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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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豆漿甜豆漿你要哪個?救我還是救你媽?愛過我嗎?0.8跟24
這群人一進來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眾人幾乎目瞪口呆地看著這浩浩蕩蕩的陣勢,後排一個男生終於受不了了, 搖著頭一副沒臉看的模樣:“就從教室大門走到張晗櫟位子上這段路, 被你們整的跟唐僧取經九九八十一難似的!至於嗎?人櫟櫟都說了自己會走, 你們這是當自己孫悟空豬八戒呢?!”
“去去!你才豬八戒呢!我們樂意陪著櫟櫟過來,你就羨慕嫉妒恨吧!”
“就是就是!你上次扭傷可沒人陪你,心裏不平衡了?”
……
男生被一頓噴,立馬舉起雙手投降, 服氣了:“好好好!我羨慕嫉妒恨!我心裏不平衡!”
等眾人散去,張晗櫟把兩根拐杖往桌上一靠,接著對方樞懷眉眼彎彎地說道, “早!”
“早啊櫟櫟!就放一個周末,你腿怎麽了?”兩人後排一個男生湊過來,圓珠筆朝下指了指少年被包成一個粽子的腳,“為革命為黨獻身了?”
“起開起開!櫟櫟的腳由我來守護!這可是為我們班流的血!”懶洋洋的聲音從大門傳過來,臉上還有些青腫的殺馬特背著雙肩背, 拎著一個巨大的黑色箱子, 邊走邊眉飛色舞地說道,“咱們櫟櫟可是英雄!腳是對抗隔壁狗熊光榮負傷的!輕傷不下火線重傷不下戰場,就算腳傷了也照樣把隔壁狗熊完虐!”
“狗熊?你說體校的唐樂?他又來挑釁了?”
“你鼻青臉腫的是跟狗熊他們幹架了?櫟櫟也參加了?”
“唉櫟櫟你行啊!居然跟唐樂幹上!”
“唉你這腳該不會跟他有關吧?”
……
走到兩人桌前,殺馬特把黑色箱子遞給方樞懷:“喏,這是你昨天落我車裏的。什麽玩意兒, 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弄了半天沒弄明白。”
方樞懷:“……”真是感謝你沒一時怒上心頭把弓片給掰了啊。
“下次你要真想玩我可以帶你去箭館體驗一下。”把箱子收到桌子底下, 方樞懷回道。
殺馬特:“行!先謝了啊!”
教室裏陸續有人急匆匆地進來,原本到處亂走的也回到了座位,吃早餐的吃早餐,補作業的補作業。
等張晗櫟把書本筆袋都放到桌上碼得整整齊齊,方樞懷問他:“你外婆和舅舅一家怎麽說?”
少年擰眉:“外婆說住外麵太貴了,還不如住學校宿舍。一年的住宿費才八百,比跟你一起住省錢多了。”
對於這結果,方樞懷並不驚訝。
“你舅舅舅媽怎麽說的?還有你這拐杖哪兒來的?”
張晗櫟:“舅媽也讓我住學校宿舍,說是學校裏麵安全一些,也好交朋友。拐杖是昨天舅舅給我買的,他還給我換了藥。”
方樞懷點了點頭,知道那一家對張晗櫟的態度好歹有了些變化,至少不會再把他當成仆役使喚,其他的事情可以之後再說。
方樞懷想著這些東西,忽然感到手肘被碰了碰,轉過頭見少年欲言又止地看著自己。
“怎麽了?”
少年巴巴地眨眼,像隻可憐兮兮的小狗:“可是我還是想和你一起住,房租能不能便宜一點?”
