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講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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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間的古鍾聲響起,林子裏的鳥撲棱著翅膀飛起來,在天邊盤旋幾圈後又落回去,那聲音響了三次之後就安靜下來,隻餘回音飄蕩在山穀中,這意味著草堂就要開課了。
    這些天下來,林依發現這書院雖然怎麽看怎麽不靠譜,但那些老師都是有真才實學的,教的東西也是上等的,隻不過很多時候為了照顧鍾成那幾個不認真學的,沒敢深入而已。
    林依仰頭看了一眼山頂,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
    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是老爺子逼迫還是為了回去,她其實對這些文章詞句都討厭不起來,甚至一直是心懷敬重的,那是一代又一代老祖宗留下來的智慧,其中很多就是某位先人一生的心血,這樣一代一代傳下來,並不容易。
    冥翼也直起身,雖然步子看起來悠哉懶散,到底還是跟在林依身後進了草堂。
    不過很快他們就尷尬了。
    因為林依坐了原本是冥翼的位置,因為心血來潮想聽一堂課的冥翼發現他沒地方可以坐了。
    冥翼環顧一圈,心中也是後悔萬分,怎麽就跟著那丫頭進來了呢?反正他也不會聽課,索性試探著問講學的季夫子:“要不我出去?”
    季成也是個暴脾氣,和古鍾年大差不差,他沒好氣的瞪了冥翼一眼,“別仗著你那身功夫就為所欲為,你看看,這厚厚一本書,你識得幾個大字?你還出去?”他指了指講台下林依旁邊的走道,把講台上的蒲團扔給冥翼,自己卻站著講學,說:“坐在那聽。”
    有冥翼在的那堂課,注定是不得安生的。
    隻見那季夫子剛剛轉過身去,冥翼就貼著林依的耳朵,悄悄說到:“丫頭這次可把我坑慘了,要負責”
    林依默默翻了一個白眼,實在不理解,這草堂是他自己要來的,她負哪門子責?
    “冥翼!”季成也嗬斥一聲:“自己不好好聽也就罷了,還去打擾人家姑娘。”
    冥翼立即坐直了身子。
    “你起來!”
    衣服布料摩擦的聲音就響在林依的耳畔,冥翼不甘不願的站起來,這時候的他顯得特別孩子氣,還低著頭,給人一種委屈的感覺。
    不得不說他在扮學生的這件事情上也是極有天賦。
    直到很久之後林依才發現,這個人其實並不是真的胸無點墨。
    她問過他:“為什麽要裝?”
    而冥翼隻是笑著把那壺酒喝完,不正經的答道:“怕打擊到這群小朋友,讓他們覺得差距太大。”
    很多事情,其實隻要冥翼不想說,那不論怎麽問都問不出一個結果來,慢慢的林依也就閉口不提,隻把疑問按在心裏頭,然後自己去尋找那個答案。
    季成也沒好氣的問:“說說我剛才講了什麽?”
    冥翼當然不知道他講了什麽,隻能求助林依。
    林依自然不會搭理他,倒是吳質扔過來一個紙團,隻是那動靜有些大,正從季成也雙眼前飛過去,冥翼就當著季夫子的麵拆開來看,上麵寫著:大道之行。
    他也不多想,照著念出來了。
    季成也冷哼一聲,敲著戒尺說:“那我問你,什麽叫做大道之行?”
    這個冥翼自然還是答不上來,先前因為傳紙團的事情,吳質被季成也狠狠瞪了一眼,現在那老夫子就就站在兩人中間,剛好把吳質和冥翼隔開,吳質便是想幫都幫不了了。
    冥翼再次向林依求助。
    林依自然還是那副低頭溫書的樣子,渾身上下寫著兩個大字:沒門。
    冥翼撇了撇嘴,刮了刮的鼻頭,胡亂答一通:“我的理解是好人有好報,惡人會付出代價——這就是大道。”
    “大道之行呢,就是告訴我們,人在做,天在看,所以啊,要做個好人。”他站沒站相,身上那股離經叛道的氣質壓都壓不住,還一本正經的說出這番話。
    草堂裏有人憋不住,嗓子裏傳來笑聲,鍾成直接“哎呦”一聲,朝著前麵的白赴說他肚子疼。
    就連吳質,也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季成也氣得不行,他正要發話,就看見草堂外急急忙忙跑來一個姑娘。
    雪天路滑,她似乎在路上摔了好幾跤,一身襦裙被劃破了好幾處,臉上青了一塊,滿身狼狽。
    看見來人的一瞬間,林依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因為那人是緣娘。
    李朦當場就坐不住了,“騰”的站起來,直接從漏風的木窗裏翻出去,接住了又要摔跤的緣娘。
    緣娘眼眶紅腫,看樣子是一路哭著上來的,緊緊抓著李朦,話都說不清楚了:“朦,朦,朦郎,他他,秦家秦家,忠叔,忠叔去,去”
    季成也雖然脾氣不好,但也不是古板之人,眼下緣娘這番模樣,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他放下書卷,靜靜的看著草堂外的兩個人。
    吳質起身,端了一杯煮好的熱茶送到緣娘麵前,緩聲說:“姑娘莫要著急,先暖暖身子,進來慢慢說。”
    林依早已站在門邊,和吳質一起騰出位置讓緣娘和李朦坐。
    在緣娘斷斷續續的陳述中,他們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李忠一直攔著李朦不讓他去退婚,是怕自己的兒子得罪秦家,而經過這幾日的觀察,他也清楚自己的兒子是真的喜歡上了這個青樓出生的姑娘,他花了幾日也想通了,青樓就青樓吧,英雄尚可不問出身,那兒媳也可以不問出處,這姑娘是好姑娘,他瞧著倒也還滿意,隻要一家人能夠和和睦睦的過日子,比什麽都好。
    但他也不敢貿然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李朦,他知道,李朦雖然看著穩重,可到底年輕,一但他鬆了口,隻怕會冒冒失失闖入秦家把婚退了,他不知這六大世家的彎彎繞繞,更不知那些權貴的秉性,搞不好一條命就交代在那裏了。
    他想了想,還是自己親自去一趟秦家的好,畢竟是老一輩定下的婚約,牽扯不到小輩身上。
    緣娘越說越急:“這,這秦家可是出了名的跋扈,伯伯,伯伯,就這麽去了,可怎麽是好。”
    此事畢竟是因她而起,若是朦郎的親人出了什麽事情,她實在是難辭其咎。
    李朦垂著眼皮聽完這些,有一下沒一下的安慰著她,雖然他心裏也沒底,但口上還是安慰:“青天白日的,那秦家不會怎麽樣的,沒事的,沒事的,不要擔心,不要擔心”
    季成也放下書卷,說:“古鍾年那裏我幫你說,你先去秦家看看。”他瞪了一眼李朦,沒好氣的說:“還愣著幹什麽,快去啊,那可是你親爹!”
    李朦又驚又喜,匆匆行了一禮:“多謝夫子。”交代緣娘兩句話後,毫不拖泥帶水的下了山,直奔秦家。
    草堂內,季成也指了指冥翼,道:“你小子,在這裏是不會好好聽的了,跟著去,那孩子要是敢少一根寒毛,拿你是問。”
    他說完這句話後回過頭,拿起書卷正要上課,恍然發現原先坐在他前麵,後麵又站在門口的林依早已不見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