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觀無常，五蘊皆空。”
    “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生死枯榮，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密林。
    滿臉皺紋的圓樂緊貼樹幹，口中默誦《枯榮心經》，體內法門運轉。
    枯榮訣！
    此訣乃佛門斂息秘術，能夠盡數收斂自身氣息，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
    精妙處絲毫不亞於天都派的藏元訣。
    法門運轉，他身上的氣息一點點消失不見，身體、衣衫也悄然變換。
    變的如身後的樹幹一般無二。
    莫說從遠處看，就算是走到近前乃至觸碰，也不會發現有什麽不對。
    生死枯榮，就是這般玄妙。
    “唰！”
    一道持刀身影出現在附近，隨手揮了揮手中長刀，就有道道刀氣飆射。
    “消失了？”
    朱居環顧四周，快步離去。
    圓樂立於原地不動，枯榮訣也未停下運轉。
    不久。
    朱居的身影再次出現，揮刀發泄似的朝著四周砍了砍，最終無奈搖頭。
    “看來是真的逃走了。”
    圓樂目視此景，心中波瀾不驚。
    早在拜入竹山寺之前，他也曾在江湖廝混多年，追逃經驗可謂豐富。
    果不其然。
    又過了一段時間，消失的朱居再次出現，視線掃過四周，一聲不吭踏步遠離。
    這次應該是真的。
    但圓樂依舊沒有現身。
    他不能保證對方確確實實已經離開，若是被發現，定然是十死無生。
    ‘這人是誰，刀法如此恐怖，我的六壬飛刀經曆大大小小廝殺不下百場，還是第一次遇到近身硬抗的。”
    “關鍵是此人不僅扛下了飛刀，甚至還能頂著飛刀衝到近前，近身廝殺怕是連大法師都未必是其對手。’
    ‘還有那法力……’
    ‘如此古怪！’
    他與朱居對了一掌，當場口吐鮮血，體內經脈更是遭五行煞氣肆虐。
    直至現在，傷勢依舊在。
    身處枯榮之中，圓樂的一切生機波動都被壓製到最低，卻也無法修複創傷。
    時間緩緩流逝。
    一日後。
    竹山寺內的廝殺已經落入尾聲，大軍開始清繳躲在隱秘處的僧人。
    三日後。
    一車車貨物在軍隊的看押下朝益都行去。
    四日！
    五日！
    ……
    圓樂像是失去生機的朽木，身體與樹幹相融，數日未曾有絲毫動作。
    期間有人途徑此地。
    或廝殺、或奔逃……
    他就像是一個毫無情緒波動的旁觀者，即使金銀滾落腳下也不為所動，好似真正成為了樹幹的一部分。
    七日後。
    “嘩……”
    ‘樹皮’晃動，塵土簌簌落下。
    麵色慘白的圓樂緩緩活動著身體，讓沉寂許久的氣血再次恢複運轉。
    他的麵頰肉眼可見枯黃、幹癟，眼神也不再那麽有神。
    七日枯立，他未曾攝取外界一絲一毫的營養，全靠體內的能量支撐。
    對於一位老人來說，確實頗為吃力。
    何況。
    他身上還有傷。
    如今傷勢不僅沒有修複，反而越發嚴重，手指不聽使喚的微微顫抖。
    “要盡快找個地方調養。”
    檢查了一下身體情況，圓樂心頭微沉：
    “不然傷勢惡化，怕是要遭。”
    好在他知道附近有幾處隱秘之地，是他或圓嗔下山‘狩獵’所準備，裏麵有足夠的物資，也能躲藏一段時間。
    活動了一下筋骨，圓樂加快速度朝密林外奔去，前方陽光漸漸明朗。
    就在他即將踏出密林的那一瞬，上方陡然撲下來一道身影。
    “等到了！”
    “你終於舍得現身了。”
    唰！
    刀光一閃。
    圓樂的身體陡然一滯，兩眼死死盯著從天而降的朱居，麵容扭曲。
    不甘！
    絕望！
    ……
    七天！
    已經七天了！
    這人竟然還在這裏守著？
    “你體內有我的五行煞氣，我雖然不知道你躲在何處，卻能感應到煞氣並未消失、也未遠離。”
    朱居收刀，看著麵前緩緩分成兩半的屍體，搖頭道：
    “你確實很能藏，也很有耐心，甚至連我自己也懷疑過你是否已經逃遠。”
    “幸好。”
    “我贏了。”
    *
    *
    *
    主世界。
    龍首峰內門弟子院落。
    看著麵前堆成小山一樣的收貨，朱居也忍不住麵露笑意。
    大豐收！
    不論是靈鴉上人，還是圓樂，此番為了圍剿、逃難，厲害手段都帶在身上。
    靈鴉上人的紅葫蘆，圓樂的六壬飛刀，都是實打實的法器。
    況且，
    還有其他收獲。
    紅葫蘆內藏乾坤，不止能當乾坤袋存放物品，更能吞噬煉化火焰。
    靈鴉上人手持紅葫蘆，即可從中召喚數十頭火鴉，攻敵、防守皆備。