方樞懷失笑,他說的那句話其實隻是為了試探那一家的反應,也算是給一個提醒,倒沒有真的想要在學校附近找個房子住下的打算。更何況張晗櫟剛進學校,住進學生宿舍對於他交朋友也有所幫助。
男生的友誼其實很簡單,寢室裏互相吹幾句,籃球場上打一次比賽,喜歡同一個籃球或者足球明星,輕而易舉就能成為好哥們。周六那天的籃球比賽就是,現在殺馬特、王超還有八班的劉楠已經把少年當作了自己人。
笑了笑,方樞懷拍了拍少年的頭:“房租降了你外婆可能也不會答應。我再想想辦法。”
今天是周一,剛過了兩天好日子的學生們回到學校上課,壓根沒有任何激情,從早讀一直熬到下午最後一節課,物理老師在講台上說得唾沫橫飛,除了前麵部分同學強撐著做筆記,後麵已經陣亡了一大片。
好不容易四十五分鍾過去,下課鈴響了,原本一片寂靜的教室漸漸開始騷動起來,教室後排把書摞高了裝模作樣在聽課其實在睡覺的幾個男生也袋鼠一樣猛地抬起了頭,兩眼發綠地往食堂的方向看去。
講台上物理老師正講著最後一道大題,聽到下麵傳來的嗡嗡聲,眉毛一揚,心道這些小兔崽子,一上課就跟死了一樣,下課鈴一響,立馬就又活過來了。
冷笑一聲,他繼續慢慢悠悠地講解下去。
三分鍾過去了,下麵的騷動越來越大,依稀能夠聽到後排“老鄭又雙叒叕拖堂了臥槽”的抱怨聲。
方樞懷正低頭看試題,半天沒動筆,他總感覺老鄭在黑板上講的有點不對勁。餘光瞥見張晗櫟臉色通紅,手也緊緊握在一起,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怎麽了?”方樞懷擔憂地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不燙,鬆了口氣。
少年轉過臉看他,憋著一張通紅的臉搖搖頭,雙眼卻泛著水光:“沒事。”
講台上老鄭的聲音依舊慢條斯理,跟故意似的。
“你們看,這就是最常用的解題方法,這次月考裏你們很多人也用了這個方法解倒數第二道大題。”
下麵眾人想起全班幾乎陣亡的那道題,忽然有股不妙的預感。
果然,老鄭露出一個和藹仁慈的笑容,地中海頭頂和潔白的牙齒在一片夕陽的餘暉中熠熠生輝,襯得他的形象愈發高大神聖、光芒萬丈。老鄭從粉筆盒裏掏出一支紅色的粉筆,轉過身在寫滿了公式和計算的黑板上慢悠悠地打上了一個大叉。
“結果你們也知道,解題步驟從第三步開始就錯了。”
老鄭臉上分明寫著: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下麵奮筆疾書寫了整整一頁紙的眾人差點掰斷了筆杆子:臥槽!
方樞懷:……幸好他覺得不對勁沒把老鄭寫的解題方法抄下來。
轉眼卻看少年依舊那種狀態,方樞懷忽然福至心靈:“你是不是想上廁所?”
少年沒轉過頭,纖長濃密的睫毛卻快速地忽扇了幾下,接著他點了點頭,臉上的紅色似乎更深了。
老鄭:“好,下麵我來講講正確的解題方式。”
方樞懷看老鄭這架勢,拖二十分鍾都不一定能夠講完,於是直接把少年扶起來,對上講台上老馬的視線,指了指廁所,低聲對少年說道:“跟我出來。”
方樞懷剛扶著張晗櫟一拐一拐地出門,就聽教室裏另一個聲音大喊:“老師,我也要去廁所!”幾秒後,殺馬特從裏麵出來了,快步走到兩人身邊,憤憤不平地說道:“老鄭太缺德了,每次都拖堂!你看旁邊兩個班人都跑光了去食堂搶飯,就咱班還被老鄭拖著!等會兒就算去食堂也沒啥好吃的菜了!”
到了廁所,方樞懷把人扶到便池,自己並不想上,於是走到洗手池邊洗手。
耳朵卻聽到便池那邊殺馬特懶洋洋地跟張晗櫟說話的聲音。
“櫟櫟啊,你漢語學的怎麽樣了?”
“還好,最近在看語文課本。”
“那我來考考你啊,牆上這幾個字你認識嗎?”
“哪個?”
“喏,這個字。”
“我認識,勿。”
“這個呢?”
“炫,炫耀的炫,這個字不難,後麵那個字比較難,我總是寫不好。”
“很好,下麵這個呢?”
“己,自己的己。”
“不錯啊,繼續。”
“長(cháng)?還是長(zhǎng)?”
“這個字念長(cháng)。你好聰明啊居然還知道這個字有兩個音!那下麵是?”
“這個還是勿。”
“對了!來繼續。”
“嘲。”
“還有呢?”
“人。”
“最後一個。”
“短。”
“櫟櫟你真厲害,這些字居然都認識,現在連起來讀一遍?”
方樞懷:“……”這臭小子……
見張晗櫟傻兮兮的真打算把那句話複述一邊,方樞懷忙開口:“張晗櫟,你好了嗎?”
