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第 1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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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宋陵不自覺鬆一口氣,他還真怕離夢城主神誌不清。
“是我,這裏發生過何事,您落單了?”
幽嶽咳嗽一聲,吐出血沫,滿不在意用袖子擦去。
“我也不記得了,應該是有過一場血戰……可能不止一場,我剛醒來。”
他順勢將披散的頭發挽起來重新用簪子固定,看起來精神許多。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宋陵:“我們是過來找你們的。您還記不記得您昏迷之前在哪裏,與誰同行?”
幽嶽搖頭:“我說了,不記得了。”
他似不耐煩跟宋陵說話,也對謝長安視若無睹,更不好奇為何還有一隻狐狸與他們同行,他隻是自顧自走到劉琦他們麵前,琢磨研究起三座冰雕。
宋陵滿腹狐疑問不出來,臉上露出一種非常微妙的古怪神色。
要知道方清瀾他們之所以會到冰墟來,除了冰柱坍塌會影響天下安危之外,也因為離夢城主提前預見了這種危險,並對眾人強調冰柱坍塌,冰墟毀滅的後果,可以說是冰墟之行的主導者之一。
現在他就活生生出現在自己麵前,卻形單影隻,也擺出不肯與宋陵交流的架勢。
宋陵暗中估摸對方的修為,掂量自己直接把人撂倒的可能性。
謝長安似乎察覺他的想法,輕輕按住他的手臂。
宋陵微微一怔,朝她看去。
謝長安衝他搖搖頭,傳音道:“他好像有些不對。我在離夢城見他時,他言行舉止都還與常人無異。”
現在孤僻少言,與當時談笑風生判若兩人,哪裏像個好說話的人?
宋陵也傳音道:“看著像得了失魂症,要麽先把人弄暈,我懂些離魂拷問之術,也許能問出內情。”
兩人正傳音商量,幽嶽忽然回過頭。
“他們被冰住了,要是冰融化了,能不能把人弄出來?”
宋陵:“我們也剛發現這三人,還未試過。”
幽嶽露出躍躍欲試的興奮:“那我來試試!”
宋陵他們還未來得及阻止,幽嶽已經把手放到高長老那座冰雕上。
融冰對於修士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裹住高長老那層厚厚的堅冰在靈氣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去。
不知怎的,宋陵卻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一個聲音忽然從不遠處傳來。
“別碰他們!”
但這句話說出來時已經晚了——
高長老的肉身連同最貼近他身體的那層冰,在幽嶽手中轟然破碎,血肉凝結連著冰塊散落一地,炸出讓所有人倏然變色的驚變。
說話的人大步過來,正是剛剛和謝長安失散的雲極。
他迅速結印拍向幽嶽!
離夢城主猝不及防,被罡風拂得往後撞向冰柱,又跌落地麵。
他沒有反抗,神色比任何人都要吃驚,好像根本沒料到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他連連發問,又吐出一大口血,表情越發迷惘。
“我不知道這樣會殺了他,我不知道……”
雲極手掌一翻,劍光在對方肩膀劃開一道傷痕,霎時汩汩流血。
幽嶽怔怔望向他,似不覺疼痛。
宋陵上前為他止血,又捏住他的手腕把脈。
謝長安彈指射出一道符文,沒入他的眉心。
離夢城主毫不反抗,任憑他們施為。
宋陵麵色凝重:“他果然得了失魂症。”
識海對他沒有防備,被宋陵一探就輕而易舉打開,剩餘的幾道魂魄縮在識海深處瑟瑟發抖,很難想象堂堂離夢城主究竟遇到什麽,才會變成這樣。
謝長安彈出去的符文也有了反饋結果:“確實少了一魂,他的識海曾受過很嚴重的傷,幾乎被震碎,魂魄應該是那時散出去的。”
她本就精通符籙之術,入劍仙境之後,在許多靈力運用上越發深入,也有了獨到的了解認識,自然也能得到比宋陵更為詳細的東西。
離夢城主畢生汲汲於探究天機,修為也不差,能讓他傷成這樣的人很少,像謝長安,雖然修為更勝他一籌,彼此全力交手之下,也許能重傷他的肉身,卻很難把他的識海傷成這樣。
眾人一時想不通答案,隻能歸結於這裏危險重重,隱藏暗處,各自提高防備。
宋陵的視線落在雲極身上:“雲道友,你怎麽知道不能強行融化這些冰?”
雲極聽出他話中的懷疑,也不在意,換作任何人,都是會懷疑的。
“我方才與你們失散之後,也遇到這樣兩個人,一名女修,還有南嶽洞天一名普通弟子,我見過他,但不記得他的名字,應該是跟著這個高長老一塊來的。我也試圖去融化他們身上的冰。”
他沒有說下去,結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已經擺在眼前了。
謝長安:“兩人你都試了?”
