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淑娘:眾怒摧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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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府的天總是彌漫著一股揮之不散的酒肉臭味,男女調笑做樂四季不絕。
    父母因打獵時誤入季家林場,得罪這隻手遮天的嶺南大戶,被迫將年幼的我送入這毒蛇窩裏當那最為低賤的“具子”。
    何為“具子?”按同房的渡娘所說,所有得罪季府的人家,都得奉上兒女來消災。而這些被奉上的兒女,將成為季府上下最底層的“具子”,即供人泄欲的工具。
    悲喜怒淫,任何要顧及顏麵或禮節而不得發泄的“欲”,麵對“具子”時都可隨意傾瀉,因而上至家中主子,下至家中奴仆,無一不可染指。
    故而具子們過著的都是最無尊嚴最屈辱的日子。
    好在管教婆子們認為我與渡娘姿色頗佳,認為隻有長房的老爺夫人、少爺姑娘們才有資格使用我們,那些幹著活突然被家仆掀到在地、傾身而上的事從未發生在我們身上。
    長房是季家的門麵,使用的具子也有極高的要求。故而在管教婆子們的教養下,我們除了要學習專門具子們的特編版“禮義廉恥”外,還要學許多討人歡心的行為、著裝甚至愛好,仗著這身皮肉,我很快便成為季府最受主人們歡迎的人物,渡娘雖也千嬌百媚,但稍遜色於我。
    具子也有具子的好處,能最快洞悉主子們的情緒變化便是其一。
    例如此刻,身上的油膩男體比以往都要焦躁粗暴,想來是因為府中唯一還活著的姑娘自縊身亡而感到心中煩悶。
    我曾聽到渡娘說起過這件事,聽聞是那日姑娘鎖了院門在院子裏納涼,誤打誤撞進來的的老管事喝醉了酒,誤將她身上精貴的素紗衣看做具子們所著的不蔽體的粗製紗衣,待人清醒後為時已晚。自覺無臉見人的她當夜自縊於房梁上,而那管事的也被杖斃。
    季家子嗣眾多,從不將女眷放在眼裏,我自是知道這事並不會在老爺心中掀起多大波瀾。隻是聽說那春闈及第的大公子得此噩耗後吐血倒地,想來季老爺怕的是這個。
    大公子季佳瑞,是當今府上最為出眾的後輩,年紀輕輕已是春闈會元,渡娘平日裏總說這大公子是如何英俊溫潤,我自八歲至今也算閱人無數,倒想瞧瞧這季家大公子是否當真如渡娘所說那般正直。
    “老爺莫要憂心。”
    於是我向季老爺自薦枕席,願以我肉身安撫即將歸家參加妹妹葬禮的季佳瑞。季老爺知曉我的本事,答應得痛快。
    靈堂設在先姑娘的小院裏,因著是失貞自縊的緣故,並未請府外人來吊唁,來往的人並不多。
    季老爺的人將大公子領到偏廂房,而我則在仆從退下掩門的那一刻,從屏風後鑽出。
    映入眼簾的人穿著雪白喪服,墨發束起,雖不是絕頂帥氣,但也不失高門風采,隻是雙眼無神,略顯呆滯。一見有人冒出,那雙看得出平日裏總溫潤帶笑的眼睛突變淩厲,主動與我拉開距離。
    原諒我羅淑娘祖上三代打獵為生,自幼又被送到這肮髒不堪的季府來,沒見過世麵,大公子這樣謙謙君子之貌的人確實是天地中一抹亮色,不被濃墨所蓋,不為皚雪所掩。
    季佳瑞得知我的來意,再次拉遠我與他的距離,用那文縐縐聽不懂的話斥責我,我自是曉得他心裏會不痛快,若是有人在渡娘的葬禮上向我提出如此無禮要求,我定當砍了他。
    可這季佳瑞再怎樣憤怒,他看向我的眼中始終隻有悲涼與痛心,沒有我所期盼看見的厭惡。
    “我妹妹所受之辱你日夜體會,理當清楚這其中之痛,為何還要以此羞辱她的靈堂?”
