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何顒剖腹死劾!(求首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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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太子和皇甫嵩大捷的消息逐漸傳開,權貴們擺宴相慶,士子與百姓中家境較為殷實者,也紛紛前往食肆。他們有的三五成群,勾肩搭背,滿臉興奮地交談著;有的甚至與食肆中偶遇的陌生人,熱情地碰杯,共同為這場大捷舉杯歡慶。
大漢尚武,漢製自天子至於百官,無不佩劍,即便是太學和鴻都門學的士子們也不外如是,皆腰佩長劍以為榮,自然對武事有著格外的關注度。
雒陽的一家食肆內,數位太學生正舉杯慶賀太子的大捷。酒過三巡,眾人臉色泛紅,在誇讚了幾句太子賢明之後,一位名叫繁欽的太學生突然話鋒一轉。
“我聽聞,豫州的黃巾軍乃是太平道麾下,除逆賊張角所率部隊外,實力最為強勁的一支叛軍。然而,太子與討逆中郎將僅以不足五萬人的兵力,便擊破了對方十六七萬之眾。”繁欽說著,忽然環顧四周,眼神警惕,稍稍壓低聲音道,“可那北中郎將,為何卻被張角逆賊打得丟城失地、連連敗退呢?”
盡管繁欽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這話音仍勉強能被附近幾桌聽見。其中有幾人神色異樣,原本談笑的麵容瞬間僵住,隨後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微微側耳,默不作聲地繼續探聽著這一桌的對話。
“冀州乃是太平道的大本營,蛾賊勢力根深蒂固、盤根錯節,想必城中蛾賊內應眾多。且賊酋兵力遠勝盧冀州,又有昏庸之王棄城而逃。”另一位名叫杜襲的太學生,聽聞繁欽的言論,頓時眉頭緊皺,當即反駁道,“如此種種,我倒是覺得盧冀州依舊維持著冀州局勢,當真是世之名將也!”
盧植在朝野間本就有著剛直無私的名聲,向來為士人尊崇。
而今古文學派崛起,盧植又擔任了太子太傅,便愈發為士人和太學生崇拜。
一個人剛正不阿,相貌堂堂有威嚴,以治經著稱,精通庶務,能征善戰,連蠻夷都為其仁義威嚴而懾服,這樣的人在太學生們的眼中幾乎就是一位完美無瑕的士人。
若是放在後世,盧植便會被冠以“出將入相”的讚譽。
而當這樣一位完美的士人又成為了太子太傅,深受太子信任委以重任和大權,如此完美無缺又前途無量的士人,自然而然便成為了士人們標榜為“天下楷模”的偶像。
上一個被標榜為“天下楷模”的人是郭泰,但與盧植相比郭泰不過是在人品上為人稱道,可盧植卻是人品、才幹,就連境遇都為天下人稱道。
敢對盧植作出負麵評價,絕對會被無數士人的唾沫星子淹了。
繁欽聽到了杜襲為盧植辯駁的話語,原本就漲紅的臉瞬間變得更紅,雙眼圓睜,怒火仿佛要噴射而出,猛地拍案而起,衣袖揮動間將桌案上的酒菜全部傾倒,酒水濺濕了他的衣襟也渾然不覺。
他憤怒地嗬斥道:“汝怎知那盧子幹不是故意養寇自重呢!”
“我姑丈乃是前钜鹿太守王芬,卻被盧子幹貶黜,任命古文學派馮翊郭氏的郭典擔任,結果呢?”
“钜鹿郡多城淪陷,這分明是老賊黨同伐異!”
“胡言亂語!誰不知盧冀州剛直,豈容你誹謗朝廷大臣!”繁欽的激進話語刹那間激起了杜襲的憤怒,杜襲站起身雙手握拳,與繁欽對視,臉上的肌肉都因憤怒而微微顫抖,聲色俱厲地反諷道,“焉知郭钜鹿丟城失地,非汝姑丈之‘功’耶!”
繁欽聞言一怔,臉上的憤怒瞬間轉為驚愕,隨即臉上又湧起一陣羞惱,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把揪住杜襲的衣領揮拳便打。
杜襲話語分明是在嘲諷他,說郭典這位現任钜鹿太守丟城失地是因為前任钜鹿太守王芬留下了一副爛攤子。
作為尚武的太學生,杜襲自然不可能光挨打不還手。
就在兩人廝打時,有人趁機挑撥,今文學派與古文學派的士人、太學生頓時在物理上真正地打成了一片。
而類似的事情並非隻發生在這一家食肆。
整個雒陽,幾乎每家食肆都有人在抨擊盧植。
而且毫無意外,這些人皆是今文學派的士人或太學生,整個雒陽城的食肆仿佛都被這股爭論的熱潮所席卷,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與火藥味。
起初執金吾丞張昭沒有留心,隻當是古文學派和今文學派的爭鬥。
鬥毆者抓進大獄關幾天就老實了,沒有參與鬥毆的就地驅離。
直到雒陽令鍾繇告知他雒陽令所屬的大獄都關不下人了,希望將執金吾的大獄借他幾間,張昭與鍾繇一合計,才意識到要出大事了。
正當二人打算去尋賈詡這位河南尹一同商議之時,執金吾緹騎司馬夏侯惇率緹騎奔馳而來。
“子布、元常,快隨我去宮禁大門,禍事了!”
