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裂音弑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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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月啊,容月,這樣的事兒,你怎麽就不和我商量一下呢?”
孤鶴雁一邊尋找,一邊暗自嘀咕,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出來追容月了,但此時的他,心情更為焦灼,更為複雜。
“你說一下,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啊,何至如此,讓自己陷入危險之地?”
孤鶴雁不停的四下張望,心中焦急的如同火燒。正當孤鶴雁心急如焚之時,卻陡聽前麵一聲斷喝:“呔!”孤鶴雁反倒樂了。
前麵雲頭出現兩人,一個身挎腰刀的道士,一個人身鷲首,頭頂九蛇的人。
孤鶴雁正為尋不著容月而發愁,沒想到卻遇到兩個脅迫她的妖人,他怎能不樂?這兩個妖人他都他曾在靈雲寺見過,那個人身鷲首,頭頂九蛇的人,便是那火燒靈雲寺,最後脫逃的一個妖怪。更令孤鶴雁欣喜的是,這個妖怪手裏,還赫然拿著他的玄冰琥珀心甲!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回頭撞見正前處!
“爾等何人?容月在哪兒?”孤鶴雁厲聲喝問。
“你就是孤鶴雁?”那道士聞言,貌露不可思議之色。
孤鶴雁眼神如霜,冷冷看他一眼道:“正是,閣下何人?”
道士聞言點點頭:“嗯好,我找的就是你。”
“仙道一清,是天師座下首席大弟子,人稱音魔是也。”
“哼!”孤鶴雁聞聽,不由由鼻子裏哼了一聲:“仙道,音魔?真是夠分裂的!”
“我怕你自己是妖怪都認不得吧?”
“呔!放肆!”一清聞聽怒火上冒,他抬指直指孤鶴雁:“我今天一定要你好看!”
“火燒巫陷天坑洞,逼走二鼠的是你,是嗎?”
孤鶴雁聞聽,微笑點點頭:“正是在下。”
“那火燒湯泉福宮,殺死我師弟的也是你,是嗎?”
“你師弟?”孤鶴雁聞聽,不免有些疑惑:“布奴阿圖是你師弟?”
一清怒喝:“怎麽,搶走我師弟如意冰晶就不敢認了嗎?”
孤鶴雁聞聽不由一笑:“哦,你說的那個妖道啊,原來你們是同黨啊。正是,是我殺了他。”
一清聞聽不禁得咬牙切齒:“那在江陽城,擾亂天師招魂合靈的也是你了,是嗎?”
孤鶴雁聞聽,仍是點點頭:“正是。”
“如此說來,不用問,消了我澤霧咒的也便是你了?”
孤鶴雁聞聽,不禁輕蔑一笑:“正是。你問完了沒有?是不是該我問了?”
“我問你,你們把容月怎樣了?心甲已經在你們手上,她人呢?”
一清道:“我們隻要心甲不要人,她走了。”
孤鶴雁聞聽追問:“那你們把她父親怎樣了?”
一清和那個九蛇冠的人互相對視一笑,一清哈哈一笑:“看來我的迷魂引著實給力,連他也信了。”
“我問你,《馭音心經》你帶了嗎?”
孤鶴雁聞聽,冷冷一笑:“嘿,看來你們對我還是蠻了解的嘛。”
“奇怪,你們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一清厲聲道:“這個不需要你知道。”
“既然帶著,那我們要的兩樣東西就全了!”
孤鶴雁聞聽不禁冷冷一笑:“嗬,兩樣東西都齊全了!”
說著,孤鶴雁自懷間掏出自己那卷《馭音心經》,抖抖道:“好啊,有本事你們就過來拿吧。”
“好!聞聽我師弟說,你小子很有些能耐,今天我倒要見識見識,你有幾斤幾兩!”
