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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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澤並沒有下死手,隻是在與子春拖延著時間:“打不開那八道機關鎖你們拿去也無用,何苦如此賣命。”
    槍身與匕首對拚在一塊,發出猛烈地碰撞聲,子春笑著打量這中年光頭的臉:“怎麽,我不搶這玩意了你們就會讓我活著離開?”
    “迷途知返,金山不會多有為難。”
    “你不去當和尚還真是可惜了。”
    子春說完這話便不願與其再多糾纏,連連擊退任澤後左手上那未受損的絞命絲再次出手,瞬間勾纏住他的身軀將其捆縛在地。
    欲走之時,陸和安帶著他的麒麟棍再次前來攔路,隻不過他還帶了些幫手,子春叫得出名號的隻有穿雲槍劉奎和徹暉劍程裕。
    “這麽大的陣仗還真是抬舉了我……程堡主,我們做個交易如何?這裏邊的東西可是天底下人爭破腦袋都想得到的寶貝,可是包治百病,您府上有個天賦極好卻不能習武的姑娘吧,你說要是拿這東西治好了她的病,程家堡豈不是多了一位高手,他日稱霸武林可不是什麽難事。”
    “休得妖言惑眾!”
    劉奎剛要動手,卻突感心中刺痛無比,失去重心跪倒在地,程裕要去扶,卻不想自己也險些跪倒,若不是程蘊雪眼疾手快,恐怕摔得比劉奎還慘。
    “哦?忘記和諸位說了,今日宴會上的酒小女子可是加了一些料的,喝下去與尋常美酒無異,但隻要加上一味引子便會爆發藥性,使武力高強者心中刺痛麻痹,連站起的力氣都沒有。算算時間,從我方才丟的煙霧筒到現在,也該是發揮作用的時候了。唉,也不知道沙掌門那把年紀能不能承受住這種劇痛……你們說他不會死吧,要是會死的話我可得去把他的手指砍下來放到這盒子裏,免得浪費了。”
    看著麵前倒得七七八八的人,又轉身看向被捆縛著的任澤,子春臉上沒有好神色:“隻可惜這葷腥不沾的臭和尚是滴酒未進,否則我哪能耗到這個時候還沒走。”
    在酒席上的人或因高興或因低落都喝了幾杯,方才還氣勢洶洶的一群人此刻隻剩下沒去宴席的淩旭升與淩溫言站著。
    子春壓根沒打算搭理他們兩個,這種無名小輩她並不放在心上。
    “閣下請留步。”淩溫言抬劍攔住她。
    “你們兩個還太弱了,不是我的對手,我今日不打算殺生,不要自尋死路。”子春沒有管她的示威,抱著秘寶匣大步離開。
    淩旭升走到淩溫言麵前,執起劍:“弱不弱的還不是要試試才知道嗎?你要給前輩們下藥不也說明你這是武藝不精,打不過他們。既然都是打不過他們的人,不妨比上一場分個勝負?”
    “無聊。”
    看著子春離去的背影,淩溫言身形一動,揮劍上前,可子春連頭都沒動,兩根銀絲便斬斷了她的劍:“我說過的,你們太弱了。”
    “那閣下試試這一槍如何!”破風聲從虛空傳來,厲虎一槍劈在地麵上,頓時石磚地裂開數條縫隙。
    閃過攻擊的子春終究是怒了,她將秘寶匣猛地摔在地上,掏出雙匕:“一個接一個的煩不煩!有本事你們一起上!姑奶奶我今天還真就不見血不走了!”
    “那你可瞧好了!”
