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陣前相敘文作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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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五日,隻是歇息了一日,漢軍就再次出發。
趁著半日時間,水軍已經在北清河上架設了數道浮橋,漢軍暢通無阻來到了北清河以北。
而這時探馬也匯報了金軍的準確動向。
武安軍並沒有全軍向北,直接通過景州回到河間府,而是在渡過幾條小河之後,全軍轉向西麵,攻向了博州。
這可太讓人意外了。
紇石烈良弼就如此托大,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要攻下大名府的東大門博州,以穩定整個河北的局勢嗎?
劉淮知道夾穀清臣正在率領五千多兵馬圍攻博州聊城,可就算紇石烈良弼能與夾穀清臣合並一處,難道就能扛住漢軍的猛攻嗎?
做夢去吧!
漢軍也隨之轉向,對金軍銜尾追殺。
雖然武安軍領先了三十多裏,但是雙方無論是士氣還是體力上的差距都是無比巨大的,以至於漢軍很快就在道路上捉到了許多掉隊的金軍,甚至連行軍謀克都捉了一個。
可即便知道紇石烈良弼不是神仙,沒有辦法憑空讓金軍恢複士氣與體力,但劉淮還是有種不真實之感。
這名金國的左相難道真的像這樣落荒而逃下去?
劉淮不認為此時的金軍已經喪失了所有勇氣,所以在跨過一條喚作羊馬河的小河,進入博州境內之後,劉淮幹脆聚集了五百騎兵,一馬當先的去前方探路。
而這一探,果真就探出了大問題。
過了北清河之後,其實就是河北平原了,冬日草木枯萎,整片平原堪稱一望無際,根本沒有埋伏的地方。
然而劉淮在抵達聊城以東五十裏的廣平鎮時,他卻在廣平鎮北側,發現了大量戰馬的腳印。
這些腳印混在了向西撤軍的武安軍腳印之中,十分不顯眼,若不是劉淮親自趕來,遊騎與探馬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探查,說不得就已經放過去了。
一般在大軍靠近的時候,鎮民都會盡量不要外出,有些有圍牆的鎮子還會關閉城門,生怕與大軍起了衝突。
而漢軍行軍時也自有規製,離得比較近的鎮子,一般隻會派遣小規模軍隊去接管,以保證行軍安全;
離得比較遠的鎮子,幹脆就是兩三個遊騎看住就成。
總不能大軍見一個鎮子平一個鎮子,這樣莫說民生會被直接擊穿,急行軍一天能走出二十裏就頂天了。
因此,如果沒有發現異狀,沒準劉淮就真的率軍與廣平鎮錯身而過了。
“這金賊倒是有幾分急智,可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誰這麽倒黴,被留下來斷後。”劉淮聽到稟報後,笑著對身側的畢再遇說道:“你且先去鎮子前叫陣,讓裏麵藏頭露尾的賊廝給老子滾出來,順便問問他們,知不知道神威軍已經被我軍圍殲了?”
畢再遇嬉皮笑臉的大聲應諾,隨後帶著十餘騎兵,向著鎮子外圍奔去。
“姚不平,集結兵馬。”
騎兵統領姚不平接令,隨後從馬側拿出一個號角,嗚嗚的吹了起來。
鎮子中的伏兵見到城外的漢軍騎兵止住腳步,也知道自己露相了,倒也沒有再遮遮掩掩。
鎮子矮牆上的城門大開,數百金軍甲騎蜂擁而出,在一麵“夾穀”大旗之下開始列陣。
畢再遇在陣前勒馬,大聲呼喝了幾句,就有一名雄壯金將越眾而出,回應了幾句什麽之後,畢再遇點了點頭,隨後撥馬返回。
“都統郎君,金賊主將喚作夾穀清臣,乃是金國的鎮國上將軍,邀請都統郎君陣前一敘。”
劉淮先是回頭看了看正在聚攏的自家兵馬,再看了看正在從鎮中蜂擁而出的金軍,無所謂的笑了笑:“見一麵也可以,無非是雙方兵馬都沒有集結起來,都想要用緩兵之計罷了。”
姚不平慌忙攔住劉淮:“以都統郎君的身份,何必親身犯險?那金賊什麽身份?也配與大郎君陣前一敘嗎?且讓末將去會會他!”
劉淮扭頭對畢再遇招了招手,同時點起了幾名親衛,隨後直接將瀝泉槍拎在手中:“沒關係,怕的應該是他,而不是我。阿平,你繼續整軍,若是我動手之後,所有人一齊衝鋒,莫要猶豫!”
姚不平頓時就有些慌亂,然而看到畢再遇躍躍欲試的模樣,當即就更加慌亂了。
畢竟這小夥子才十九歲,雖然立下許多功勞,積功到了統領官,而且是馬軍統領官的位置,卻依舊經驗不足,此時突然身負重任,有些慌亂也在所難免。
不過世界上哪有什麽萬全準備,大多數時候都是事到臨頭,硬著頭皮上罷了。
“快快快!我隻給你們半刻鍾!半刻鍾後,就必須隨時都能衝殺賊人!快!”姚不平額頭流汗,大聲嗬斥。
就在雙方兵馬集結列陣之時,劉淮已經脫離了大軍護衛,驅馬緩緩向前。
而金軍大將夾穀清臣同樣帶著幾名親衛緩步而來,兩人在兩座逐漸形成的軍陣之間站定,相距五六步,互相打量起來。
劉淮上下打量著夾穀清臣,心中回憶著這名完顏雍時代的名將在曆史上的事跡。
雖然主要就是平定契丹叛亂、參與反擊宋國的隆興北伐兩條戰績,卻也堪稱名將了。
以紇石烈誌寧為代表的金國第三代武人,也是金國武人最後的輝煌了,往後之人雖然也有一二可造之材,但總體上全都是土雞瓦狗。
金國是典型的軍隊擁有國家,隻要將這批武人全都弄死,那金國就會立即死挺!
