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妻”“妾”爭風(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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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家中私藏甲胄的世家豪門,太子命盧植以冀州刺史身份處置。
    “刺”者,刺舉也,檢核問事,乃監察之職。
    加之盧植尚有假節鉞之權,二千石以下官員皆可斬之。
    不過別看盧植處置這些世家豪門時頗為痛快,但一開始他是不讚成這種方法的,畢竟這種手段終究非煌煌正道,太子卻認為,以非常之道行正義之事,亦是正道。
    師徒二人爭辯良久,各退一步,盧植同意此次暫且以這般手段處置這些貪腐蠹蟲,但下不為例。
    至於對這些私藏甲胄的世家豪門的處置,出乎世家豪門的意料,這一次判決所依據的竟然是《漢律》。
    私藏甲胄一副者,家主棄市!
    私藏甲胄逾一副者,族誅!
    說起來也是可笑又可悲,明明兩漢擁有完備的律法體係,但某位為進一步推行獨尊儒術的大儒卻推出了“引經決獄”之法,通過直接引用儒家經義來審理案件。
    固然在執法中帶有了些許溫度,例如以“原心定罪原則”,也就是根據行為人主觀心理動機的善與惡。
    但其與“親親相隱原則”、“以功覆過原則”等原則卻極大地挑戰律法的公正性與權威性。
    例如邳欽若是被定貪墨之罪當處以死刑,若是“引經決獄”,便會因為其先祖乃是雲台二十八將之一的邳彤,最重的懲罰也是赦免邳欽的死罪後上繳貪墨所得收入並上交一筆罰款,甚至可能最終沒有處罰,僅僅是收回貪墨所得。
    引經決獄不能說完全錯誤,至少在權貴橫行的時代裏,引經決獄完全淪為了權貴階級肆意妄為逃脫法律的工具,對平民百姓的人情味帶來的好處全然比不上破壞死法公平性和權威性後對平民百姓造成的危害。
    當然,劉辯也沒有覺得想推翻“引經決獄”的行為有多麽高尚,因為作為封建時代的太子,他隻是想將從重和從輕處置的決定權從士族手中奪回罷了。
    從重或從輕,不能由士族以辨經的行事裁決,而應該以君王的意誌抉擇,從輕的恩賜應該由君王賜予,而非成為士族們施恩的籌碼。
    而在聽聞太子和盧植決意依《漢律》處置後,這些世家豪門徹底陷入了惶恐之中。
    不過倒也不是所有世家豪門都被處置了,還是有大約四分之一的世家豪門完全沒有涉及到謀反案中,一部分是當真清貴未曾同流合汙,一部分則是隻貪墨未藏甲。
    但貪墨的這批世家豪門當即也將貪墨的糧食以“勞軍”為名送還,並從府庫中掏出了大量財帛糧草表達自己對朝廷的忠誠和支持。
    至於涉及謀反案的世家豪門原以為依照“引經決獄”最多不過是一人之生死,卻沒想到會依照《漢律》株連宗族。
    至於從“天然感應”而衍生出的“秋冬行刑”製度,自“天人感應”在朝議上被否定後,自然也一並取消了。
    何況謀反罪並不需要遵守“秋冬行刑”製度。
    隨著一顆顆腦袋被砍下,觀刑的百姓們紛紛為之歡欣。
    倒也並非所有世家豪門都魚肉百姓,這些世家豪門也並非招百姓厭惡至此,然而封建時代的民眾心中也未必就那麽淳樸,心中也多少有著幾分類似於仇富的心理,非常樂於看見人上之人的落魄和死亡。
    而這些後續小事,劉辯也沒有再多加關注了,抄沒其家產的事情也交給了郭圖去處置。
    這事兒郭圖早晚要習慣,就當給他練練手了。
    至於劉辯,則是在城門處迎接了皇甫嵩的大軍。
    信都城北門外的官道上,遮天蔽日的塵煙被卷起。
    劉辯身披一襲玄底赤龍錦袍,按劍立於城樓女牆前,目光灼灼望向遠方。
    城頭旌旗獵獵作響,北風掠過鐵甲縫隙的嗚咽聲中,忽有低沉的戰鼓聲從煙塵中傳來,一杆玄墨鑲邊的赤色大漢龍旗高高聳立於煙塵之上。
    “來了。”盧植輕撫長髯,金銀鐵甲下的脊背挺得筆直,神色肅穆。
    同為中郎將,嚴格來說他的北中郎將比起皇甫嵩的雜號中郎將要更尊貴。
    自衛霍之後,堂堂男兒誰沒有率領十萬大軍為國征戰的夢想呢?
    然而如今的後漢是很難組織起十萬人馬的,不過統帥數萬良家子討賊戡亂卻也不失為良機。
    隻可惜,這個良機是皇甫嵩的,而不是他的。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不願意皇甫嵩麵前落了下風!
