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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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俶真居中等待之際,坑中湧現數道粗壯拳罡,他動也不動,隻是太金覆身咒猶如第一等的鱗甲,自行流轉間,就將那拳罡撞碎。而大軍中混跡著煉體武夫,他一早就發現了。

    誰等誰真不一定。

    至於柳疾等想怎樣做,賀俶真不在意更不擔心,在他答應鑿陣,來了戰場中心後定不會出甚麽意外,隻須做好先鋒該做之事便夠。

    待那拳罡衝刷而過後,賀俶真眼中天地瞬間一變,成了血月高懸的荒蕪地帶。

    “還真是被看不起了呢。”嬌滴滴的聲音傳出,唯獨不見其人。

    坑底出拳那男子顯出真身道“這點拳罡就要手忙腳亂的話,就該我看不起他了。”

    “你可不是什麽……”那女子話音未落,就有劍光直刺麵門,賀俶真第一次聽見聲音時還有些摸不準對方藏在哪裏,沒想到她還敢開口。

    劍開迷惘,映入賀俶真眼簾的是一道穿著大紅龍凰霞裳,頭戴鳳冕,新娘模樣的誘人女子,正當他疑惑時,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穿上了赤色的玄端禮服。

    隨著賀俶真思緒被幻術牽引,周圍一切陳設布置都顯化出來;血月高懸,坐落幻境中央的陰森古宅,門外天地桌,旗鑼傘扇,嗩呐花燈,門檻火盆。

    這場景下,賀俶真此番出劍舉動,也莫名成了撞破花轎的滑稽鬧劇。

    “哎呀,夫君也太急躁了些。”那女子掩麵嬌笑一聲,身姿倒掠,刹那間消失不見。

    聽見笑聲的賀俶真突然感覺一陣心神蕩漾,眼中出現無數王婆小鬼,正翻著灰白眼珠盯著他。

    大概對於“新郎官”撞破花轎的舉動非常不滿,它們齊齊衝了過來,對賀俶真辱罵叫喚,拉拉扯扯。

    有小鬼更甚,舉起拳頭就打,嘴裏亦是不饒人,“沒福的短命鬼,僥幸娶了我家娘娘又不懂禮數,心急得連轎子也給撞碎。”

    “也無怪你是個死了爹娘的薄命鬼,有人生沒人教的東西,就算娘娘寬心不怪你,卻不也毀了這場天大喜事?”

    還有那雞皮老嫗,推搡撓臉間,伸出爪子一樣的手拔出賀俶真道冠發簪,扯散他的頭發,拿起簪子往眼珠紮去,拳打腳踢,罵聲不絕於耳。

    賀俶真皺了皺眉驅散幻術,說道“你也是個正經姑娘,弄出這舉動不嫌惡心麽?”

    “好姐姐,看到了麽,還是我有耐心。”

    賀俶真聞言轉過頭去,一位肩扛行刑刀的俊秀少年,正笑嘻嘻地看著某個方向。

    少年同樣轉頭看著陳祇,隨即開口道“牛鼻子,你似乎更惡心點哩。”

    又一位麵覆鐵甲的女子出現在這荒蕪之地,氣息平淡,一言不發地盯著賀俶真。

    加上暗處那新娘模樣的女子,四人四個方位,三蟬蛻一凝心,他們既然敢露麵,就說明同那新娘模樣的女子一個模樣,能任意地更換身形。

    賀俶真又發現一古怪,此地沒有絲毫靈氣流轉,就他勘驗此地結果來說,凡是太陰高懸的境地,隻要此月是圓滿,就該是那盛極而衰的場景,而今血月圓滿,天地猩紅,又哪來的衰敗跡象。

    賀俶真轉念想了想,覺著不曾猜錯的話,損的應該是自己的道行修為了;那新娘模樣的女子主持大陣傷魂,血月加害軀體,剩餘三人估計就是“鬧洞房”的壓陣之人。

    賀俶真都不敢想,假如契合他們的術法大道,自己真成了那由喜轉悲,死於花燭夜的新郎,該會是以何種醜態的死相被扔出去。

    賀俶真沒時間耽擱,再說對這種事他向來沒甚麽耐心,圍殺或反圍殺總要拿人先開刀。

    ……

    城頭上,忽有人影相繼落下,由少漸多,密密麻麻如蝗蟲過境,荀鈺注意到動靜,看去時見都是自潁川來的氏族子弟,總計三萬餘人,除三大族外,別的也來了。

    荀鈺心中疑惑,距議事初始過去許久,連她也到了漠城,怎他們要晚上許多?存想間目光不自覺尋找熟悉麵孔,這一看就讓她小有意外,這鍾舒窈竟同庾生走一塊去了,自家來的是荀墨、荀鶴齡兩位族老。

    這些氏族雖也修行,卻是個安逸慣了的,整日沉浸富貴花柳地,何曾見過此等場麵,來時個個意氣風發,誓要殺敵立功,口氣似癩蛤蟆打哈欠,吞天攝地嚇死個人。離家前長輩囑托交代、同行長者勸告那是一個字都不會聽的,

    如今見此刀劍互砍,嘶吼殺聲震天的死人場麵,個個眼神呆滯恐懼,就差尿褲子把膽囊嚇破了。

    “我等是要去死麽?”鍾舒窈見鮮血浸沒枯敗焦黑戰場,殘肢斷腳粘連腦漿,一張小臉煞白道“這同那屠宰場有甚麽分別?”