言及至此,一清身形一動,從腰間拔出那把刀,朝空中一拋,隨之口念有詞。
刹那間,但見那把刀一分二,二分四,須臾之間,八把寒光凜冽的利刃憑空出現,交織成一方刀陣,直逼孤鶴雁而來。
孤鶴雁深知此術的幻妙,一實七虛,虛實難辨。他耳聽之音,手抖幻色紫綾,隻見遊龍一卷,刀陣中一把不見,霎時,那氣勢如虹、寒氣逼人的刀陣也跟著一起不見了!
孤鶴雁手腕輕輕一抖,已將奪來的利刃握於掌中,他拿刀抖了兩抖,輕蔑道:“一個道士,為何要佩一把官府的刀,這刀有何玄妙?”
言罷,手腕一抖,將刀自空中丟下。
一清目睹電光石火之間,就把自己發起的淩厲攻勢輕鬆化解,不由惱羞成怒,他咬牙切齒道:“哼,今日若不讓你領教領教我音魔的厲害,徒讓你來世一遭。”
言及此處,妖道竟由懷中掏出一個嗩呐,驟然吹奏起來。
但聽那嗩呐聲,忽而嘹亮、忽而雄壯、忽而悠揚、忽而斷腸、忽而激昂、忽而高亢、忽而磅礴、忽而蒼涼、忽而鳥鳴,忽而蟲唱,激蕩人心,動人心魂,令聽者心顫,不能自已。
孤鶴雁未曾料到,這嗩呐聲如此魔幻,威力如此之大,聲域如此之廣,聲調如此之強,聲速如此之快,沒有了心甲的保護,他聽得心間陡感一涼,等他發現情況不好,再尋應對之策時,已是來不及,他頭暈目眩,渾身顫抖,無力招架,再次出現癔症的情況。
一清見狀,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手中的嗩呐仿佛成了他操控風雲的魔杖,吹得更加肆意忘情,每一個音符都似蘊含著引導萬物沉浮的能量!
孤鶴雁頓感頭疼欲裂,不能自持!他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頭,眼前的一切仿佛一下都模糊成幻影,形成一個強大的漩渦黑洞,拉住他,把他吸進去,然後旋轉的帶著他,不停的下墜,再下墜!
恍惚間,孤鶴雁仿佛又看到師父九蟬,看到他正緩緩墜入天目湖饕餮湖洞。
“師父,是你嗎?”孤鶴雁不禁失聲發問。
“徒兒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恍惚間,孤鶴雁仿佛也看到奶奶,奶奶正安詳的看著他一點一點長大。
“奶奶,是你嗎?”
“鶴雁對不住你,沒能帶你享福。”
恍惚間,孤鶴雁仿佛也看到爺爺,爺爺正努力背著一個背簍,背簍裏裝著蘑菇和他。
“爺爺,是你嗎?”
“鶴雁對不住你,沒能照顧好你。”
恍惚間,孤鶴雁仿佛也看到容月,他不禁失聲痛問:"容月,為何你我之間,總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紗?"
恍惚間,孤鶴雁仿佛也看到卉雲,但此時他仿佛已經掉進一個深井,井壁由一個個文字砌成,那些文字就像他心中的一個個懺悔,一個個疑問,紛至遝來,不停地向他撞擊,將他撞擊的遍體鱗傷,無力抵抗!
孤鶴雁情知不好,他拚盡全力,馭音傳聲道:“卉雲,我中招了,快要不行了。”
“你想辦法脫身吧,我連累你了……”
言罷,便自空中隕落。
一清和那個九蛇冠的人見一擊得手,欣喜過望,當即降下雲頭,從孤鶴雁身上搜出那卷《馭音心經》,然後滿意的興雲而去,去天師那裏報喜。
卻說慕卉雲圉身玄陰瓶,陡聽到孤鶴雁馭音傳聲,她心中一凜,料知孤鶴雁外麵有難,於是運轉內功,再次從玄陰瓶中冒險而出。但見孤鶴雁倒在地上,嘴角沁出鮮血,人事不省,呼喚皆無反應。慕卉雲焦急萬分,她毫不猶豫咬破自己的手指,扯開孤鶴雁的衣衫,將指尖的鮮血,一滴一滴,滴在孤鶴雁心髒上。
每一滴鮮血落下,都仿佛抽走卉雲一分生命力,她的臉色愈發蒼白,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堅定。如此這般,近乎半柱香的漫長時光過去。終於,孤鶴雁的眼皮微微顫動,緩緩睜開了雙眼。
慕卉雲抱住孤鶴雁大哭,孤鶴雁看到卉雲為了拯救自己兩鬢添霜,眉見皺紋,亦不禁的感激與心疼,兩人相擁而泣!