少年轉過頭:“哦哦,好了。”
殺馬特一臉可惜,他還打算給洋娃娃解釋一下這句話什麽意思呢。隻不過張晗櫟已經往洗手池過去了,他隻能歎口氣聳聳肩,慢吞吞地走過去:“方樞懷,你不能攔著櫟櫟學漢語啊!人家勤奮好學,我們不能打擊他的熱情。”
方樞懷瞥他一眼:“教他勿嘲你短?”
殺馬特怒:“呸呸呸!你才短!敢不敢比比,看看到底誰的短?”
方樞懷毫不留情地醜拒:“別,我怕辣著我眼睛。”
殺馬特:“……”日!
洗完手,殺馬特打開門,卻見方樞懷還靠在洗手池邊,問道:“你倆還不走?”
方樞懷:“你先過去吧,我扶著他。”
“嘖嘖,這是要說什麽悄悄話吧?行行行,我可識趣得很,不會打擾你倆的。”
殺馬特一走,方樞懷這才扶著少年來到走廊,口中叮囑道:“以後小心潘安那小子。”
少年一臉無辜:“他怎麽了?他人很好啊,還教我認字。”
方樞懷忍不住抬手在少年額頭上彈了一下:“他那是居心不良,逗你呢,你還傻乎乎的上當了。你自己想想,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少年捂著額頭,眨了眨眼。
五秒鍾後,對著他的方樞懷眼睜睜看著少年的耳朵倏然變紅,接著紅暈又從耳朵蔓延到兩頰,把少年白皙通透的臉染成了血玉一樣的顏色,跟朵花兒似的。
笑意在方樞懷眼底彌漫,他忍不住再次抬手彈了彈少年額頭:“明白過來了?”
少年羞窘地點了點頭。半晌,他放低了聲音說道:“學校怎麽在廁所裏貼這個啊……”
這麽些年下來,張靜早已經魔怔了,麵對方士軍還能維持住表麵的溫柔賢淑,但麵對自己,便隻剩下滿腔的怨恨,隻要一涉及到方清鈺的事,無論心情怎麽樣,下一秒總能變得歇斯底裏,涵養全無,將氣全都撒到自己身上。
方樞懷明白這是張靜的心結,解不開,放不下,始終像根刺一樣紮在她的心髒,隻要一呼吸,就會跳出來彰顯存在感,並且會永遠繼續下去,直到把她搞得人不人鬼不鬼,除非她自己放下——但這也顯然並不可能。
方樞懷有一瞬間忽然覺得自己對感情的態度如此悲觀,可能就是受了張靜這麽些年的影響。明明已經不愛了,卻始終放不下對方的過錯,恨不得那把刀刻在心上,時刻提醒自己也提醒對方他所犯的錯。曾經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恨得情願把自己的後半生鎖在這個痛苦的荊棘牢籠裏日日夜夜折磨自己,折磨對方,也不願放開手,讓對方好過。
就好像一旦放開了手,自己所付出的一切,自己所謂的愛情就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自己獨自在原地傷心痛苦,對方卻拍拍屁股開始新的人生,怎麽能夠甘心?
方樞懷理解張靜的這份心情,也感到悲哀,但他卻不想再見到上一世所發生的那些事情。
“說話啊!啞巴了?!方樞懷我告訴你——”
方樞懷歎了口氣,把抓著張靜的手放下來,揉了揉眉心低聲說道:“媽,離婚吧。”
“——你別想——”張靜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就連動作都停頓了。
“你要是實在受不了,離婚吧,也就一張紙的事情,沒必要搞得這麽難看。”明知道說出這句話會適得其反,方樞懷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這樣彼此折磨的日子,有什麽意思呢?
張靜卻隻聽到了兩個字,原本有些息下來的怒火再次蹭得一聲竄高,雙眼通紅,狀若癲狂地喊道:“你說什麽?難看?!好啊方樞懷!這些年你就是這麽看我的!難看是吧?你覺得好笑是吧?!你也跟那個小畜生一樣看我笑話!”