    庾生是個儒生,甚麽鐵衣裹枯骨,馬皮裹屍還的詞句也還見過、學過;沙場中兵甲悍不畏死、武夫的大義凜然也有聽聞,獨不曾親眼見識生離死別,論到底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如今故作鎮靜顫聲道“氏族子弟來此支援,並非衝殺,且看李風玲怎生安排。”

    這次主事人是郡王李厚載那位公子,李風玲來管軍權,這是荀赦同郡王聯手定下的,不容旁人辯駁,有意見也是要忍著。

    數條百裏廝殺戰線,韓傑一人圍殺大修士,賀俶真以匹練鋒芒鑿陣,何等蔚然大觀,又是何等睥睨無雙,短暫驚懼後,不少意誌堅定者都開始回過神來,觀察著戰場局勢。

    “那是……”陳氏長子陳靖遠看的是最前線,發現領頭的是個道人,拜服讚歎其廝殺姿態外,忽覺有些熟悉,驚呼道“那個鑿陣道人,和那日荀府請來的道人是同一位!”

    城頭目光讓這聲音吸引,齊齊把目光看了過去,李風玲那日同賀俶真與荀鈺講過話,霎時便反應過來,一瞬間,各種驚訝、唏噓、震撼、感慨聲起伏不定。

    “不是說道家人清心寡欲麽?怎也要來戰場博取名利掙先?”

    “一介道人不吃齋清修,來戰場做甚?”

    也有人譏笑回應道“那日在荀氏芳霏盡,把陳、鍾兩族人丟湖裏洗澡,看來我等想錯了,是洗洗狗腦狗眼。”

    有人回應,說道“你看道長縱橫捭闔,這是將西晉當豬狗來殺,相較這番,扔湖裏算仙氣十足了。”

    ……

    庾生神色陰晴不定,先被賀俶真這道人丟湖裏,後莫名其妙沉至湖心,事後心中記掛此事,想著讓人報複,如今上了戰場才知荒謬,道人這等戰力,碰上暢玄大道的未必不能殺。

    “好厲害的牛鼻子。”鍾舒窈睫毛微顫,觀看片刻對向庾生,說道“難怪荀鈺看不上你,那日你心心念念的女子正是讓他帶走了。”

    “他娘的我知道!”庾生想到那玲瓏女子被帶走,神情扭曲,咬牙切齒道“你個騷東西不是挨了一耳光?今有心思揭我短,看來還是臭牛鼻子打輕了!”

    “我和你可……荀……鈺?!”

    鍾舒窈忽如見鬼般,不可置信道“她幾時來的?怎有這樣本事?”

    庾生猛然轉頭,先是看向高空大放神威的太極雲雷圖,又順著鍾舒窈視線,看向猶如神兵天姬般的女子,一時間思緒翻湧,眼神逐漸迷離起來。

    兩位荀氏族老見後人如此,欣慰之餘又出言讚歎,荀氏別的後輩族人見長姐如此,難免以此為榮,先前恐懼心理拋卻得一幹二淨,眼下恨不能立即躍下城頭;目光再看別的氏族,不由自主就將脊梁挺直了些,眼中也多出些自豪和鄙夷……

    荀鈺一早注意到這邊,先是對二位族老點頭致意,再秀手一揮,當即喚出紫雷劈向庾生,罵道“不知所謂的東西!”

    紫雷劈過,庾生被嚇得一哆嗦,等回過神來已經太晚,當即讓雷電劈得灰頭土臉,四周嘲弄聲也傳來,在潁川誰不知庾氏公子傾心荀氏嫡長女,可惜流水無情,以往是婉拒,而今直接使雷法落頭了。

    庾生臉色一黑,不去看其他人,反而死死盯著戰場最前方的賀俶真,心底似有惡龍抬頭……

    ……

    “妹妹而今既比姐姐厲害,又比姐姐惹眼了呢。”察覺紫雷動靜的綠卿回頭,好不容易把眸光從賀俶真身上移開,打趣道“可惜姐姐修為不夠,不能陪著師尊殺敵。”

    “賀郎怎舍得姐姐出半分力,受累可要心疼了。”荀鈺嘻嘻道“像妹妹可就苦了,隻能在姐姐麵前做些‘雜事’,沒那個心疼的。”

    綠卿哭笑不得,“鈺兒真是……”

    這那是怪姐姐不能陪賀郎殺敵,分明是怪姐姐不心疼妹妹。

    場中人心思各異,唯獨靜齋愁眉苦臉,時時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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