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閨女漂亮還是我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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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媳婦,怎麽了?”江弦關切的湊過去,攙扶住近乎要跌倒的朱琳。
    “我肚子疼”
    朱琳捂著肚子,神情痛苦。
    “肚子疼?”
    這邊的動靜馬上吸引了其他女人的注意。
    饒月梅一拍大腿,“呀,肚子疼,這個節骨眼那肯定是快要生了啊!”
    “傻小子,快送醫院。”
    茹誌鵑拍江弦一下,愣神在原地的他這才反應過來。
    “安憶,幫我和愛德文說一聲,今天的報告會我先不去參加了。”
    “都什麽時候了,還惦記著報告會幹嘛?”王安憶說。
    江弦顧不上說話,急匆匆的將朱琳送去醫院。
    醫生對朱琳做了一番簡單的檢查。
    “誰是家屬?”
    “我、我。”
    江弦和一大家子人趕緊跑過去。
    “醫生,我太太的情況怎麽樣?”
    “您是孕婦的?”
    “丈夫,這是她婆婆和母親。”
    醫生點點頭,而後看向江弦,笑道:
    “恭喜,您的夫人已經具備了分娩條件,可以準備生產了。”
    “真的?”
    江弦不是個容易亂分寸的人,但此刻聽說這個消息,心還是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又覺得緊張又覺得高興。
    “家屬在同意書上簽下字?”
    “好。”
    江弦接過一份英文的同意書,大致瀏覽一遍,又聽護士做了講解,隨後鄭重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他前世沒有過孩子。
    所以這份當爹的經曆對他來說還是第一次。
    朱琳很快被送進產房,江弦這些家屬則被安排在產房外麵等待。
    “來的匆忙,什麽都沒準備。”饒月梅一拍大腿說。
    產後的那些個必需品江弦早就備好了,隻是事發突然,一家人光顧著送朱琳,哪還想著這個。
    “我回去拿。”江弦說。
    饒月梅攔住他,“傻小子,你是孩子她爹,這個時候怎麽能不在醫院。”
    茹誌鵑開口道:“月梅同誌,咱們兩個回去拿,讓江弦和朱琳媽媽留下來照看朱琳。”
    饒月梅沒意見。
    這兩個人可以說是朱琳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這個時刻他們當然不能輕易離開。
    江弦被安排等候在產房門口,時不時頂著護士的白眼,湊過去聽聽動靜,然而什麽都聽不到。
    這時候他最是煎熬,很想做點什麽,又什麽都做不了,隻能聽天由命。
    “江弦,你給孩子起好名字了麽?”朱母這時候開口。
    “名字?”
    江弦麵露尷尬,他一直習慣喊他家那寶貝閨女小小陛下,喊得特順口,因而他閨女的名字就一直拖著沒給認真起。
    “回頭再給起吧。”
    朱母看出他初為人父,心情緊張到難以自已,開口安慰道:“江弦,不用緊張,當初我在國內生朱琳和朱虹,醫療技術可沒現如今這麽發達,更比不上美國這裏的條件,她倆不也一樣生出來了,都健健康康的。”
    正說著,聶華苓也匆匆趕了過來。
    “江弦,我聽安憶給我說,朱琳要準備生產了。”
    “現在人在產房裏。”
    聶華苓也一眼看出他的心煩意燥,安慰道:“你別擔心,醫生是我的朋友,在這一帶很有名氣,特別擅長婦產手術,好多華人的子女都是她接生的。”
    朱母這時候又附和著寬慰江弦幾句,江弦的精神這才逐漸放鬆下來一些。
    不一會,饒月梅和茹誌鵑拎著大包小包焦急的重新出現在醫院裏。
    隨同她們出現的,還有很多“國際寫作計劃”各個國家的作者。
    他們都知道,江弦的夫人即將臨盆,一聽王安憶說了這件事情,便自發的來到醫院,看能不能幫上點忙。
    “恭喜你,江。”
    “家裏即將有一位新成員了。”
    “情況怎麽樣?”
