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蠱是李聖昀親自下的，若禦史所說的都是真的，他當時竟然沒發覺麗妃的不對勁。
    偽裝得如此完美待在宮中，圖謀絕對不小！
    “老……周相儀可有跟你說更多關於鬼母的事？例如她為何一定要與朕生下皇子，又為何詐死離開？”
    “這……微臣也奇怪，照相儀的說法，鬼母有食子的天性，她一胎能產十子，不知為何獨獨留下了四皇子，不過終歸是傳說與猜測，後續相儀並未讓我參與。”
    禦史跪著全盤托出，手裏還捧著茶杯。
    剛剛下跪得太突然，以至於杯中還有半盞茶水。
    “起來回話，朕可不想他回來斥責我虐待你。”
    “多謝聖上！”
    “說說你跟他的事。”
    李聖昀異常執著周相儀為何會找禦史這樣的人合作，畢竟這老匹夫在李聖昀眼裏，毫無優點不說，還滑頭得很。
    最重要的是，長得也不咋地，甚至還有點猥瑣，實在是與印象裏老師的審美天差地別。
    禦史坐好，小心翼翼將茶杯放好，就對上了聖上嫌棄的眼神。
    禦史：“……”
    為什麽嫌棄他？
    該不會是那煞神跟聖上有私仇吧？
    要是到時候雙方幹起來，自己要幫誰好呢？
    煞神到底幹了什麽事情讓自家聖上活生生找了他三十年啊！
    “聖上是否還記得前年派老夫去查案？”
    李聖昀：“……”
    禦史見自家聖上露出‘給你個眼神自己體會’的表情就知道他不記得了，尷尬提醒。
    “咳咳……就是那挖心案。”
    李聖昀：“哼～繼續！”
    “微臣查了三個月，查到了一些線索，就去了一趟潮州。回瑉都的途中，就被怪物襲擊了，微臣隨著心腹一路逃亡，誤入深山，醒來就見到了相儀。”
    禦史說到這還心有餘悸。
    當時夜黑風高，那怪物的樣子自己看不清楚，隻知道速度極快，唰唰幾下就能挖穿一個人的五髒六腑！
    當時他心口處也挨了一爪子，若不是心腹及時救下，心髒估計也要離家出走了。
    被周相儀救了之後，他就連忙將潮州找到的賬本送到聖上跟前，後續的事情已經不是他有資格管的了。
    李聖昀聽完禦史跟周相儀的前因後果，神色凝重。
    “你的意思是，他的眼睛會因為救你複明，又會因為你做了壞事瞎掉？”
    “這些隻是猜測，具體真相如何，微臣不知。”
    李聖昀了解了前因後果，也大方放人，並無為難。
    待整個寢宮隻剩下他自己之後，他才望著畫像喃喃自語：
    “莫非當初不告而別，是因為眼睛出了問題？”
    沒有人知道周相儀對李聖昀而言意味著什麽。
    那個風光霽月的男人，在自己生命中最黑暗的時候，突然照了進來，如月光般，溫柔又包容。
    他不僅救了與自己相依為命的母妃，還教自己識文斷字，劍術巫蠱。
    李聖昀生來早慧，三歲的他早已嚐盡人間疾苦，那些欺辱他跟母妃的太監宮女，他一個個都記得。
    有一次，他遠遠瞥見那所謂謀麵的父王，對待寵妃的孩子是如何慈愛，以至於小小的他，開始厭惡這個世界。
    可那個男人，就在他對世界絕望之時，降臨了。
    是的，降臨。
    那男人是從天上飛下來的，然後一把抱起髒兮兮的自己，揮揮衣袖打暈了所有欺辱他的人。
    從那時起，李聖昀收起了自己所有的陰暗麵，小心翼翼的靠近他，隻希望這個神仙般的男人，能對他好點，再好點。
    好在他父皇雖然昏庸無道，卻給了自己一副好樣貌，總算還有可取之處。
    由於生的玉雪可愛，周相儀相當寵他，除了修習劍術的時候比較嚴厲外，其他事情幾乎都是由著他。
    知道自己要登基為王的那天，李聖昀穿著宮女送來的新衣想給他看。
    卻怎麽找也找不到他了！
    那個男人，就這樣突然闖進他的世界，又突然的離去，未留下隻言片語。
    沒有人知道李聖昀早些年怎麽熬過來的，十來歲的稚子，戰戰兢兢坐在那個位置，充當嫡母垂簾聽政的傀儡，被以太後為首外戚一族玩於股掌之間。
    他甚至不敢暴露自己認識字，還要扮演一個腦子不聰明又膽小如鼠的窩囊廢，甚至連麵對最親近的母妃，都不敢露出笑臉，唯恐太後發現自己的軟肋。
    幸好多年的隱忍換來了完美的果實，他拚命練習周相儀教的東西，就為了摘取的那一刻！
    到了他能親政的年歲，時機成熟，他親手滅了春風得意的外戚一族，敵人的鮮血似是有魔力般，安撫他那顆日日夜夜想找到周相儀的心！
    從此，他愛上了征伐。
    每每吞並一個國家的時候，他就會發動無數暗衛去找那個男人，一直到他統一大陸，都沒找到！
    三十年啊！
    一個人的一生有多少個三十年！
    他能用蠱術保持容貌，延長生命，可他還能找到周相儀嗎？
    若是真到了油盡燈枯之時，自己是會選擇不甘心的死去，還是選擇以身飼蠱成為個不人不鬼的怪物？
    “還好，又找到你了？這麽久不見，老師可還記聖昀？若是忘了可怎麽辦？聖昀該如何讓你記起來？所以你是忘了吧？要不然為何情願找那老滑頭合作，也不願意來找聖昀？再次見到你，竟然是被我那好兒子藏在床頭！”
    李聖昀看著畫像，咬牙切齒，想撕碎一了百了，又舍不得毀了畫中人鮮活的模樣。
    周相儀沒有教過畫技，李聖昀卻自己找了許多名家苦學。
    他為了留下周相儀的樣子，畫技早已超越了曾經教他的那些名師們。
    可他再怎麽畫，也隻能畫出記憶中的樣子。
    因為他發現並不了解真正的周相儀，以至於他不敢靠想象去畫他沒見過的樣子。
    “瞎了眼嗎？也好挺好哈哈哈！”
    “來人！”
    “在！”
    “派人死死盯著禦史一家，任何細節都不要放過，若是有那人的消息，立刻上報，無論何時何地！”
    “是！”
    李聖昀看著窗外月光，心情極好。
    “老師，這一次，掘地三尺朕都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