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信號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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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係統久違的觸發,令江弦一陣興奮。
    等這篇順利合成在腦海之後,江弦又有些迷茫起來。
    原因很簡單。
    這是一部國外的。
    所以他一次性的合成出了原著以及多國語言譯本。
    “這可真是蓋了帽了。”
    江弦嘟嘟囔囔,對這的內容有點鬱悶。
    雖然係統每次解鎖的合成序列,基本上都比較符合當下的時代。
    但毫無疑問,相較於國內的環境,這次新合成的這篇,更適合在國外發行。
    江弦無奈。
    他是不想去國外的。
    可惜一樁樁、一件件接連碰到的事情。
    不管是“國際寫作計劃”的邀請,還是這次新合成的,都昭示著:他有必要往國外走一趟了。
    “算了,我又不著急發表。”江弦輕笑兩聲,還是不太想打斷目前的規劃。
    不過他也明白,自己雖然不著急,可也有個時限,發表一定得趕在原作者那個倒黴蛋之前。
    次日,燕京飯店又來了個電話,想請江弦作為藝術顧問,出席這屆春晚。
    機會是個好機會,不過江弦婉拒掉了。
    比起去那邊。
    他還是更願意陪陪家人。
    年前幾天,來拜訪江弦的人不少。
    各個編輯部、雜誌社的代表,還有各電影廠的文學編輯。
    “老叔,江弦能改的幾部不都交出去了,咱這還來湊啥熱鬧?”長影廠的文學編輯提著禮物來到江弦家院兒外。
    “你四不四sa!”
    被喊作老叔的壯漢攥著手套狠狠拍了問他的小夥一下。
    “我問你,人江弦除了不寫別的啊?人又不是隻寫!
    你沒看過《車水馬龍》?這電影去年又拿金雞、又拿百花,拷貝賣的那麽好,咱跟人打好交道,指不定寫個啥劇本就想給咱們了。”
    小夥兒捂著胳膊哼唧,“人在北影廠有職務,有劇本也肯定優先北影廠啊。”
    老叔氣急,又揚起手套劈啪一頓拍,還不解氣,又跟上一腳。
    “我瞧見你那損色兒我就來氣兒!”
    “你動動你那鏽住的大腦瓜子。”
    “江弦要真跟北影廠好成那樣,那《芙蓉鎮》能給上影廠?《棋王》能給上影廠?”
    小夥護著自個兒,以他老叔聽不見的音量自個兒嘟囔。
    “給上影廠也不一定會給咱啊”
    如此一幕,也隻是江弦家院兒裏一個縮影。
    江弦每天都忙著接待客人收禮物。
    到最後,饒月梅一看,這收的一堆東西,怕是放壞了也吃不完啊。
    “吃不完就給街坊們分分得了。”江弦無所謂的說。
    “那哪行?”饒月梅道。
    正當江弦以為是他媽小心眼的時候,他媽悠悠的來了一句: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那老話不也說了麽?窮人無好朋,富人無好鄰。”
    “這升米恩還鬥米仇呢,咱就是扔在家裏,放壞了,也不能這麽大方。”
    江弦一聽還挺有道理。
    唉,人心叵測,真像他媽說的,確實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農曆二十九。
    這節骨眼,過年的氛圍已經分外濃厚。
    幾乎全城的人都在亂躥。
    街道兩側擠滿了小攤小販,什麽對聯啊,黃曆啊,紅襪子紅褲衩,幹果蜜餞,大蝦酥大白兔,連帶著拜祖宗的香燭紅紙,那叫一齊全。
    農貿市場就更熱鬧,活魚活蝦上來就搶光,那人跟不要命似得全堵在門口,水泄不通。
    朱琳想出去轉轉,江弦卻不放心,不讓她出去。
    理由也簡單:
    外麵叮叮咚咚的太危險。
    咋了呢?
    這年頭,京城的小孩兒膽子肥,又認胡同。
    不是一個胡同,平時又不對付的兩撥小孩兒,到了這個節骨眼,可有仗幹了。
    像是宣武的小孩兒,架上二踢腳,瞄準崇文那邊兒,點著了砰一下炸過去。
    崇文那邊兒也如法炮製,兩邊兒點著了,叮叮咚咚的互相幹。
    從打磨廠、西河沿、大江、小江、鮮魚口、珠市口、天橋
    全都是這幫熊孩子。
    點著炮仗,跟幹仗似得,來回對著崩。
    有的怕崩不著,還架塊兒石頭,推到街上崩去。
    江弦出去逛一圈兒,四處都是這樣的場景,劈裏啪啦到處冒火光,很難想象這是京城。
    眨眼就到除夕,街上瞬間冷清。
    中午時分,朱琳一家子也過來了,吃了頓兩家人在一塊兒的團圓飯。
    老朱和老江倆同誌,喝上幾兩,開始勾肩搭背,追憶似水年華,說到動情處,忍不住潸然淚下,抱頭痛哭。
    女眷統統無語。
    “唉,就這還倆文化人呢。”
    “是啊是啊。”
    朱虹咬著筷子,“這倆上過大學的還不如我姐夫這個沒上過大學的呢。”
    “”
    江弦哪知道自己還能被攻擊這麽一下的。
    暗戳戳的瞥一眼小姨子。
    好你個朱虹。
    平時你姐夫白疼你了!