    “還在產房裏麵。”
    江弦無奈道:“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們多多少。”
    簡單了解了一下情況,一眾人便開始漫長的等待,期間不斷有作家過來寬慰江弦兩句
    “第一次準備當父親的感覺很特別吧。”陳映真笑著拍拍他的肩膀。
    “我還記得我孩子第一次出生時的場景,那時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喜悅和興奮,既對這個新生命的到來感到無比的高興,同時也對自己即將在孩子生命中擔任的角色感到自豪。”
    “陳老師,辛苦你們了,還來這裏陪我。”江弦感謝說。
    “哪裏的話,這麽一件喜事,我們過來沾沾喜氣也是很開心的,隻要你不嫌我們這群人煩就好,就讓我們在這兒陪你一會兒吧。”
    陳映真也能看出江弦的不適應,他們這些朋友,隻能用最簡單也最直接的方式,寬慰他的心情。
    “話說你人緣不錯麽。”
    陳映真看了一眼醫院走廊,“‘寫作計劃’的作家們幾乎都過來了,沒想到你在我們這兒的人氣這麽高。”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來自不同國家的作家們關係已經融洽許多。
    就連一見麵就吵架的菲兒和埃及作家,倆人這會兒也能坐在一塊兒心平氣和的討論討論種族問題了。
    不過大家因為一位作家的私事全都聚在一塊兒,這還是很罕見的。
    可見在這些作家心中,或多或少都對江弦都存在一定的欣賞和好感。
    “我這也是魅魔體質?”江弦自嘲一句。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送來的時候本就是個午後,如今已經是夜裏九點多鍾了。
    江弦看了眼手表,“陳老師,你帶著大家先去附近吃一點東西,別餓著,我寫張支票給你,你就當我請客。”
    “你不用管我們。”陳映真連忙擺擺手,“我帶著他們去吃飯,你呢?要不要也去吃點。”
    “我吃不下。”江弦苦笑一聲。
    陳映真也理解他的心情,帶領烏泱泱一群作家去外麵吃飯。
    江弦則在產房門口繼續等待。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忍不住思緒飄搖,胡思亂想,想到電視劇、電影裏經常出現的“保大還是保小”。
    其實這選擇完全是編劇瞎編的,法律明文規定:隻能保大。
    想著想著,他又趕緊甩甩腦袋。
    自己在想的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母子平安!
    一定是母子平安!
    江弦一邊想著,一邊在走廊裏來回踱步。
    朱母看出了他的擔憂,“江弦,別著急,醫學生有說過,最短也需要4小時以上才能完成分娩呢。”
    “是啊。”
    饒月梅接過話頭,“第一次生孩子都費勁,想當年,我第一次生你姐的時候,也花了將近小半天的時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
    江弦被她們勸著坐回到座位上。
    他倚靠著椅子,腦袋側貼著牆壁,望著產房的方向,不知不覺間竟然睡了過去。
    睡著了的他做了個夢。
    夢裏有一個小小一隻的小家夥,努力的朝他伸出兩隻小手。
    江弦並不知道這個小家夥是誰,隻覺得她特別的親切。
    於是他也努力的朝她伸出手去。
    握住她小手的那一刻,小家夥張開嘴巴,輕聲喊出一句。
    “爸爸。”
    江弦驀然間明白這個小家夥是誰了。
    那是他的閨女!
    他們家的小小陛下!
    江弦再想去拉住小家夥的小手,卻漸漸觸摸不到,他焦急的往前衝去,反而卻和她越來越遠。
    急切中,江弦猛地睜開眼睛。
    恍惚一陣,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睡著了,剛才的一切隻是做夢。
    他揉揉眼睛,眼眶不知什麽時候變得濕潤。
    江弦趕緊擦拭兩下,怔怔的回想著剛才的夢,回想著剛才那個讓自己從靈魂深處感到親切的小女孩。
    任何信奉唯物主義的人,在這一刻都難免會產生一些奇特的想法。
    包括江弦。
    他真的覺得,那就是他的女兒,那就是他的小小陛下。
    手掌又忍不住抬起,在空中虛抓一下。
    “別著急。”
    “我的小小陛下。”
    “我們很快就要見麵了。”
    醫院走廊裏已經再次熱鬧起來。
    此時已經過了夜裏24點,但這群來自天南海北、異國他鄉的作家們誰都不願意散去。
    還有幾個家夥手上端著啤酒,也不喝,就在腳邊放著,似乎隻待最終結果宣布,就要興高采烈的幹上一杯慶祝。
    不管是哪個國家,從事文學工作的都帶一點神經質。
    這一點似乎是共識。
    作家嘛,就是在優雅和瘋癲之間不斷遊走的職業。
    大概夜裏一點多鍾,伴隨著一聲輕響,產房的門終於打開了。
    刷的一下。
    剛才還一陣喧嘩的走廊瞬間安靜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產房的門看去。
    隻見一位護士抱著一條帶有藍色和粉色條紋的繈褓走了出來。
    “朱琳的家屬!”