稍一溫存,孤鶴雁抹一把眼淚,站起身:“卉雲,《馭音心經》被他們搶走了,我得去追他們。”
也該著是幸運,一清與那個九蛇冠的人得了《馭音心經》,充滿了好奇,迫不及待地打開來看,所以沒走遠。孤鶴雁口念風雲決,很快就將他們追上,他使出晦龍隱,隱身跟在他們身後,暗聽他們講些什麽。
但聽那九蛇冠的人疑惑的問:“一清,這個《馭音心經》真的有那麽神奇嗎?”
一清聞聽得意一笑:“東靈二老,哦,不,如今該稱您為東靈遺老才對。”
“厲不厲害,你看一下對手便知道。你和他交過手,應該知道他今昔有何不同?我這也是搶了先手,知道了他的弱點,先下了他的玄冰琥珀護心甲。要不然,隻怕我這亂音裂心的威力,怕一時也難得手。”
東靈遺老道:“既然如此,那我們為何不把四皇子也一起做了,然後再去找天師請功?”
一清聞聽微微一笑:“嗐,這個不急。”
“孤鶴雁一死,四皇子便是我們的囚中之物,俯首待宰矣。”
孤鶴雁瞥見九蛇冠身上背負的弓箭,遂於隱身中出來,輕巧取過弓箭,搭弓一箭,一瞬之間,箭矢如電,自九蛇冠背後心窩穿透而出,東靈二老自此皆不複存在!
九蛇冠一箭穿心,跌下雲頭,一清驚駭得不禁瞠目結舌,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孤鶴雁,滿心狐疑道:“你不是已經被我亂音裂心,震死了嗎?!”
孤鶴雁手抖紫綾取回心甲,穿上淡淡一笑:“死是死了,但還沒魂散。”
“佛祖慈悲,看我年輕心善,特賜我一粒還魂丹,又讓我起死回生了。”
“你那響器確實是厲害,有驚天動地之力,能否借我,吹奏一下?”
一清聞聽大驚,他本能的去掏那懷中的嗩呐,可是,孤鶴雁比他更快一步!
但見遊龍一卷,一清已被紫綾緊緊纏住動彈不得,孤鶴雁移身換位,伸手將他的嗩呐取到手!
“你自詡音魔,可曾料到今日?”孤鶴雁言罷,嘴角微揚,勾起一抹輕蔑的笑。隨即他手持嗩呐,對著一清兀自吹奏幾下。誰料想,一清聽了那嗩呐,竟一口鮮血噴出,裂心而死,現出原形!
原來這道士,竟是一隻修煉成精的畫眉鳥,幻化成的人形!
孤鶴雁奪回心甲,返回客棧,容月聞聽自己是被騙,不禁悔恨不已,
孤鶴雁輕聲安慰:“沒事,容月,你別太責怪自己。”
“這事跟你沒什麽關係,是妖怪想要對付我,才用迷魂引迷幻了你。”
“心甲我已經追回來了,妖怪也已經被我殺死,沒事了,都過去了。”
孤鶴雁以為此事就此過去,未曾想,當夜,卉雲打開玄陰瓶,從瓶中出來,叫醒容月。二人一起來到山穀間的樹林中,展開一場近乎爭吵的激烈對話。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知不知道,孤鶴雁差一點被你害死!”
“對不起,卉雲姐,我不知道妖怪是在騙我,我隻想把我父親救回來,我知道這麽做很不對,很自私,我已經向鶴雁哥道歉了,你別再說了好嗎?”