    劈裏啪啦幾大串書生論調,最後我聽得懂的也就這麽一句。
    可如今的我難以理解先姑娘的心境。
    畢竟我的人生早在八歲踏入季府門檻的那一瞬被人釘死。沒有未來的人又怎會害怕失去,又怎能理解旁人被生生剝去未來一切可能的心情。
    我照舊沒心沒肺地活著,老爺叫我笑我便笑得比春花還要絢爛,老爺叫我哭我便哭得比梨花還要嬌軟,可每每見到大公子那雙飽含太多情感的雙眼,我便覺得心中不舒坦。
    他那種青蓮般的人物,想來是瞧不上這肮髒的季府。
    先姑娘剛出殯,大公子便收拾行囊要走,任憑家中長輩再怎麽挽留都留不住。
    隻是他臨走前說要為妹妹作一幅畫,聊表思念。於是我換上了先姑娘在世時最為喜愛的裝束,坐在後花園的秋千架上。
    往日裏混雜著歡淫與血色的花園也因大公子作畫時喜靜,獲得了短暫的安寧。
    才子作畫,我賞才子。
    “我那日言辭過激,若衝撞了姑娘,實屬我的不是。”
    我正欣賞著秋風下專注提筆描繪的才俊,哪知他忽然開口致歉,屬實讓我措手不及,甚感荒唐,不禁笑出聲:“公子折煞淑娘了。”
    “我妹妹生前最愛在這秋千架上玩樂,每每都叫我使勁推,好像要夠到天邊的雲彩都不覺得盡興。”
    既說起這座位上還有血痕、碎肉末的秋千,我作為常客,自然也向他說起具子和家中主子是怎樣在這上邊玩樂的。
    果不其然,這位正人君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不好看了,我瞧他這副模樣覺得更加好玩,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恕佳瑞不知這有何可笑。”
    書生果真都是呆子,總是一板一眼,動不動就擺臉色。
    “哭笑不由己,生死在他人,為人之體貌被視作玩物,為人之尊嚴被視如草芥,生活在這樣的地方,羅姑娘竟還笑得出來。”
    像我這樣的人,最不喜歡的便是季佳瑞這樣高高在上、總自認為萬事憑個義正言辭就可以解決的人。
    我何嚐不知這幫人是在欺我辱我,可這郡轄內季家隻手遮天,而我早已殘破之身,失了貞操,有何處肯收留?
    我若不笑,整日尋死覓活,豈不是要在這煉獄裏自討苦吃?
    畢竟在季府,你若有骨氣,他們便剔你的骨,你若有血性,他們便放你的血。
    管教婆子們常說:狗崽子不聽話,便打到聽話為止。故而府內可從不缺人骨製成的碗筷,人血作的畫卷,甚至還有許多從具子身上生生剜下來的頭發和人皮製成的燈籠鼓麵。
    人可能天生就是分成三六九等的。
    我父母再怎麽拚命打獵攢錢供我上學堂,偌大的季府都隻需稍稍尋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便可置我家於死地,將我的人生按在一根腐爛不堪、臭氣熏天的柱子上,永世不得翻身。
    或許天命如此。
    所以我埋頭於具子的生活裏,我努力將其看做一份差事,一份供人玩笑的差事,仿佛隻要我滿足我的“客人”們我就能得到上好的賞賜,我就無所畏於失去自由與尊嚴。
    我不敢抬頭看外頭的世界是多麽明媚,也不敢低頭看裏頭的世界是多麽醜惡。
    既然我的命裏該是如此,又何苦自尋煩惱去同天搏。
    大公子聽完我說的話,默不作聲。
    直到收筆時才開口,他將畫卷交遞於我:“天命?我出生時有算命書生說我不是讀書的命,我偏不信,苦讀至今,現下我早早中了會元,不日就要進京趕考,那算命所說的天命並未靈驗。”
    “當年那算命先生還說我妹妹是貴人之相,日後定有大福,而如今……嗬,例子都舉到這個份上了,羅姑娘又何苦信這些不靠譜的玩意?。”