    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又齊刷刷的看向江弦。
    江弦隻覺得剛才偷偷擦拭幹淨的眼眶,又一下濕熱住了,拿袖口簡單擦了兩下,卻怎麽擦拭仿佛都擦拭不幹淨。
    他也不再擦,就紅著眼眶快步去到護士麵前。
    “你是?”
    “孩子父親。”
    江弦哽咽半天,才從嗓子裏擠出這麽幾個字。
    護士已經見怪不怪,微笑著將手上的繈褓遞給江弦,“恭喜你,是個女兒,六斤四兩,抱抱她吧。”
    江弦局促的張開雙臂,從護士的手上接過孩子,不斷調整著自己的姿勢,又怕力道重了,又怕力道太輕,雙臂僵硬的好像兩塊石頭。
    可當那個熱乎乎又柔軟的小東西,落到他懷抱裏的時候,他的心都仿佛被什麽東西戳了一下似得,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
    這就是我的女兒?
    他從繈褓的縫隙中端詳小小陛下的模樣。
    閨女的皮膚看上去嫩白嫩白的,上麵像是有一層白色粉末,頭發是濕的,黏在一起,顯得烏黑發亮,這會閉著眼睛在睡覺。
    望著這個小家夥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包裹住江弦。
    “哎呀,鼻子好像朱琳!”
    “耳朵像江弦!又是個文曲星呀!”
    饒月梅和朱母這一對奶奶和外婆在旁邊兒打量著江弦懷裏的小家夥,臉上樂得能開出一朵花。
    江弦這時候抬起頭看向護士。
    “你好,請問我太太的情況怎麽樣?”
    護士頗為意外的看他一眼,目光中滿是欣賞。
    “放心吧,孩子的母親非常安全,生產過程都很順利。”
    說話間,朱琳就從產房裏被護士們推了出來,此刻臉色蒼白,鬢角的碎發都被汗水打濕,黏在額頭上。
    “媳婦,辛苦了。”江弦一臉愛憐的握住她的手,這會兒非常冰涼。
    “閨女呢?”朱琳虛弱的問一句。
    江弦從饒月梅懷裏接過小小陛下,給朱琳抱去身旁,“你看她,和你一樣漂亮,以後也是個大演員。”
    “哪裏漂亮了,皺巴巴的。”
    朱琳嘴上這麽說,眼睛卻一刻都舍不得從那個小家夥身上離開。
    “以後養一養就好了,五官多標誌啊。”江弦貼近著朱琳的臉頰,享受著此刻一家三口的幸福。
    朱琳瞥他一眼,一雙杏眸風情萬種間夾雜著小鳥依人。
    “江弦。”
    “嗯。”
    “你說我漂亮還是咱閨女漂亮?”
    “當然是閨女漂亮。”江弦毫不猶豫的回答。
    “咱閨女長得像她媽,當然更漂亮一些了。”
    “哼。”
    朱琳輕哼一聲,對江弦這個回答還算滿意。
    另一邊,休息室外的走廊裏,各國的作家們小小聲的歡呼著,準備好啤酒的作家們互相舉杯相碰,就像見證了一件盛事一樣興高采烈。
    江弦出來送他們離開,與作家們告別。
    “感覺怎麽樣?”陳映真問。
    江弦想了想,說了兩個字:
    “特好。”
    “江,你的女兒以後要是有機會到台省,一定聯係我,我帶著她去玩。”
    這時候,又有好幾位作家拿出幾首詩詞,說這是剛才由感而發,專為江弦他閨女寫下的。
    “這有什麽好寫的?”江弦哭笑不得。
    不過還是一一收下。
    這禮物也挺珍貴了。
    畢竟這些能來參加“國際寫作計劃”的這些作家,如江弦和茹誌鵑一樣,都在各自國內小有名氣。
    等閨女以後長大了,江弦把這些詩一一拿出來,再把這些作者一一找給閨女那麽一看。
    瞧見沒,這些詩就是你剛出生那會兒他們專門給你寫的。
    哎呦,這說出來那不是倍兒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