    厲虎旋身上前不給多的準備時間,兩人很快拚鬥起來,淩旭升也加入戰場。
    子春這樣級別的高手以一敵二遊刃有餘,絞斷淩旭升的劍後她一腳踢在厲虎的背上,手指上銀絲紛飛,近乎要纏在厲虎的脖子上。
    淩空飛來一支槍頭再次割斷銀絲,是消失許久的尹軒卸下破風槍的槍頭投擲來的,打著邊擦過厲虎的脖頸,隻留下一行淺淺的血色。
    任澤也被他解開束縛,隻是那絞命絲已經將他身上絞開數十條深痕,暈滿血色,並不適合繼續戰鬥。
    看著子春用絲將槍頭扔出院外,劉奎忍著痛發聲:“尹軒,用我的槍……”
    尹軒並不推脫,子春自然是要攔截,卻被厲虎阻攔住。
    在程蘊雪的攙扶下,程裕勉強握起自己的徹暉劍遞給在一旁的淩溫言:“溫言,你拿我的劍吧,可對付她的絞命絲。它與你娘的劍身型和體量是一樣的。”
    淩溫言接過通體瑩白的劍鞘,她沒想到程裕這樣的漢子用的劍竟是如此美麗纖瘦。
    一樣重量與身型的劍用起來格外趁手,厲虎在與沙掌門的纏鬥中已經受傷,腰腹上的紅越來越豔,淩溫言立馬提劍上去支援。
    “喂,你!”程佳怡已經被毒得咳血,她見父親將自己的劍借給淩溫言,便也喊住一旁的淩旭升:“我的劍,咳咳,是拿爹爹造劍剩下的材料做的,想來也可以擋住銀絲,你拿去用,用壞了我可找你賠!”
    程佳怡縱然驕縱,對他們也從未有過好臉色,但到危急關頭也分得清孰輕孰重,淩旭升對此很是感激:“多謝。”
    感受到程蘊雪見了鬼的表情,程佳怡沒好氣道:“看什麽看,咳咳……我隻是不想死在這。”
    淩溫言從側麵一劍刺來,分開二人,旋即她扶著額頭上全是汗的厲虎坐下:“厲虎師兄先歇一歇。”
    厲虎並不推脫,他腰腹間的傷可不能支撐他繼續大打大鬥下去。
    子春此刻正倚在牆邊調整氣息,見淩旭升和尹軒踏步而來也是瞬間直立起身,那雙巧手將絞命絲與雙匕配合得極好,兩人齊力攻擊都隻撼動幾分她的腳步。
    劉奎的寶器穿雲槍並未在尹軒手上發揮最大用處,他那槍尖可以斬斷銀絲,但以他的功力必須輔佐以內力才可,內力源源不斷的往外送,常人不可能支撐得住,子春那六枚戒指裏的絲線像是取之不盡,絲毫不見被用完的跡象。
    “哼,不自量力!”
    隨著話音落下,子春垂在身側的右手猛然從尹軒身下向上揮匕,意圖直接斷去他的右臂!
    大腿被匕首刺傷的尹軒還在與絞命絲纏鬥,並未注意到她右手的動作,等到發現時為時已晚,任他再怎麽努力翻身,那絞命絲已經纏上他的右臂,馬上要夥同紫色匕首斬去他握槍的手。
    眾人提心吊膽之際劍光襲來,先是斬斷銀絲,再是振開匕首,一氣嗬成,行雲流水。
    尹軒翻滾倒地,手上浸了血的銀絲也盡數散開,厲虎拿起用了小半的藥粉為其處理傷口,眾人的希望此刻全部寄托在淩氏姐弟身上。
    “菜鳥即使拿了好劍仍然是菜鳥,厲虎尚且不敵我,你們兩個又能幹什麽?”