夾穀清臣也同樣上下打量著劉淮,心中第一個感覺就是:太年輕了。
這名金國上下都十分忌憚的山東義軍領袖實在是太年輕了。
夾穀清臣今年方才三十歲,坐到行軍總管,鎮國上將軍的位置上,已經算是破格提拔,外加連升三級了。
但眼瞅著劉淮竟然比自己還要年輕上幾歲,夾穀清臣心中不僅僅是忌憚了,而是陷入了深深恐懼。
單單比誰活得長,劉淮都能活生生的將金國的一批名師大將、賢臣名相耗死,更別說山東漢兒鬧到這種程度,覆滅了數路大軍,怎麽可能會善罷甘休?
來日決戰於中原河北之人,說不得就是此人了。
不成,不能等了,現在就得想辦法弄死他!
此時此刻,兩個身處不同陣營之人,心中同時湧起這個念頭。
互相瞪了片刻之後,夾穀清臣率先開口:“劉大郎,我知道你,你可知道,我自從聽到你的名頭之後,無時無刻不想殺你!”
劉淮拎著瀝泉槍,一邊仔細觀察對方兵馬,一邊隨口敷衍:“想要殺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幾?”
夾穀清臣還以為對方要放什麽狠話,卻沒有想到劉淮會說這麽不著調的言語。但他卻也沒有陷入口舌之爭中,隻是繼續往下說去:“劉大郎,你說,我現在是不是應該拚著名聲受損,在此動手,先殺掉你?!”
劉淮笑了:“你可以來試試,不過我想跟你說,上個想要殺我之人喚作蕭琦,現在人頭就在我中軍大帳處;再上一個喚作仆散渾坦,人頭在曆城的城頭。再之前還有完顏阿鄰、韓棠、蒙恬鎮國、完顏鄭家,現在都成了我漢軍的軍功,裏麵有沒有你的熟人?”
每一個金軍大將的名字出現,夾穀清臣的臉色就陰沉一分,到了最後幾乎是麵沉似水,怒火幾乎要從眼睛裏噴出來。
不過他還是想要用言語來刺激劉淮先動手。
因為這事關政治聲譽,以陣前一敘的理由將敵將叫過來,然後動手將對方殺了,以後還會有誰相信夾穀清臣的政治承諾?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種事情是遮不住的。
夾穀清臣又不是以後不統兵了,如果之後作戰的時候,勸降敵方,敵方以此為理由,拒絕投降,那該當如何?
當然,劉淮也是抱著同樣的想法,所以言語不停:“我行事從來都是大大方方的陽謀,倒也不怕你知道。不妨告訴你乃公接下來的戰略。”
“我會看著完顏雍與完顏亮互相廝殺,看著你們這些金國最後的精兵猛將死在內戰之中,待到你們分出勝負,或者說分不出勝負也罷,隻要你們精疲力竭,我就會率軍北伐,在幽燕之地斬下完顏雍的狗頭,隨後擊殺完顏亮,徹底覆滅你們金國!”
“別著急插話,我還沒有說對於你們女真族人的處置。”
“放心,我不是嗜殺之人。我隻不過會打散他們,安置在各地,強迫他們改姓名,改發型,改服飾,改語言。不留發者不留頭,不說漢語者不留舌,不書漢字者不留手!”
“完顏希尹創造的女真大字我會完全毀掉,呸,蠻夷狗屁東西,也敢比肩於倉頡?!”
“我還會毀掉你們女真的所有典籍,無論是石碑、文書又或者是竹簡,無論是官方記錄,又或者是私人筆記,都不例外。凡是記錄女真曆史文化的文字,我將全都禁絕,一字不剩。”
“然後,你們女真人的《金史》,將會由我親自組織人手書寫,我想要寫什麽,後世人就會看什麽!你們的子子孫孫,將會徹底忘卻他們的身份,成為漢人的一員,哪怕千年萬年之後,他們也依舊會看著我編寫的《金史》,指著你們的鼻子罵,一群蠻夷,活該亡國滅種!”
“劉賊!”聽到這裏,夾穀清臣終於忍耐不住,渾身劇烈顫抖著從得勝鉤上摘下長刀,拍馬殺來。
劉淮獰笑一聲:“果真是蠻夷!隨我殺!”
雙方早就做好準備的親衛甲騎在各自主將的帶領下,直接驅馬迎了上來,互相廝殺成一團。
刹那間,箭矢與短矛橫飛,刀光與槍芒一色。
姚不平見到這一幕,也顧不得甲騎沒有列陣完畢,立即大吼一聲:“隨我護衛都統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