    隨著盧植的話音落下,但見煙塵中漸次浮現出整齊的黑色方陣。
    走在軍陣最前端的乃是高順所領的一千二百步兵校尉部重甲步卒,鐵甲在冬陽下折射出森然冷光。
    重甲步卒身著重甲,一手鐵盾一手持刀,本就健壯沉重的身軀配裝上這些沉重的裝備,一千二百人每踏一步,地麵便震顫三分。
    其後跟隨著的是六郡三河良家子,槍兵、刀兵、盾手、弓弩手俱全,軍士隨著代表行進之意的戰鼓聲一步一鼓前進,每列每行士卒間距不說精準如一卻也並無雜亂之感。
    短短數月,一支臨時征召的良家子大軍在皇甫嵩的操練下竟有了幾分精銳之師的影子。
    終於,一杆“討逆中郎將皇甫”的大旗終於刺破塵霧映入眾人的視線之中,旗麵迎風舒展獵獵作響,皇甫嵩站立在一輛戰車之上,身旁兩名親衛拉著韁繩小心翼翼地駕駛戰車。
    而皇甫嵩不語,隻是揮舞著令旗向隨行於戰車四周的數輛鼓車上的鼓吏發號施令,不同的鼓聲在皇甫嵩的令旗下分別敲響。
    《司馬法》曰“凡鼓,鼓旌旗,鼓車,鼓馬,鼓徒,鼓兵,鼓首鼓足,七鼓兼齊。”
    凡能以七鼓統軍者,皆為當世名將也!
    皇甫嵩以其出色的指揮能力和這段時間對軍士的操練,竟將指揮軍隊演變成了一樁頗具藝術性的行為。
    不光是盧植不願在皇甫嵩麵前落了下風,皇甫嵩亦是如此。同為能戰善戰之將,隻不過皇甫嵩戰的是北虜,盧植戰的是南蠻,誰又比誰強呢?
    似乎是覺察到了官道旁有零星的黃巾軍暗中窺視,皇甫嵩皇甫嵩眼神一凜,手中令旗揮舞,鼓聲驟然一變,霎時軍陣中的軍士紛紛振臂齊喝:“大漢威武!”
    “大漢必勝!”
    “太子萬年!”
    隨後,皇甫嵩親自接過身旁車卒手中韁繩,駕駛戰車奔馳至距離城門一箭之地的位置,一路趨步行至太子麵前,甲胄隨著趨步的動作而發出陣陣脆響。
    “臣皇甫嵩,拜見太子!”
    看著向自己俯身行禮的皇甫嵩,劉辯卻是有些感慨。
    若是原來的皇甫嵩,斷然不會在一箭之地外下車趨步前來拜見,如此對於皇甫嵩這位宿將而言略顯諂媚了。
    但如今卻是……他原本還想在入城後敲打敲打皇甫嵩。
    閻忠之事曹操早已遣人密報於他,皇甫嵩不忍殺之他可以理解,重鄉黨之情乃是人之常情,但理解不代表不需要敲打。
    卻不想皇甫嵩已然開了竅,那劉辯自然也不必去敲打了,而是親手扶起皇甫嵩,緊握著他的手向一旁的盧植笑道:“盧師,此間軍士,頗雄壯否?”
    眼見軍陣威嚴至此,即便對皇甫嵩領軍略有些不服的盧植亦微微頷首:“皇甫義真治軍如此,實乃當世名將也,臣自愧不如!”
    盧植見太子有心吹捧皇甫嵩,盡管心中多少還是有些許不服,卻也願意為太子捧哏。
    其實盧植也明白,太子是因為真心愛他這位老師,才會將這個機會交給皇甫嵩的。
    以太子的智謀,不會想不到日後待他即位後,一位曾立下赫赫戰功又為國宰輔的太傅會有著多麽龐大的聲望和權勢。
    屆時,師生情誼就未必能長久了。
    劉辯聽聞盧植對皇甫嵩的誇讚,不禁撫掌大笑,先二人半步入城。
    而落在太子身後的盧植與皇甫嵩對視了一眼,懾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
    “義真請。”
    “子幹公請。”
    二人相互謙讓,但目光卻依舊淩厲,氣氛頓時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在兩旁的武將中,曹仁暗暗用手肘戳了戳夏侯淵的後背,臉上帶著一抹壞笑,低聲說道:“妙才,你有沒有覺得這副場景似曾相識?”
    夏侯淵眉頭微微一蹙,斜著眼睛看了看氣氛詭異的盧植和皇甫嵩,右手遮擋在嘴前,臉上露出一絲戲謔的神情,低聲回應道:“每次去孟德家中,丁氏嫂嫂和卞氏不就是這樣嗎?”
    曹仁臉上也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一個與太子有著深厚的師生情誼,一個憑借著領軍之能深乍受太子寵愛,世間之事竟能相像至此?
    走出去十餘步,劉辯似乎這才意識到他的兩位宿將都未跟上來,疑惑地退了回來看向二人,仿佛什麽都沒發現似的。
    “區區入城,又非班師回朝,如此謙讓作甚?”
    旋即,劉辯左手挽著皇甫嵩的臂膀,右手挽著盧植的臂膀,拉著二人與他一同入城。
    看著自己身處的位置,盧植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大漢以右為尊,看來太子還是更愛他這位老師。
    然而皇甫嵩卻也不認為自己輸了,因為大漢固然以右為尊,軍中卻是以左為尊,而如今正是在軍中!
    隻是,二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是,太子的嘴角掛著一抹狡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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