手再次落下,方樞懷卻沒擋,任由張靜嘶吼著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臉上甩巴掌,房間沉悶昏暗,令人窒息。就著走廊的燈光,他看到張靜濕著一張臉,眼妝都花了,在眼下暈開一團團黑色的痕跡。
方樞懷內心在數著數,直到數到十三的時候,張靜的動作才猛然一頓,像是突然醒悟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她驚慌地收回手,嘴唇顫抖看著方樞懷,眼中閃過一絲懊惱。
方樞懷臉頰已經麻了,隻覺得漲得厲害,舌頭也已經不利索,話都說不出來。但看張靜眼神閃躲的模樣,他又感到有些可笑,默不作聲地拉開大門,就那麽直直看著張靜,意思很明顯,讓她出去。
這動作像是給張靜找到了台階,方樞懷黑黢黢的雙眼也讓她惶恐不已,幾秒後,她抿了抿唇,慌不擇路地跑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方樞懷對著鏡子用冰袋敷了很久,臉還是很腫,他忽然有些後悔昨晚沒擋著張靜了。今天他得去箭館,頂著這張臉還怎麽出門?
下樓的時候正好七點半,方士軍已經去公司,張靜的房間也沒動靜,方清鈺卻正好在樓下吃早飯,看到方樞懷,他的臉呆滯了一秒,手中的筷子差點掉下去。
方樞懷心下一陣煩躁,伸手把後麵的帽兜一拉,直接把自己的頭給罩住。
但半個小時不到他就後悔了。
剛重生回來那天,他就已經定下了自己依舊選擇射箭的道路,隻是現在的身體,根本沒有肌肉記憶,沒有訓練過後能夠達到的狀態,這也意味著一切都需要從頭開始訓練。專業的運動員從開始訓練到真正接觸器材,需要三四個月,他現在手頭沒有合適的器材,身體又完全是新手,就算重生前是奧運會銀牌的得主,也隻能從體能訓練開始,因此他每天除了早晚跑步外,還給自己做了俯臥撐、仰臥起坐、深蹲等等一係列鍛煉計劃。
雖說現在還是五月份的天氣,沒到酷夏,但罩著帽兜在公園跑上半個小時也夠嗆,方樞懷做了幾組拉伸,到旁邊小賣部買了一瓶水,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看前方遊樂場裏幾個老年人帶著孩子玩耍,不遠處則是一個廣場,廣場挨著一條商業街,對麵是一整排飯店和賣場。
坐到五分鍾的時候,他有些驚訝,十分鍾後,他很無語,等二十分鍾後,方樞懷直接撫額了。
就這二十分鍾的功夫,那個漂亮的少年來回走了三趟。
這一帶是小型購物中心,人流量很大,路邊的乞討者也多,方樞懷小時候就看到過沒了雙腿的乞討者一路挪到街角,然後沒事人一樣站起身露出兩條健全雙腿的情景,因此對廣場上那些乞討者很在意,慢慢的也讓他看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或許是因為少年看著實在是太過無害,他第一次路過的時候,一個假乞丐朝他遞了遞他的碗,少年立刻掏出了十塊錢放進去,還對那人抱歉地笑了笑。第二次路過的時候,那個假乞丐往前挪了幾步,靠近他走過來的路線,少年腳步頓了頓,還是給了錢,這次是二十。等到了第三次,他直接堵在少年麵前了。
方樞懷快步上前,一把拉過少年剛要遞出去的五十,那乞丐雙眼本就盯著那張綠色的紙幣,見此情景頓時怒了,大喊:“唉——你這人——”喊到一半,接收到方樞懷冷冰冰的視線,那乞丐頓時息聲,乖乖縮了回去。
“方樞懷?”少年乖乖被方樞懷拉著,也沒反抗,臉上卻滿是驚喜。方樞懷一路拉著人來到一處長椅上,這才轉過身來無奈地問道:“你怎麽想的?”
“你說什麽?你的臉怎麽了?”看到方樞懷臉上還沒消下去的紅腫,少年瞪大了雙眼,一隻手從方樞懷手中掙脫出來,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臉。
“嘶——別碰。”方樞懷躲了一下。
“這是怎麽回事?你被人打了嗎?”少年急得不行,手足無措地看著他,三秒後,他忽然想起什麽,扔下一句“你等等我!”直接撒腿往不遠處的小商店跑去。
兩分鍾後,少年又急忙跑回來,捧著兩塊雪糕往方樞懷臉上按去。
方樞懷看著少年跟一隻受驚的貓似的,慌慌張張跑過去又急急忙忙地跑回來,等把雪糕按在自己臉上,才舒了口氣,眉間的疙瘩卻始終沒有解開,眼中還有些微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