    他端起一杯酒,“朱虹,這個期末成績怎麽樣?各科都考過了麽?沒掛科吧。”
    “啊?”朱虹錯愕。
    朱母提醒道:“你姐夫問你話呢。”
    朱虹連忙放下碗筷,“姐夫,我都考過了。”
    “那就行,雖然上大學自由了,但也不能放下學業,咱要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就是。”
    朱母接著江弦的話,“不能鬆懈,得在班裏考到前麵才行,你看你現在的排名都掉哪兒去了。”
    “”
    朱虹努努嘴,一臉委屈,明明好好吃著飯呢,怎麽忽然就領了一頓教育加批評。
    江弦中午喝了大概六兩,下午迷迷糊糊,扯著被子睡上一覺。
    “江弦、江弦!”
    “誒。”
    翻開被子起來,見饒月梅領著鄰居家大媽,還帶著塊兒紅紙。
    “知道你字兒好,你春姨想請你寫副對子。”
    “好說、好說。”
    江弦找出筆墨,刷刷寫了個“人逢盛世情無限,豬拱華門歲有餘。”
    嗯,今年是個豬年。
    “喲,別提,這大作家字兒就是好!您家過年好!”
    “誒,您也是,過年好。”
    鄰居家大媽拜了個年,美滋滋拿著對子走了。
    江弦去打盆水洗了把臉,這時候晚飯也差不多好了。
    江弦看了眼時間,調了下電視的頻道。
    到了八點鍾,一陣悅耳動聽又帶著喜氣洋洋感覺的音樂從電視裏傳出。
    一屋人抬頭看向電視屏幕,看到“恭賀新春”四個字。
    “今兒央視還有節目?”
    “不知道啊。”
    “呀,好像是有個晚會。”
    饒月梅想起前幾天馬季找到家裏來那事兒。
    剛想問問江弦,眼睛就被電視屏幕上蹦出來的趙忠祥吸過去了。
    “噝,這不趙忠祥麽?”
    “這是幹啥來了?”
    趙忠祥身穿中山裝,滿麵笑意,先是拜了個年,然後介紹道:
    “今天晚上,本台采用現場實況直播的方式,為您播出春節聯歡晚會的文藝節目”
    “喲,直播?”
    一屋子人頓時來勁兒。
    趙忠祥又介紹說,首都的觀眾還能撥打以下四個電話號碼來點節目。
    一家人更興奮了。
    這年代哪看過這個?
    電視上馬上又出現一段動畫。
    這是專門組織了幾位同誌整整用了一個月時間,一幀一幀地手工繪製的。
    最後形成了四個主持人拜年的開頭動畫。
    “哎呀,畫的真好!”
    “有人了、有人了!”
    “呀,這是劉小慶吧?”
    “是她。”
    “這紅襯衫真好看,我們廠怎麽就沒這樣的衣服。”饒月梅說。
    江弦想起什麽,道:
    “媽,你們廠可以生產一點。”
    江弦完全相信,劉小慶會帶火這套紅衫黑裙。
    事實也是如此。
    1983年春晚播出不久,大街上就能看到很多女孩穿著類似的衣裙,還起了個名字:曉慶衫。
    侯寶林先登台,拜了個年,給觀眾們介紹起主持人。
    先介紹了劉小慶和王愚景,最後介紹馬季和薑昆,老爺子嘩啦甩一包袱,又隨和又親切。
    “這兩位大家都熟悉吧。”
    “這位是我的徒弟。”
    “這位是他的徒弟。”
    “”
    江弦打了個哈欠。
    這第一屆春晚,想盡量平民化、口語話,其實又不太放的開手腳,有點兒繃著的感覺。
    不過看著比以前強多了,也比後世強多了。
    尤其是看著觀眾們一張大圓桌上放著一熱水壺,江弦就覺得這畫麵特樂。
    “哎呦,李穀一!”
    “斯琴高娃!”
    “呀,中國女排都來了?!”
