾盆的夜晚,她躲進一座破廟,在那裏,咬著牙生下了吳主簿。
    恰在此時,一對路過的夫妻出現。六嬸深知自己孤苦伶仃,根本無力撫養孩子,無奈之下,隻好將孩子托付給這對夫妻。
    送走孩子後,六嬸萬念俱灰,覺得人生再無希望,便在破廟中尋了根繩索,準備上吊自殺。
    好在蒼天有眼,被路過的好心人救下。此後,她曆經波折,兜兜轉轉,最終在北顧城縣衙謀得了一份廚娘的差事。
    命運弄人,誰都沒有想到,多年之後,六嬸不僅活了下來,還以這樣的身份回到了北顧城。
    七年前的一天,她在縣衙外偶然遇見吳浩,並且撿到了對方掉落的玉佩。這玉佩非同一般,竟是她當年留給孩子的信物。
    六嬸心中一驚,一番仔細詢問、多方打聽後,她確定麵前的吳浩,就是自己當年忍痛拋棄的親生兒子。
    可當時的六嬸,滿心都是愧疚與忐忑,根本不敢貿然相認,就這樣,將這份秘密深埋心底。
    時光匆匆,一晃兩年過去,剛好吳浩的養父去世。六嬸實在按捺不住對兒子的思念,鼓起勇氣來到吳浩家中,聲淚俱下地道出了自己的身份,以及當年的種種緣由。
    然而,這突如其來的真相,如同一道重拳,讓吳浩一時難以接受。
    他心中五味雜陳,對六嬸既有埋怨,又有抵觸,開始有意無意地討厭她、躲避她,怎麽也不肯承認這個突然出現的母親。
    幾個月前,吳主簿在朋友的極力慫恿下,踏入了醉花樓。
    在這裏,他邂逅了舞女詩雲。詩雲身姿婀娜,一顰一笑間盡顯風情,吳主簿瞬間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就此墜入愛河。
    詩雲得知這個年輕男子竟是縣衙主簿後,便和老鴇私下合謀,打算利用吳主簿的單純幼稚與涉世未深,以贖身之名,從他身上狠狠撈一筆錢財。
    自那以後,吳主簿為了博美人歡心,幾乎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積蓄。
    他深陷情網,無法自拔,旁人的勸告在他耳中都成了耳旁風。
    眼見吳主簿沒錢了,詩雲又心生一計,慫恿他去賭坊碰碰運氣,還信誓旦旦地說在賭坊能一文變十文、百文。
    起初,吳主簿仿佛真被財神眷顧,在賭桌上大殺四方,贏得盆滿缽滿。然而,就在他準備見好就收時,命運卻突然反轉。
    一夜之間,他不僅輸光了所有贏來的錢,甚至連自己的房子都賠了進去。
    賭坊的人帶著一群凶神惡煞的打手闖進他家逼債,一時間,家中亂作一團,桌椅被砸得粉碎,他躲在床底被嚇得瑟瑟發抖。
    後來聽吳主簿說,那賭坊的老板見他實在拿不出錢,竟心生惡念,讓他去偷知縣的官印,還許下重諾,若是把官印偷來,不僅既往不咎,不要他償還債務,反而再給他白銀五十兩。
    麵對這個巨大的誘惑,再加上他一心想贖出詩雲,然後離開北顧城,去過逍遙日子的想法,吳主簿終於鬼迷心竅,下定決心,去偷李知縣的官印。
    於是,他找到六嬸,將事情和盤托出,兩人便開始精心策劃盜取官印一事。
    他先是讓六嬸利用在縣衙當廚娘的便利,偷偷複製了知縣暗格的鑰匙,然後去城中劉鎖匠鋪打了一把一模一樣的鑰匙。
    在七天前的那個月黑風高之夜,吳主簿把典史灌醉後,便穿上典史的鞋子,從六嬸提前為他偷偷拔去窗戶插銷的窗戶,悄無聲息地爬進書房,用備用鑰匙打開暗格,成功盜取了官印。
    為了把盜取官印一事嫁禍給典史,他還特意把之前撿到的、典史做了記號的骰子,偷偷放在書櫃下的角落中。
    並且在窗台與菊花叢中留下腳印,可窗台的腳印被六嬸擦去,那書架下的骰子與菊花叢中的腳印卻未被捕快發現,直到奕恒歸來那日,他在書架下,菊花叢中發現了骰子與腳印。
    ……
    當真相從六嬸嘴裏一一說出時,眾人皆驚,誰都想不到,這看似簡單的官印被盜一案中,竟然隱藏著如此跌宕起伏的故事。
    就在此時,一名仆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氣喘籲籲地說道:“老爺,吳主簿醒來了,他說他要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