雒陽皇宮宮門外,一襲素淨白衣,腰間青玉帶鉤泛著冷光。
宮門衛士不解其意,執戟上前盤問。
“我乃南陽何顒!”
麵對執戟衛士的盤問,何顒仰天大呼一聲,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曾幾何時何顒因為得罪了宦官,在黨錮之爭中而不得不逃亡到汝南郡,又與袁紹協力救助其他受宦官追殺之人,靠著這些壯舉而為聞名於士林間,為人所推崇,為求得他一句評語而登門拜訪者不計其數。
然而黨錮解除了,何顒驚訝地發現就連十常侍都被處置了大半,宦官的權力也得到了約束,如今大漢的新政治矛盾不再是士人與宦官之間的矛盾,轉而變為了士人內部的今古文之爭。
當士人的矛盾轉移到彼此身上之時,何顒前些年因為與宦官鬥爭而積累的名望便腰斬了,就連存在感都低了許多。
當初何顒救助士人可是不分學派的,因此他在兩派之中都積攢了許多人望。
學術之爭是絕對不允許腳踏兩條船的,你可以今古文都學習過,但隻能支持一個學派。
就好像何顒積攢了一輩子的俸祿剛買了塊金子,金價便腰斬了一半,怎能不讓他感到失落與無奈?
而最令何顒頭疼的是,他不擅長治經,倒也並非一竅不通,但麵對與他身份對等的古文學派名士之時,何顒的治經水平完全不夠看,欺負小輩又顯得掉價。
也就是說如今的何顒隻是個純粹的花瓶罷了。
既然他已沒有了實際的利用價值,雖然眼下司徒袁隗還願意繼續捧著他,將他征辟為司徒府長史,但早晚有一天他會被拋棄,他多年來的努力也將化為泡影。
他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他寧可死於天下聞名,不願活於籍籍無名!
何顒骨節分明的食指緩緩撫平素淨白衣上的褶皺,動作沉穩而緩慢,仿佛在進行一場莊重的儀式。隨後又解下冠帽,仔細將垂落的發絲攏回進賢冠,銀簪橫貫發髻時發出細微的脆響。
一旁的家仆為何顒端來一隻青煙嫋嫋香爐和一塊竹席。
何顒神色平靜,緩緩端坐於竹席上,動作不緊不慢,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隨後,何顒將腰間短劍拔出,以懷中素絹輕柔地擦拭著劍身,劍身寒光閃爍,映照著那張儒雅秀氣的麵龐。
眼見何顒拔劍,宮門衛士頓時警鈴大作,戟鋒直指何顒,也有機敏的衛士以布巾包裹雙手隨時準備上前奪下何顒手中短劍。
衣襟上最後一絲褶皺被指尖抹平後,何顒接過家仆遞來的竹簡,眼見聚集於此的士人、百姓多得已然徹底堵塞了街道,何顒深吸一口氣,朗聲將張讓賓客與張角的書信內容閱讀出來。
“竊聞盧冀州太夫人素奉《太平清領》,晨昏禱於中黃太乙,此誠天意冥合也,當勸太夫人喻盧冀州舉義旗應黃天!”
而當書信的內容中囊括了盧植的老母信奉太平道,張角準備通過盧植的老母來勸說盧植反叛大漢之時,在場公卿士人連同百姓全都沸騰了。
然而何顒卻無視了在場眾人的沸騰,舉起短劍,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
那笑容中,既有決絕,又有一絲解脫。
“南陽何伯求,願以性命,彈劾北中郎將盧植!”
在聲嘶力竭地一吼之下,何顒雙手反握短劍,朝著自己的腹部狠狠刺下,而後橫著一刀剖開了自己的腹部。
噗嗤的入肉聲格外刺耳,劃破腹部時那細碎的嘎吱聲更是令人感到恐懼。
鮮血瞬間染紅了那一身素淨白衣,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303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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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其實“切腹”這玩意,也是小鬼子從我們這裏學去的,多用於為主君殉難和自證清白(對,類似於吃了幾碗粉!隻不過剖出肝腸自證忠直清白)
春秋時期便有衛國大夫弘演為衛懿公剖腹殉難,亦有聶政自毀容貌後剖腹而死的例子,還有孟嚐君門客魏子於齊王宮宮門外剖腹洗去孟嚐君與田甲合謀劫殺齊閔王的嫌疑(其實的確是同謀,以死來顛倒黑白)。
PPS:雖然今天太忙更的慢,但每章字數絕對沒話說!!!
PPPS:實在是太累,趴在桌上都能睡著了。實在是太忙了,這段時間本身作息也淩亂了,我是那種狀態不好寧可全勤不要也不想寫出垃圾給讀者看的人,那是惡心自己又惡心讀者,還差的更新肯定會補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