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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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鹹豆漿甜豆漿你要哪個?救我還是救你媽?愛過我嗎?0.8跟24  “方樞懷, 你先聽我說!”小姑娘的聲音有些尖銳, 又隱隱帶著急迫, 帶著不顧一切想要把心事說明白的孤注一擲,“我從剛入學的時候就——”

    “宋瑤。”方樞懷的聲音平平淡淡, 不響,卻成功地讓宋瑤停住了, 身體也不自覺地抖了抖。

    看著宋瑤臉上慢慢浮現出來的絕望神情, 方樞懷有些於心不忍。說到底對方也就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正處於對異性有著朦朧好感的年紀,這種時候的懵懂愛情好比春季剛冒出頭的花骨朵, 嬌嫩美好也誘人。

    即便兩人沒有說開, 這種春心萌動、朦朦朧朧、全心全意因為對方或喜或悲的心情也能成為一生最美好的記憶。等到從象牙塔中走出, 麵對現實嫁人生子, 在某一個時刻, 回顧這一段青澀的愛情時,也足以讓人手捧一杯香茗, 坐在太陽下回味一個下午。

    但是他現在卻要站在這裏,把這一層層由小姑娘親手披上的精美紗布給揭開,露出裏麵殘酷的內裏, 然後掰著小姑娘的頭告訴她,這才是真實。

    “班主任應該不止一次說過, 我們這個階段, 最重要的其實還是好好學習, 考個好的成績, 為自己的未來謀劃好一個大致的方向,你說對不對?”

    方樞懷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感慨這些東西,對象卻是個想要跟他告白的女孩子。

    “喜歡這種東西,對現在的你我來說都太過草率和輕易,認準了一個人、一件事,就飛蛾撲火,放棄自己的所有來追逐那個虛無縹緲的目標,一旦受到外界一點壓力,都會將自己的行為上升為獻祭,覺得自己就算折在半道上也依舊偉大,是個虔誠的殉道者,卻沒想過自己的行為給周圍的人帶去多少痛苦和困擾。”方樞懷不知道這番話到底是在對宋瑤說,還是在對自己說,扯開嘴笑了笑,卻沒什麽溫度。

    宋瑤沒理解前半段話的意思,最後兩個詞卻聽懂了,一時間有些微惱。她死死咬著下唇,一雙已經微微泛著波光的雙眼動也不動地直直盯著方樞懷,那裏麵的溫度簡直要把他的皮膚灼開,啞著聲音問道:“所以你因為我的喜歡而困擾痛苦了嗎?”

    方樞懷失笑,搖了搖頭,心道自己怎麽一時對著眼前這個小姑娘感慨起來了,口中卻說道:“不,我很感激你的喜歡,受人喜歡總是令人高興的事情。如果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卻沒有獲得任何一個人的喜歡,那才是我作為一個人存在的悲劇。”

    “那你為什麽要拒絕我,說來說去還是你不喜歡我是嗎?”宋瑤這句話說得很艱難,最後幾個字帶著鼻音,幾乎要哭出來。

    “宋瑤,你是個好——”方樞懷愣了愣,現在還沒有以後“發好人卡”的說法,隻是這話說出來,怎麽都有點敷衍不負責任的味道。他還記得隊裏一個女孩子跟人告白,被發了好人卡後周圍同伴同仇敵愾罵“渣男”的情形,於是硬生生把舌尖的“姑娘”二字給咽下去了。

    想了想,他換了個說法:“我們現在還都太年輕,還認識不到這種承諾所代表的東西,因此也就容易輕易許下諾言,等過了幾年回頭再看,留下的也隻會是對自己這段青春‘年少輕狂’的評價。宋瑤,我很感激你對我的喜歡,隻是我接受不了,也不能接受。”

    等宋瑤哭著從山頂跑開的時候,方樞懷有一瞬間的失神。剛才那一番話,與其是對小姑娘說,不如是對他自己說。歎了口氣,剛準備轉身離開,卻聽到旁邊一陣簌簌聲,是不遠處一棵樹上傳來的,他抬起頭,一眼便看到了樹枝間一小片卡其色。

    方樞懷:“……”這孩子居然學會偷聽別人說話了?