雲極歎了口氣:“隻試了一個,那女修還在。我不敢再輕易動手,便四處尋找出路,正好遇見你們。”
所以現在仍舊有三個人被封在冰裏。
賀清遒,劉琦,一名女修。
三人雖然看起來生死不明,但如果不強行動手去融冰,他們也許就還有一線生機,總比現在變成一地碎片好。
饒是宋陵,此刻也有種無從下手的茫然。
狐狸難得沒有聒噪,她靜靜依偎著謝長安,似乎在出神。
謝長安打破沉默:“先繼續往前走吧,找到辦法再回來救人。”
“往前走,我知道路,我來帶路!”
幽嶽忽然道,掙紮著爬起身,宋陵想要阻攔,謝長安卻攔住他。
“看看他要去哪裏。”
這裏實在太古怪了。
平靜之下處處蘊藏不知名的危險,在外麵稱得上一方豪傑的修士在此地卻被封在冰裏,還有的甚至被震碎識海,失魂落魄。
別說宋陵,謝長安也已將防備提到最高。
連方清瀾許危闕都折戟沉沙的地方,容不得他們有半分輕忽。
雲極麵上看不出什麽,但他也已經將一把烏光油亮的劍召出來。
謝長安掃去一眼:“我在北海之極見到雲道友時,你用的好像還是刀。”
雲極笑了笑:“不瞞你說,我刀劍雙修。”
宋陵抽了抽嘴角。
常人修一種兵器已是極限,這雲極竟還能刀劍並用?
他能說什麽,隻能道一聲厲害。
幽嶽不管他們在說什麽,隻是扶著冰柱往前走,他似乎有自己特定的路想走,腳下毫不猶豫。
冰柱或立或碎,地上劍痕越來越多,甚至還有幹涸的斑斑血跡。
從血跡顏色來看,應該剛過去沒多久,也許是幾個時辰,也許是幾天,又或許是幾年,或者更久,冰雪封住了萬物,也會凍結旁觀者的認知。
人能在冰石裏顏色如新,血跡也可以。
宋陵輕聲道:“這裏應該還不是主戰場。”
謝長安點頭,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因為這裏隻有血,沒有人。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連方才被封在冰裏的人都沒有。
換言之,還不夠慘烈。
很快,眼前出現岔道。
血跡分別從兩邊映入視線出來,斑駁蜿蜒,從冰麵到凹凸不平的洞窟冰壁,甚至分不清哪邊更多。
幽嶽忽然頓住腳步,麵露恐懼糾結。
宋陵:“怎麽了?”
幽嶽連連搖頭後退,嘴裏念念有詞:“不能去了,很危險。”
狐狸渾身皮毛也倏然直豎:“我聞見了一些血腥氣!”
宋陵:“這裏本來就到處都是血。”
狐狸:“不一樣,我說不出來!”
幽嶽轉身就想跑,被雲極抓住。
“你方才從左邊還是右邊出來,哪邊更安全?”
他語氣很柔和,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命令,仿佛幽嶽不回答就不放開。
幽嶽抬頭看他,麵露異色。
“你……”
雲極:“我?”
幽嶽疑惑:“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雲極歎了口氣:“幽城主,你見過的人沒有幾萬也有幾千,事不宜遲,趕緊先給我們指一條路吧。”
幽嶽怯怯回頭,又看了看那那兩條岔道,猶豫地伸出手指。
“……不對不對,等我先算一卦!”
他也沒管眾人,直接蹲下身掏出龜甲就開始搖卦。
宋陵:……
他對這位離夢城主不太了解,心頭有點著急,又怕把人強拽起來壞了事,隻能扭頭問謝長安:“他都得了失魂症,算出來的卦能準?”
謝長安:“聽說他從前視卜如命,遇事必占,若卦象為凶便寧可一事不做,等隔日再起卦。”
宋陵:……可現在都火燒眉毛了!
龜甲裏的銅錢剛落地,就被狐狸悉數叼走吞下。
幽嶽目瞪口呆:“你、你……”
狐狸凶相畢露:“左邊還是右邊?”
幽嶽:“左、左邊吧!”
話音剛落,雲極一把將他提起來:“那走右邊!”
與幽嶽所指相反的更危險處,才是他們要觸及的真相。
無須雲極多作解釋,一行人都了然於心,緊隨其後。
狹小的甬道越走越寬廣,血腥氣卻越來越重。
幽嶽也越來越緊張:“不能繼續走了,前麵是死路!”
雲極忽然停步,卻不是因為他的話。
所有人看著眼前一幕,難以克製麵露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