    交至我手的這幅丹青裏,秋千上的羅裙女子笑得明媚張揚,隻不過並非先姑娘的臉,而是我羅淑娘的臉。
    “季府說女子無需讀書識字,來日攀上個好人家嫁過去便是圓滿,可我小妹偏要四書五經六藝個個不落下,縱使家中百般阻撓也不言放棄。她可不是經不起打擊之人,也絕不是會因所謂‘失貞’而尋死之人。”
    先姑娘的潑辣強勁我也是見過的,也算得上是不願與季府其他人同流合汙的一位了。
    “所謂貞操,理應指人擁有堅硬純正的氣節,將因為他人的過錯,使無辜之人意願被踐踏的後果稱作她們的‘失貞’,這是何等荒謬可笑。”
    “季府上上下下幾百號人口,對這種肆意輕賤他人尊嚴之事漠視麻木的態度才最令人心寒!致使一介下人都敢打著幌子將手伸到主子身上!”
    季佳瑞越說越激動,從他那充斥著淚光與憤怒的眼睛裏,我尤為無地自容。
    彼此沉默良久,他決定向我伸出援手。
    “羅姑娘,同我走吧。”
    溫和的風久違地吹拂過我的臉,不是受什麽蠱惑,我竟答應了季佳瑞這突如其來的要求,第二天便跟隨季府送行的隊伍,同季佳瑞離開嶺南。
    臨行前,渡娘塞給我一包金銀物什,是她多年所藏。
    小小的臉一會哭一會笑,又喜又悲。
    這丫頭平日裏直來直去,不會說好聽的話,每每還得我出麵幫她擦屁股,還望她日後在季府說話做事多長些腦子。
    大公子要帶我隨行,起初家中主子們認為我會耽擱他前途,不予放行。
    可到底是季府前途無量的主,任誰也不敢掃他的興,最後也在他強硬要求下允許我當侍女了。
    季佳瑞的送行隊伍頗有排麵,季府老太爺對這位長孫極為看重,帶著最小的孫兒一同送行。
    故而,發生了改變我們一生的事。
    起初,隻是季府的車駕在出城後被幾名乞兒攔住去路,小孫兒看中其中一名稚童,季老太爺便花十文買了下來。
    然後,是季家那九歲大的孫子的馬車裏傳來稚童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夾雜著小孫兒愉快至極的癲狂笑聲。其他人卻充耳不聞,老太爺更是誇讚自己的後輩了不得,那亮節的大公子聽著這可怖的聲響,卻也隻是稍皺眉頭。
    童聲稚嫩尖銳,聽著尤為揪心。
    不多時,一具小且光裸的軀體就從馬車裏被人拋出,滾到路邊的石堆裏。
    這期間,竟無一人阻撓。
    我身邊的車廂裏是寂靜無聲,不安在我心頭敲著鼓,那具熱乎的屍體越來越小,心裏的鼓點卻越來越密。
    送行車隊在與季佳瑞做最後的交接告別,我趁著停車的空檔鑽入小孫兒的馬車,拔了簪子直接將這個畜生送下地獄,那縈繞在心裏許多年的想法最終得以實現。
    原以為我會死在府兵們的攻擊之下,可還沒等他們圍上來,一群黑衣蒙麵人不知從何處冒出,打亂了一切。
    就這樣,我遇到了我的師父,崖無心。
    他說他看見我剛剛殺人的那股狠辣很是賞識我的膽色,希望收我為徒,同去羅刹穀。
    我看著輕鬆指揮人馬刃敵的他,提出了我自己的條件。
    崖無心貌似真的很欣賞我,他順著我的意思放走了季佳瑞和他的書童,然後又殺光所有在場的季家人,最後將我原原本本地送回季府。
    他告訴我:逃,解決不了問題。殺,才能斬草除根。
    我想確實是這樣的。
    季佳瑞會對一個短暫交談後的人動惻隱之心,也會因所謂家人親族閉著眼睛。
    他救得了我一個,但救不了所有人,他救得了我一時,卻救不了我一世。
    我能逃脫季府的魔爪,那渡娘和那些源源不斷被送入季府的孩童們呢?我能逃離這一個地方,又怎知下一個安身之處不是同這裏一樣齷齪不堪?