    又好氣又好笑,方樞懷走到樹下,抬起頭,看向那個盡力把自己隱藏在樹枝間的身影,提高了聲音問道:“現在知道藏了?剛才偷聽了多少?”

    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張晗櫟便也不再做無用功隱藏自己,而是低下頭對上方樞懷含笑的雙眼。視線相接的一瞬間,少年心尖微微顫了一下。

    放學的時候,他看到方樞懷和那女孩對視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像是達成什麽默契,少年心中又好奇又難受,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麽心情,便跟著宋瑤過來了。等到了這座小山,他很快明白過來她的目的是山頂,於是抄了近道過去,爬上了樹,也見到了兩人對話的那一幕。

    方樞懷說的那段話,他聽得雲裏霧裏,卻不妨礙他看到對方的神情。當對方說到“沒有任何一個人喜歡“那句話的時候,張晗櫟敏銳地察覺到對方微微下撇的嘴角,他不清楚心頭湧起的是什麽情緒,卻覺得自己很難受,但是這種難受又好像不是自己的,而是方樞懷的情緒借著他的感受傾瀉出來,讓他的心髒漲漲的。

    方樞懷見少年依舊一動不動地跨坐在樹枝上,雙眼隻看著自己,疏淡的眉毛擰起,麵有難色的樣子,心下一凜,立即擔憂了起來,這孩子該不會害怕吧?

    粗略估計了一下樹枝的高度,方樞懷上前一步,張開雙臂朝上方的少年說道:“你是不是下不來了?別害怕,這樹不高,你跳下來,我在下麵接著,不會出什麽事。”

    少年一愣,接著雙眼一片燦爛,嘴唇的線條拉起,露出臉頰上兩個梨渦,張開雙手毫不猶豫地從上麵跳了下來。

    方樞懷在下麵看好距離,在最後一刻穩穩地將人接在了懷裏,隻是自己後腳有點不穩,剛把人抱住自己就向後倒了下去,“嘭——”得一聲砸在地上。好在後麵是鬆軟的草地,沒什麽石塊硌到他的脊柱。

    跌倒的瞬間,方樞懷忽然想到,自己才剛見這少年,就為他受了兩次傷,腹部還隱隱作痛呢,現在背部又遭殃了。

    回過神,卻見少年全須全尾、穩穩當當地跨坐在他的肚子上,兩手抵在他的胸前,微微低頭,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對上他的視線,少年彎下身,緊緊貼著自己的臉,認真而慎重地對他說道:“我會喜歡你的。”

    “?”兩人距離太近,方樞懷有些反應不過來,視線完全被少年精致細膩的臉和那雙琥珀一樣的眼睛給占領了,鼻尖也縈繞著一股檸檬一樣的清新味道。

    “我會喜歡你的,不會沒有一個人喜歡你。”少年重複了一遍。

    方樞懷這才反應過來這孩子說的是什麽,好笑地抬手摸了摸少年的頭發。

    他正想開口讓少年下去,一聲尖銳的喊聲驀然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你們高幾的?幾班的?!在這兒幹嘛?!”

    聽到這聲音,方樞懷一驚,忙轉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待看到那標誌性的粉紅色襯衫和那寸草不生、亮得能夠反光的頭頂,心中暗罵不好,忙一個翻身,朝張晗櫟低低喊了一聲“快!”,也不管他反應沒反應過來,一把拉著他就往另一邊跑。

    “臭小子給我站住!”身後是算得上淒厲的喊聲,方樞懷拿出了一百米衝刺的速度,專挑複雜路線跑。一路上鼻尖冒汗,拉著張晗櫟的手都緊了許多,察覺到少年想往後看的動作,他忙掐了掐他的手:“別回頭,那是老錢!”

    張晗櫟第一天到這裏,還沒見識過老錢的威力,因此不明白方樞懷這般逃命的架勢到底是為什麽,卻不妨礙他從方樞懷的行為裏看出來對方很忌憚這個人。

    十分鍾後,等兩人終於甩掉了老錢,方樞懷終於長長舒了口氣,直接癱在了草地上。越想越好笑,自己三十多歲的裏子,還是像個真正的十五歲少年,被老錢追得滿校園亂跑。

    張晗櫟也並肩躺下,疑惑地問:“老錢是誰?”

