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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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 說起王子安去當兵這件事,還挺戲劇性的。
那一年,柏樂村有幾個服兵役的指標,但年輕人們外出打工的打工,求學的求學,為完成征兵任務,王愷書記竟將大學剛畢業的王子安拉去湊數,說是一起吃頓飯,走個過場就行。沒想到,那頓飯後,王子安卻是關關驗、關關通,最後竟成了那年村裏唯一符合服役條件的年輕人。
在服兵役之前,王子安就讀於醫學院,打算畢業後當一名醫生的。醫學生再苦,哪有新兵連的日子苦?
新兵連十個人,連隊任命了兩個老兵,一個當班長,一個當副班長,帶領八個新兵蛋子。五點半吹起床哨,但新兵四點半就起床了,疊被子,整理寢務,幫老兵打好洗臉水,擠好牙膏。集合後,先是一趟十公裏長跑,返回一趟四百米障礙,然後吃早飯,飯前飯後都是一首軍歌:《團結就是力量》《我是一個兵》……在騰格裏沙漠強化訓練了三個月,水壺挎包、八一步槍,加上沙綁腿、沙背心負重跑,匍匐前進時,兩條胳膊的皮磨破一層又一層,兩條小腿跑成骨膜炎,腫得不行,一按一個坑。
那時候的王子安本質還是個書生,什麽時候受過這種苦?除了肉體上的磨煉,還有精神上的挑戰。部隊禁止軍人喝酒抽煙,新兵連裏有個新兵,忍不住煙癮,竟偷摸抽了根煙,被班長發現罰喝煙茶。
香煙碾碎了,煙絲泡在溫水裏,整碗喝下去。那是絕妙的戒煙方法,保準喝了煙茶的人,幾個月看到香煙都想吐,隻是喝煙茶的當場,也會吐得黃疸水都吐出來,搞不好還會尼古丁中毒要送去醫院的。
那位被班長罰喝煙茶的新兵,吐得昏天黑地的慘狀,著實把王子安嚇到,還做了一宿的噩夢。後來有機會回家探親,王愷書記說當年那頓飯自己就是故意給王子安設了個套,送他去部隊裏接受磨礪的,還說男人就是要像鋼鐵一樣被鍛打錘煉,才能成材。王子安哭笑不得,沒想到他爹為了當好柏樂村的村書記一職,狠起來竟連親兒子都賣。
不過,後來成了一名真正軍人的王子安,也就理解了父親的苦心,也真正愛上了自己軍人的身份。
他跟著部隊救過災、維過穩,接受過重大任務,拿著警棍、盾牌,和隊伍一起擋在最前麵保護民眾,被亂石砸得頭破血流、兩眼冒金星……
因為平日裏各項訓練綜合成績都是部隊裏的佼佼者,王子安接到任務,代表旅級單位參加軍級比武,拿到了第一名,榮立了二等功。小時候提早一年上小學,八年軍士退役時也才三十不到,可是王子安再回到柏樂村,看村裏的山、村裏的水,到底和八年前的感觸完全不一樣了。
王子安,你像個真正的男人了。
真正的男人,對這世間一切的道義、情感都要有擔當。對友情擔當,於是放棄了人人豔羨的鐵飯碗編製,換取退役金,借給鍾家二十萬辦婚禮;對自己擔當,就是盤下一個白茶廠,開啟新的事業篇章;對自己擔當,更是看到喜歡的女人,勇敢表白,不去想配不配,有沒有結果,隻知道心動了,就要用嘴巴說出來……
勇敢說出來的王子安,這夜睡得挺香。夢裏,還和謝安民在柏樂村的幸福園裏約會。正是春天,金燦燦的油菜花一眼望不到頭,盡情釋放著春天蠢蠢欲動的氣息。謝安民在油菜花海裏跑,長發與長裙齊飛,王子安在油菜花海裏追,她跑他追,她插翅難飛,王子安終於追上了謝安民,兩人跌倒在花海中……
次日醒來,王子安發現睡褲的下麵溫熱一片。
王子安放棄派出所的編製,終究是被王愷書記發現了。王愷書記想罵人,他幹了一輩子村書記,都不算正式在編人員,親兒子到底是怎麽想的,腦子被門縫夾了嗎?
王子安問他:“爸,你當初送我去當兵,就是為了這個編製嗎?”
那倒不是。
他當初就是為了讓他去接受部隊的磨煉,長成一個真正的男人。
“那麽,你的目的達到了,我的性格不適合體製內。”王子安了然地說。
“你什麽性格?”
“和爸一樣,敢闖敢拚的性格。”
人生有時候就是捉摸不定的,一切以為可以掌控的未來,都充滿未可知的變數。
他讀了醫學院,以為未來會當個醫生,可是卻又去當了兵。八年辛苦,一朝退役,以為可以捧個鐵飯碗,換取下半生的安穩,可是他又拒絕了鐵飯碗,下海做生意。
往後的人生又是什麽樣的呢?一定更精彩吧,因為出現了過去三十年從來不曾出現的人物,他的生命裏終於走入了女主角……
人生正是因為未可知,充滿變數,才顯得迷人,不是嗎?