    “年終算總帳,打一唐詩?什麽詩啊?大作家。”
    總之就是一個眼花繚亂。
    一家人看的津津有味,看到後麵都忍不住了,想給台裏撥個電話過去點節目。
    江珂和朱虹倆人興衝衝的去打電話,回來以後一臉沮喪的說,打的人太多,四個電話一個都打不進去。
    王愚景的《吃雞》絕對是這場晚會的一個高潮。
    一段傳神的表演,逗得電視裏電視外笑的全都是前仰後合。
    而且他這出表演,鋪墊的實在太過自然。
    觀眾到後來恍然大悟,才知道原來是怎麽一回事:
    晚會開始的時候,李穀一剛唱完開場表演的歌曲,薑昆就出來了,一直嚷嚷著沒吃晚飯,肚子餓。
    在晚會進行的中間,薑昆一直在觀眾席中走來走去,假裝在尋找食物。
    晚會進行到中間的時候,斯琴高娃看中了在一旁候場的王景愚手中的燒雞,嚷嚷著要買。
    一直到後麵,王景愚的節目要上了,薑昆卻在一邊把那隻燒雞給吃了。
    這下把王景愚急地團團轉,氣呼呼地找馬季評理:
    “沒道具我怎麽表演啊?”
    薑昆立刻把手裏的燒雞塞到了馬季的嘴裏,吃人嘴短,馬季說:
    “怎麽就不能演了?老演員了,無實物表演也是可以的。”
    王景愚沒辦法,隻能順勢開始了無實物表演節目《吃雞》。
    這一連串其實都是鋪墊,都是為了引出王景愚吃了一隻沒有煮爛的雞這個結果。
    伏筆鋪墊得十分巧妙自然,根本看不出設計的痕跡。
    而王景愚也減輕了表演的壓力和心理建設,整個過程那叫一個流暢自然。
    觀眾們看到笑的直流眼淚。
    “太好笑了這節目,哎呦,我都喘不上氣了。”
    “這吃的哪是雞?這雞比橡膠都有韌性。”
    “太可樂了!咋想出來的。”
    “哈哈哈哈。”
    晚會後麵還出了個差錯。
    當零點來臨之際,馬季和薑昆正在表演相聲,結果被報時的鍾聲打斷了。
    零點報時之後,就直接進入下一個節目,馬季和薑昆的表演也沒辦法續上了。
    不過這點紕漏,很快被晚會的第二個高潮蓋過去了。
    李穀一演唱了《鄉戀》!
    李穀一自己聽到《鄉戀》兩個字的時候,心裏那都是百感交集。
    因為這首歌,她忍受了多少冷嘲熱諷。
    沒想到在春晚的舞台上,終於可以將這首歌,堂堂正正地獻給全國的聽眾。
    在此之前,她一個人已經一口氣唱了五首歌。
    等主持人薑昆、劉小慶拉長了聲音報下一個節目《鄉戀》,她又飽含感情的再唱出這麽一首。
    “明天就要來臨,卻難得和你相逢,隻有風兒,送去我的深情”
    餃子已經上桌,幾人邊吃邊看邊聽,屋裏燈明晃晃的,歌聲伴隨著餃子的香味,供祖宗的香燭,飄散在千家萬戶。
    “哥,你咋哭了?”
    江珂剛要分享吃著長城幣的喜悅,揚起頭看著江弦抹了抹眼角。
    “別瞎說。”
    江弦把她腦袋按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啥忽然感情泛濫。
    或許是混文藝圈一路混到現在,知道這首《鄉戀》唱出來有多不容易。
    這首歌可以說是一發信號彈。
    從此,國內的文藝就要和統一、僵化say拜拜了。
    馬上刮風下雨、轟轟烈烈、百家爭鳴、群魔亂舞。
    夜越來越深。
    晚會結束以後,工作人員們美滋滋的收拾著設備器材。
    “台長。”
    看見領導駕到,黃一鶴心中忐忑。
    從剛才四台電話收到的觀眾反饋來看,他們這個晚會,辦的還是很受觀眾們喜愛的,就是不知道上麵怎麽看待。
    “老黃,辛苦了。”
    台長笑嗬嗬的握住他的手,“辦的非常好,台裏麵的電話都被觀眾們打爆了,都是誇咱們晚會的。
    這是什麽?這是人民的呼聲啊。
    我看啊,明年這晚會,你還得接著辦!”
    “哈哈,不辜負領導們的期望就行。”
    “你們那個《吃雞》弄得真好,鋪墊的真好,我看的時候都沒反應過來。”
    “這個節目差點就砍掉了,多虧是江弦同誌給我們提了建議,給我們改了台本。”
    “江弦?”
    “對。”
    “噝,這個人的能力太強了。”
    “是啊。”
    翌日,大年初一。
    京城,不論拜年的還是出去玩的,都在討論昨晚的那場聯歡晚會。
    王景愚一覺醒來,走在大街上,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著自己。
    有膽大的,就過來喊他:
    “是吃雞的那個!”
    “”
    聽著這個稱號,他既高興又無奈。
    唉,不過可以確定的是。
    他的節目,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