    可惜。
    他遇到了朱居。
    朱居一刀破了他的化妖之術，紅葫蘆裏的手段還未來得及盡數施展就被萬劍圖劍氣絞殺。
    至於圓樂……
    此人身上不止有六壬飛刀，還有一個灰撲撲的獸皮袋，同樣也是內藏乾坤之物。
    袋中之物，最多的是書。
    “不愧是藏經閣的主事，這是把藏經閣的經書全都給打包了不成？”
    看著麵前一摞摞佛經，朱居無語搖頭：
    “不過你又不是正兒八經的僧人，打包這麽多經書幹什麽？”
    他一開始看到這些書籍，還以為是竹山寺的傳承法術，不禁大喜過望。
    不曾想。
    法術也有，但寥寥無幾。
    最多的還是佛門經書。
    《心經》、《楞伽經》、《藏三盤經》、《曼陀羅業火度滅心經》……
    搖了搖頭，朱居把合自己心意的東西挑出來。
    須彌山墜！
    明王拳！
    六道輪回腿！
    剝皮姹女法！
    六壬刀訣！
    玄心禦劍術！
    ……
    其中如明王拳這類術武雙修的法門，對於先天境界的朱居來說已無用處。
    最多能增長些見識。
    剝皮姹女法乃魔道法門，他自是不會去修煉。
    至於六壬刀訣、玄心禦劍術，則是圓樂未曾剃度之前偶然得來的法門。
    刀訣與那六壬飛刀為一套，玄心禦劍術則未曾修煉。
    “刀訣、禦劍術雖好，卻也不如我的五行禦劍更加適合，倒是麻煩。”
    “嗬……”
    “法門一多，反倒不知如何挑選。”
    笑了笑，朱居拿出靈鴉上人身上的法門。
    金烏觀想圖！
    化妖之術！
    火鴉陣！
    ……
    除了法門，另有各種各樣帶有靈性的材料，皆為靈鴉上人這幾天截獲的買路之資，幾乎裝滿葫蘆空間。
    不得不說。
    靈鴉上人攔截下山之人十分賣力，收獲頗豐，可惜全都便宜了朱居。
    嗯？
    看著手中的東西，朱居眼神微動，像是想到了什麽，轉頭從圓樂的獸皮袋中拿出一個壇子。
    壇子足有三尺之高，形似大號酒壇。
    之前他也一直以為是酒壇，隨手就放在一邊，未曾打開。
    現今掀開，裏麵是一些粘稠的液體。
    朱居用手指沾了些許放在口中舔了舔，甜味濃鬱，更有滋養神魂之效。
    “佛心甘露！”
    這麽多佛心甘露，不知存放收集多久才能得到。
    雖然佛心甘露滋養神魂的效果不如黃粱米，但如此多，足夠很長一段時間消耗。
    …………
    山腳。
    龍首一脈的弟子再次聚在一起。
    朱居身著內門弟子的白衣金線服飾，在一幹外門弟子中頗為紮眼。
    “師兄。”
    寧如雪站在他身旁，盈盈笑道：
    “自進階先天成為內門弟子，師兄好像還是第一次下山、去坊市？”
    “是。”
    朱居點頭：
    “一味苦修不是善法，閉關這麽久，也該出來走走了。”
    他此番在術法世界收獲頗豐，但很多東西都用不到，定然要去坊市走一趟。
    “出來也好。”寧如雪道：
    “前段時間坊市流出來一粒築基丹，不知被誰人所得，鬧出很大的動靜。”
    “不過也因此，最近坊市熱鬧不少，運氣好能便宜入手不錯的東西。”
    築基丹？
    這種東西距離他們還太遠，遠到沒有資格接觸，也隻能當個談資。
    “裴師姐來了。”
    人群躁動。
    隻見一身紫衣的裴驚鵲沿著石階緩步行來，行到近前目光在朱居身上一頓。
    “朱師弟！”
    “師姐。”
    “好，好啊！”裴驚鵲上上下下打量著他，麵上更是露出驚喜之色：
    “不足一年，師弟就已破開一竅，真是可喜可賀！”
    什麽？
    寧如雪聞言一愣。
    朱居已經破開一竅了？
    “多虧諸位師兄、師姐的指點，不然朱某也無今日。”朱居淡笑回應。
    他並未刻意隱瞞自己的修為，有時候顯露天賦，做事會更加方便。
    “我可是聽說，你不怎麽拜訪同門。”裴驚鵲笑道：
    “苦修也能進展迅猛，師弟果真天賦過人，可喜可賀！”
    一年不到破一竅，十年內定然能破四竅，二三十年後就是宗門支柱。
    以朱居剛剛二十歲的年紀。
    假以時日。
    未必不能有望道基。
    可惜！
    修行的是地煞法，不然進度還能更快，裴驚鵲心中轉念，眼中有驚喜、也有遺憾。
    一旁的寧如雪則是麵頰繃緊。
    她與朱居一同拜入仙門，當時她的修為還更深一些，現今她連先天都未踏入，對方已破先天一竅。
    兩人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
    “呼……”
    像是做出了什麽決定，寧如雪深吸一口氣，眼中浮現一抹決絕之色。
    “走吧！”
    裴驚鵲放出玉葉：
    “先去坊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