    百年季府早已沉屙難愈,已經有太多人為其所困,不如便由我親手斬斷它。
    崖無心易容術了得,他假扮成季老太爺順利將我領回府上,以路遇強盜為由將小孫兒死不見屍一事搪塞了過去。
    一切安定過後,我們在這裏謀劃著如何傾覆這泯滅人性的地方。
    入冬後便是季佳瑞父親生辰,也是季府最為荒淫無道的一天,那天除了不願與季府來往的郡尉外,郡守等一眾郡內、縣內大小官,都要來這季府慶賀。
    他們慶賀的法子更是不堪入目:具子們奏樂跳舞,或陪酒或陪睡,或為桌或為凳,屆時季府上下一片酒肉快活,晝夜燈火。
    那天晚上,也是我絕佳的複仇時機。
    師父教我刀法、馭下之術,我學得極快,渡娘是我拉攏的第一人。
    她那年幼的妹妹被送入府中不久就得罪府上公子,被剁碎了喂狗。寄錢回家那天又被家人拒絕,罵她在季府這麽多年竟然連自家妹妹都護不住。
    此時正是她心神不穩之時,最易合謀。
    具子們苦季府久矣,我與渡娘暗下收羅的“兵馬”也越來越多。
    有師父偽裝老太爺在府內照應,一切進展得都很順利。
    隻是又一個消息傳來,令我惴惴不安——是大公子折返回季府了。
    聽聞是因為北方的一位異姓王——代王雲定坤“清君側”之舉被同駐北部邊境的旻王認定為謀反,二王打得昏天黑地,北邊一片混亂,京城戰火不休,被迫歸家。
    大公子回來後隻打探過一回我的消息,得知我平安回到季府後便再未提起過我,這讓我更為心慌。好在所有謀劃都已完成大半,到那日生辰宴時會有羅刹穀為外應,具子們為內應,裏外配合,共同砍下這肮髒惡臭的季府牌匾,季佳瑞一人阻礙不了什麽。
    服侍完大夫人後我回到住處,開門便看見季佳瑞挺拔的身姿。我自然驚恐萬分,但他並未說話,看不清神色便匆匆離去。待他走後我慌忙翻開被褥,壓在床榻下的紙半張不少,懸起的心瞬間落了地。
    一切看似毫無異常,但第二日便有不是具子的家丁侍女找到我與渡娘,主動請求加入這支隊伍。
    這對我們的計劃幫助很大,因為比起具子,家丁奴仆更容易接觸到這些主子們。
    但大公子那日的身影再次盤旋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聽聞今年老爺的生辰,府內格外重視,大公子主動攬下重擔,操持這場宴會。我心中忐忑,大公子全權包攬此次生辰,上至賓客名單下至仆役安排都經他手,若他那日真的發現異常,這大好計劃定成泡影。
    不過若他要阻攔在前,我定會連帶著他的頭一起削下。
    諸多名錄公布的那天,我越發察覺到他的異常。
    名錄上的賓客人數比以往更甚,那些常年幫助季家販售具子的人販子竟然也位列其上,而當日仆役安排除去麻木不仁、作惡多端之人,竟無一不是那些加入了計劃的。
    我看向站在長廊下負手而立的錦衣公子,秋日陽光不減半分光芒,曜日照在他繡金絲的衣料上,更顯風華。
    冬日很快便來臨,行動前夕渡娘突然拉著我:“若殺光這群禽獸後我仍殘喘於人世,姐姐便讓我同外頭那些兄弟姐妹們一樣,解脫去吧。反正這副殘破身子,外頭也無人肯要我。”
    我抿著嘴巴沒說話,抱著刀出府去了。
    第二天季府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沒人注意到一場殘忍可怖的屠戮正揎拳擄袖。
    我手握師父賜我的花柄刀,和幾十位羅刹穀的弟兄們蹲守在側門處等候信號,隨時準備衝進去。
    “哢噠——”側門的鎖被人打開,季佳瑞背著包袱走出門且並未將它合上。
    “嘿,這小子是聽到了風聲要逃?”