    方樞懷眯了眯眼,回道:“老錢啊——他就是個行走的神話,你以後會見識到的。”

    教務樓。

    劉晶鳳剛捧著一疊教學資料回來,迎麵便見到老錢滿臉通紅,喘著粗氣往自己辦公室走去,身上粉紅色的襯衫都濕透了,印出一大塊水漬,緊緊貼在他身上,露出裏麵背心的輪廓來。

    劉晶鳳:“老錢,你這是運動去了?”

    老錢:“運動個屁!剛去追一對小情侶,氣死我了!”

    聽到這話,劉晶鳳樂了,老錢追小情侶簡直能成為一中的一道風景線,沒瞧見以前他體重兩百多斤,現在已經降到了一百七嗎?

    劉晶鳳:“沒追上?不應該啊,你上次都放話了,要是敢跑就不隻是寫檢查的事兒了,他們敢當著你麵做這事兒?”

    老錢:“晦氣!沒看清楚那兩人長什麽樣!劉老師,正好,你去通知一下你們組長老劉,讓他半個小時後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劉晶鳳:“怎麽了?”

    老錢咬牙切齒:“下周必須得開個年級大會!”

    劉晶鳳:“咦,上周不是剛開嗎?按理說應該是下下周開啊,這次有什麽重要的主題?”

    “有!”老錢斬釘截鐵,雙目如炬,一字一句回道:“青少年性健康教育!”頓了頓,老錢還是沒忍住,在劉晶鳳麵前罵了一聲:“光天化日,成何體統?!”

    “上輩子?你說前世?你前世還認識我呀?而且我還是你的男神?”

    他不是做夢了嗎?前世什麽的真不是方樞懷糊弄自己說的話嗎?

    方樞懷眯了眯眼,似真似假地說道:“是啊,你上輩子可比我厲害多了,是好多人的男神。”

    張晗櫟聽方樞懷說得有模有樣,幾乎要信以為真,但下一刻他就清醒了,皺了皺鼻子,心道他肯定是在逗自己。

    但心底的好奇還是一寸寸地往上冒,讓他抓心腦肺地癢,忍不住問道:“因為打籃球嗎?”

    “不是。”

    “那是什麽?”

    方樞懷眼前再次出現了賽場上那光風霽月、耀眼奪目的身影,幽幽歎了口氣說道:“是射箭。你在這條路上比我更有天賦,也會走得更遠。那個時候,你是登頂的王者,而其他人,隻能匍匐在你的腳下,親吻你的腳尖。”

    明知這段話是方樞懷逗他的,張晗櫟還是忍不住心尖抖了抖。這話像是一股暖流注入到自己的身體中,沿著四肢百骸將他整個人烤得暖烘烘的,也奇異地在他心底燃起了一束火苗,灼燒出一股雄心壯誌來。

    方樞懷剛說完,就感到脖子被少年用力緊了緊,少年鄭重地在他耳邊說道:“我一定會努力的!”努力追趕你的腳步,努力站在賽道上和你並肩作戰。

    方樞懷脖子被少年勒著,差點喘不過氣來,雖然欣慰於少年的決心,手下動作卻不含糊,朝他屁股拍了拍:“脖子被你勒斷了,放手!”

    臀肉再次被懲罰似的拍了一下,並不重,張晗櫟卻瞬間回過神來,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之後,剛才的決心立刻跟氣球一樣被戳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言語的羞恥感,臉也騰得紅了起來,不自在地往上挪挪,氣弱地說道:“你別老拍我屁股……”

    “誰讓你在我背上亂動,要是跌下去再受傷,你就哭鼻子吧。”

    “可、可是這樣你也不能拍我屁股啊……”

    少年委屈的語氣讓方樞懷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你這屁股怎麽了?多金貴?還不讓人拍了?鑲金了還是鑲銀了?”

    說完作勢又要拍下去,脖子上環著的手卻在瞬間緊了緊,背上的人也立刻往上竄了竄,伴隨著耳後傳來少年有些急切的聲音:“哎!別!別!那、那不是爸爸背兒子才會拍屁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