父子倆一席談,王愷書記拿王子安實在沒有辦法,他既然送他去部隊磨煉,期待他長成真正的男人,那麽當兒子真正如他所願像個男人的時候,也就意味著他這個父親對自己的兒子徹底失去掌控命運的權力了,且反過來被兒子支配。
“爸,有件事要麻煩你。”王子安笑眯眯看著王愷書記,看得王愷書記心裏發毛。
謝安民很快采訪上了王愷書記。
采訪長達兩個小時,謝安民用筆記本電腦打字記錄的速度遠遠趕不上王愷書記口若懸河的速度,最後隻能幹脆用錄音筆錄音,回去再整理。
兩個小時,王愷書記講了柏樂村的前世今生,暢享了未來的“兩園兩區”規劃,有藍圖有細節,有宏觀的國家政策,有具體的實踐事例,語言風趣,情感高亢,許多次,謝安民都跟著他的精彩講述笑出聲來。
王愷書記不愧是個能人,且是個有趣的能人。
采訪完,謝安民在心裏讚歎。
和王愷書記比起來,王子安倒顯得有些板,有些規矩,仿佛有個四四方方的框框束縛住他的個性。也許和他被部隊規訓過的經曆有關。
親父子,性格也如此不同。
采訪完王愷書記,謝安民打算好好謝一下王子安。如果沒有他的幫忙,王愷書記的采訪還不知要安排到猴年馬月。
想起王子安讓她幫忙給他的“知音白茶坊”寫一篇軟廣,謝安民打算去一趟王子安的白茶廠,但想起那夜王子安的表白,謝安民又覺得有些難為情,於是沒有和王子安打招呼,自行來到白茶廠,想悄悄看看,再回去悄悄把軟廣文寫了交差,這樣避免尷尬。
謝安民在白茶廠沒有見到王子安,但見到了鍾子期。
“王伯牙約你來的嗎?”鍾子期熱情接待了謝安民,“我聽他說過,他想邀請你給‘知音白茶坊’寫軟廣文的事,隻是他今天沒在廠裏,你來之前沒和他約好時間嗎?確定是約的今天這個時間嗎?”
體育生就是這個樣子的吧?聒聒噪噪,說的都是一堆廢話。謝安民明麵上看鍾子期,是一副瞧不起體育生“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樣子,心底裏卻是根本掩藏不住的喜歡,兩隻眼睛裏蕩漾著花癡的目光。謝安民自己都沒有發覺,原來人類是如此口是心非的動物,想一套做一套。
“他不在,你也可以接待我呀,王老板說了,你也是這家白茶廠的老板。”謝安民說。
“我沒出錢的,算什麽老板?那是王伯牙抬舉我的說法,他就是為了讓我多掙一份外快,又不傷我自尊,才那樣說的。”鍾子期這樣說著,還是將謝安民迎進了廠裏。
遞給謝安民一件類似醫生白大褂一樣的工作服,鍾子期也給自己穿上一件同款的,然後帶著謝安民參觀茶廠車間。
已經進入盛夏,萎凋室裏層層疊疊的萎凋篩上薄薄攤晾著白毫銀針,空氣裏彌漫著獨特的白茶香,使人聞之頭腦清醒,又有溫厚的飽腹之感。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置身其間,像置身在宇宙裏奇特的一隅。
這是謝安民以前從未體驗過的場景,別有一番妙趣。
“現在過了春茶采摘季了,夏季高溫、日照強,不宜采用室外和室內的結合式萎凋方法,因為夏天雷雨多,需要將茶青從室外移至室內再進行加溫萎凋,更換現場,工作量相對較大,而且把握不好時間,萬一來了一場雷雨,卻又來不及收茶青,就芭比q了……”
聽著鍾子期娓娓道來,謝安民想到了他們邂逅的那場雷雨,不由點了點頭。
隻聽鍾子期繼續說道:“其實,兩種萎凋方式的結合,方法靈活,早上和晚上,當太陽弱時,就將茶青放在陽光下,每次點燃2530分鍾,當葉子稍熱時,再移入萎凋室進行萎凋,如此重複2~4次,適合春茶和穀雨前後的茶青萎凋,可以加速茶青水分蒸發、提高茶湯的酒精度,製作出來的銀針,香氣特殊,那現在正值夏天,氣溫高、濕度低,茶青易於幹燥,采用自然萎凋就可以製作出芽白、梗綠的上等銀針……”
謝安民對鍾子期有些刮目相看了,體育生不再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竟也可以滔滔不絕,且十分專業。
“鍾老板對茶研究頗深呀。”
鍾子期抓抓頭皮,不好意思地笑:“哎呀,都是王伯牙逼得啦,他逼我學,我也是沒辦法,頭疼得很。”
鍾子期說著,手機響了。他衝謝安民揚了揚手機說道:“喏,說曹操曹操到。”
謝安民走到一邊去,讓鍾子期接王子安的電話。鍾子期正想告訴電話那頭的王子安關於謝安民來茶廠的事,卻聽王子安在那頭說:“子期,你現在,馬上,進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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