    有人在我耳邊輕聲嘲笑,可在黑夜裏季佳瑞投射過來的眼睛,總感覺有一種慷慨赴死的決心在那裏頭。
    照理說,他根本看不見藏在夜色裏、躲在樹叢間的人,可那雙星眸卻好像是在望向我。
    “讓他去。”我冷聲製止欲提刀上前的手下。
    等待許久,府院裏升起第一簇絢麗多彩的煙花。
    這是大公子要求加上的節目,我們正好可以借此無聲無息闖入季府,將煙花爆裂之聲視作行動信號。
    庭院座位上的達官貴人們對身邊的具子們上下其手,有甚者直接在席間發泄獸欲。
    第一朵煙花在空中爆裂時,巨響像是點燃所有隱忍著、痛恨著的人的內心,無數條白花花身子或從桌下抄起砍刀,或從席間抄起瓷盤,或空手掐住欺辱他們的人的後頸,亦或是幹脆附身上去拚盡全身氣力死死咬住那些人的血肉。
    所有人都躁動起來了,所有人都瘋起來了,所有人都叫起來了。
    原以為會有官府的人前來援助,卻沒想到縣中乃至郡中聞名的百年登高樓突遇大火,官府幾乎是抽調了全部的精力去那邊,無暇顧及這方。
    漫天火光燒紅星幕,與這繽彩煙火交相輝映,壯哉美哉!
    左右開道,我直奔那唯一掩著門的房間,那是大老爺和貴客們所在之處。
    一腳踢開房門,四五個男人正以渡娘為桌,用筷子品嚐著盛宴,見我帶著血闖進來無一沒被嚇到。
    不等他們反應,我抬刀橫掃,渡娘起身助我,卻被郡守一根筷子戳進左眼,她卻一聲不叫,扯出筷子在他身上每個洞裏狠狠戳進拔出。
    鮮血令人癲狂,我帶著恨意削下一個又一個腦袋,血色浸染我全身上下,季家老爺哆嗦著乞求饒命。
    我將刀交給渡娘,讓她親手將他殺死。
    末了,渡娘將刀遞還給我,臉上血淚交織,滿是夙願得報的神情:“淑娘,謝謝你。隻差一刀,我便無所遺憾了。”
    我丟下手上已經卷刃的刀,斂神飛快抽出腰刀朝她脖間劃去,卻隻帶下一縷墨發。
    從季府血海裏出來,負責抄奪季府財產的手下來人報告季府的情況。
    季府庫房的門被盡數鎖上。後發現,府兵的武器都被鎖進了庫房。
    大公子房間的桌上留有四字:“吾亦惡矣。”
    房間裏還找到了一張登高樓圖與。
    登高樓的大火還未被撲滅,我望著那片滔天火海,火舌猖狂不知會卷去誰的性命,百年朽木化作濃煙滾滾熏得我鼻子酸,眼睛疼。
    時間回到現在,我瞞著車廂外趕車的禾佳瑞處理完身上的傷口後,掀開側簾一角看星月相伴,在登高樓火海裏救出一心想著尋死贖罪的季佳瑞時也是這樣的星象。
    腦中沒來由的想起那時我以發代首“殺掉”的渡娘來,那丫頭是個實心眼,也不知季府一別後過得好不好。
    不過……反正我現在過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