“別再說了?難道你一句道歉就能彌補了嗎?”
“你知不知道,孤鶴雁被我救醒,第一下就是抱著我哭,哭的像個孩子!”
“他對我坦言,說他更愛的是你,但他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麽做,他想不明白!”
容月聞聽,心中也是一陣陣撕裂的痛,她不停的用手擦拭眼淚:“對不起卉雲姐,我知道我做的很不對,但當時我別無選擇,也不知道該怎麽做,隻好這麽做了。”
“別無選擇?你為什麽不告訴孤鶴雁?你告訴他,難道他就不會幫你想辦法嗎?”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寧願聽妖怪的,也不願聽孤鶴雁的,你知不知道,這樣做讓他有多寒心,多傷心!他差一點被妖怪殺死!”
“卉雲姐,我不是聽妖怪的,我是被妖怪迷幻了。”
“被迷幻了,說的輕巧!”
“被迷幻了,你會狠心拋下孤鶴雁,跟四皇子去國都?”
“我都讓著你了,允許你做小,沒想到你還是這麽自私!”
聽慕卉雲這樣的痛斥,容月突然一下變得激動,變得無所顧忌,她爆炸一樣的喊道:“是,是我自私,是我狹隘!”
“但我和你不一樣,虛偽!”
“我隻想完全擁有我愛的人,我沒法像你一樣和別人分享!”
隨後,容月丟下一句話:“愛是花,也是刀。我想拿花,我不想拿刀!”
言罷,她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卉雲一個人站在那裏,木楞愣的發呆,品味著容月丟下的那意味深長的話,什麽意思。
次日清晨,眾人很驚訝的看到,容月打來一盆水,溫柔的替四皇子擦拭臉頰和身體,幫他敷藥,一舉一動盡顯體貼與溫情。
孤鶴雁旁觀此景,心中無比的悲痛,他深感此去豫州,怕是他和容月的最後一程!
“你知道嗎,孤仙弟,相比做皇帝,我更羨慕你們這些神仙人。”
出了斷魂穀,孤鶴雁感覺很難再自然地和容月走到一起,為避免尷尬,孤鶴雁就策馬走在四皇子車邊。四皇子身體受傷,隻能平躺。但他很享受目前這種狀況,這正是他想要的!
“什麽神仙人,四爺言重了。”孤鶴雁聞言搖頭一笑,苦歎一聲道:“還是做皇帝好啊!”
“皇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唯我獨尊,誰見誰奉迎,多好。”
四皇子聞聽,不禁噗呲一笑:“有那麽好嗎?我怎麽沒見你躬身奉迎?”
孤鶴雁聞言不禁得一笑,四皇子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深意:“仙弟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做皇帝有啥好?”
四皇子說到這裏,不禁望仰望天空,貌似一肚子苦衷:“沒有如影隨形的護衛,皇帝都不敢出宮。沒有人驗毒,皇帝更不敢動筷子。沒有人搜查,皇帝甚至都不敢下榻。”
“我還是懷念小時候啊。”
“我記得小時候,我跟姐姐一起玩神仙捉妖怪,我們兩個都要做神仙,姐姐說,她才應該是神仙,我問她為啥,她說妖怪都會被她的美貌給打敗!”
“哈哈哈,哈哈哈……”孤鶴雁聞聽,不禁得哈哈大笑。四皇子說得自己也是哈哈直樂:“我把這事跟父皇學說了一下,父皇聞聽也是哈哈直笑。”
“父皇說,你姐姐的美貌不一定能打敗妖怪,但你姐姐的美貌,一定能感動妖怪。”
“哈哈哈……哈哈哈……”孤鶴雁聞聽,更是笑得不行。四皇子笑得也是淚汪汪的。
隨從們見狀也都跟著笑,但誰都不知道他們二人笑的是啥,也非常想知道。因為,他們從來沒見過四皇子這麽笑。
容月心中,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