    “厲師兄不敵你那是因為在沙掌門處受了傷,尹大哥不敵你那是因為方才既要和你打架又要擔心我受傷,你可不要太囂張。”
    “哼,嘴巴還挺會替人開脫。你叫什麽名字,我手下可不殺無名之人。”
    “江湖小輩,何足掛齒!”淩旭升不再和她嘮,提劍上前。
    程佳怡的劍比起皓月劍要輕很多,所以淩旭升起初用起來多覺得有些不稱手,但他作為劍聖的徒弟這點適應能力還是有的,幾個回合下來便用得如魚得水。
    那劍的主人看著淩旭升拿著自己的寶貝劍左拚右打,又是不忍心看又是耐不住好奇去望,程蘊雪在旁將她的一舉一動都收入眼底,心下覺得好笑,卻被程佳怡一瞪眼收了神。
    淩旭升沒有指望自己能打敗她,他知道張富方才往山下去找人來幫忙,他們要做的隻是拖延時間便可。
    子春也看出他們輪番上陣的意圖,下手也狠了起來,幾個連招打得淩旭升應接不暇,旋身欲走之時淩溫言衝上來攔住:“閣下還沒試過我的劍呢。”
    淩空攔路在前,淩溫言心中默念著劍式,提劍刺來,子春正以為自己輕鬆躲閃過時,淩溫言卻是催動內力操控這手裏劍平掃而過。
    徹暉劍瑩白的劍身在虛空中劃出數十道劍影,很是亮眼,在場無一人不為此驚歎。
    劍身飛速閃到子春麵前,下一秒淩溫言人至,趁她愣神時將劍直直刺出。
    淩旭升最擅長與淩溫言打配合,他繞至敵後出招,同樣是驅動劍身快速移動到子春身後,留下幾道殘影,兩劍前後夾擊,尹軒、厲虎也起身圍在下方,逼得子春無處可逃,隻得生生挨下這兩劍。
    劍傷在肩頭,子春氣得牙癢癢:“你還要看多久的戲?”
    “這是你的任務,可不是我的。”
    熟悉的戲謔語調傳來,淩旭升與淩溫言皆是一怔,朝月下望去,那人依舊穿著紫衣,手裏依舊拿著一把鐵骨折扇,臉上始終掛著淺笑,卻令人寒顫不止。
    “又見麵了,淩姑娘,淩公子。”
    子夏目光黏膩,看得淩旭升渾身不舒服,握著劍的手無端顫抖,原本就不一定打得贏的仗此刻更難打了。
    “都是老朋友了,小生可不想讓場麵太過難看,幾位不如就放我們走吧,如何?”子夏手裏的鐵骨折扇被單手打開。
    鐵骨扇比尋常扇子要大上很多,開合間發出的是冷酷的金屬碰撞聲,原本平滑的扇間不知被子夏按到何處機關,彈出波浪形多麵短刺,鋒利無比。
    風一吹,在場的眾人都聞到那早已在扇子裏浸潤多年的血腥味。
    “少俠,”任澤撐著槍身站起,“便讓他們走吧。”
    “嗬嗬,多謝任峰主了。”子夏收了扇麵,示意子春跟上。
    子春看著任澤腳下的秘寶匣,多有猶豫,卻見任澤拿槍身擋在秘寶匣前,隻得顧自離開,二人就這樣消失在金山夜色中。
    “師叔……”
    任澤心肺外的皮膚均被絞命絲絞裂,全身並無半寸完好的肌膚,他卻還是艱難地為他們解惑:“那人是羅刹穀大弟子子夏,武功高深莫測,甚至比掌門師兄還要勝上一籌。他手裏的是陰骨扇,聽說是拿他父母的骨頭做的,來曆滲人,也確實是個威力極大的寶物。那子春今日也是手下留情,如若你們與他們繼續交手,四個最少死三個。秘寶匣既然留住了,就沒必要再添傷亡。”
    子夏與子春離開並不見狼狽,反而腳步輕快略顯得意。兩人走出金山地盤數裏才停在一輛馬車邊,子春將懷中用布囊裝起的十幾根手指放到子夏伸出的手心上:“懷裏揣著這個總覺得怪惡心。”
    子夏往裏頭看了一眼又匆匆合上塞進袖子裏:“名門正派卻幹出這種手足相殘的事,道貌岸然,任誰都覺得惡心。”
    師兄帶著東西回去交差,子春也走到車簾低垂的馬車邊,一腳踢在車輪上:“你怎麽還沒走,不是叫你先撤嗎?”
    車裏久久不見回響,卻在女人自覺無趣要走時傳來急呼:“誒別走!”
    馬車裏探出一顆男人的頭,謙謙君子樣貌,隻不過此刻眉頭緊鎖,眼珠子中噙著星星淚水,在月光下格外醒目,隻不過多少有點破壞形象。
    被子春戲謔地盯著,男人趕忙側過頭去,不讓自己窘迫的正臉被她繼續觀摩,隻是這一偏頭,紅透的耳尖可就藏不住了:“我實在是擔心你,所以……所以就在這等著接你一道走。”
    子春看著他扭捏的樣子著實開心,一抬腳就欺身而上,故意貼近又裝作無事發生一般從他身邊鑽入馬車內:“我打架打累了,便勞駕公子你趕車吧。”
    禾佳瑞連忙應聲,熟練地握起韁繩:“你可有受傷?”
    “並未。”車內傳出的聲音悶悶的,聽起來興致不高。
    “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到地方了我叫你。”
    “……”
    車裏不再有回應,但禾佳瑞知道她是在休息了。他自覺地減緩車速,拿出兩隻機關獸鎖在兩側車輪處,以便馬車始終平穩不顛簸。
    當張富帶著永寧城的人趕到時,跟在他們身邊的還有幾十個下山的弟子,戰後清掃工作還算是有條不紊地開展起來。
    直到任澤被人抬入院子裏療傷後沙掌門才露麵,陸和安掛念失去師父的厲虎沒跟在左右,樸素的房間裏便隻有師兄弟三人。
    “是我無用了,師兄。”陸澤躺在床榻上滿是歉意,他上衣被剝得精光,白色藥粉順著絞命絲製造出來的傷口爬滿全身。
    沙掌門不忍心再看,挪開視線:“這怎能怪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隻可惜我原先想著和安性子急躁魯莽,便並未告知他我們的打算,這才使得不知情的他帶著程家堡的人去攔那羅刹穀的妖女。也怪我兵行險招,順著他們的意在酒水裏下毒,這才使得你們受傷。也是陰差陽錯下沒能讓他們帶走八鎖秘寶匣,天意罷……!!!”
    沙掌門說話間打開秘寶匣,愕然發現其中之物已經不見蹤影,盒子中間留有一張紙條,上麵赫然寫著:“金山秘寶,羅刹穀借用,瑞。”
    這張字條無疑不是在向他們彰顯羅刹穀的勝利。
    “這怎麽可能!”劉奎激動上前,他顯然不相信他們可以順利打開這八鎖秘寶匣。
    沙掌門盯著字條的落款,意味深長地笑起來:“原來如此。羅刹穀果真是精心籌劃了一番啊。”
    對上兩位師弟“此話怎講”的眼神,沙掌門取出字條給他們二人看:“羅刹穀子春有三件不離身的物什,第一件是今夜你們體會過的絞命絲,第二件是她頭上那根永遠別著的玉蓮發簪,第三件便是這字條上落款的‘瑞’——羅刹穀有名的機關能手禾佳瑞。聽聞他出身名門,自小便精通機關之術,卻隻聽那子春的號令,二人通常都是形影不離。方才我還在納悶為什麽不見他的身影,原來是在這裏等著。”
    “看來當真是天助我也!”劉奎聽到這等消息頓時雙眼發亮,激動上前。
    “那些東西被他們帶走是好事。先是利用嶺北玉佛之事調虎離山,分去金山注意,又如此大費周章地派出四大弟子中的兩位確保秘寶能順利被帶走,看來他們要找魃去救的人,不是個小人物。”
    “澤師弟說得在理,需要四大弟子親自出手尋醫尋藥的人……莫不真是那老邪出了什麽事?”
    “如若真是如此,那咱們便可以一次除去兩個大患!”
    沙掌門摸摸胡須,若有所思,最終作出決定:“羅刹穀的事是江湖大眾的事,暫且放到一邊。先著人去追查他們的蹤跡,一旦得到魃的消息立馬通知到我這裏。”
    “師弟明白!哦對了師兄,尹師兄的屍首……”
    “他被困在慚愧之情裏太久,已經失去峰主該有的判斷力,而這也是因為我們三人這麽多年卻始終奔波於門中事務對他關心頗少,才造成今日這般局麵。他也是曾和我們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就按正常的規矩辦吧。還有,厲虎那孩子雖明事理,卻是個重情重義的,切不可再重蹈尹德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