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秋闈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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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宴初不為所動,目光坦然清雋。
    他複又邁前一步,姿態溫和卻暗藏鋒芒,“即是奉命辦差,自也需謹守君子之道。然這大街上所有百姓皆目睹分明,倒不知是何人攔車,又是何人失禮?尚書大人教養下的人,素來自應以德服人,怎的今日竟作了這鄉野莽漢的模樣?莫非貴府品教是這般,連行走一地也要教百姓望而生畏?”
    沈宴初雖語調平和,但字字句句皆戳在車夫痛處,那幾分“品教”“尊德”的言辭更惹得圍觀百姓暗自點頭,大有幾成認同。
    有人甚至低聲附和道:“這學子說得有理,尚書府權勢再大,也不能在大街上欺人,無論是誰,行路也該講個公道!”
    車夫聞言,臉色頓時一陣紅一陣白。
    他本想著倚仗尚書府的名頭亂來,卻不料沈宴初揭了他的短。雖怒不可遏,卻也挑不出言辭反駁,隻得支支吾吾地說:“這……這並非小的本意,隻是……隻是……”
    不待他分說完,沈宴初一揮袖,神色清冷,“既並非本意,那不如退一步,道聲歉,將此事作罷,莫白白攪壞了這街上行人心境。貴府若真有什麽急事,也不致耽擱太久。”
    這話些微斂鋒,讓人挑不出錯處,卻又有種不容置喙的泰然。
    車夫怔在那裏,忽覺若再糾纏下去,勢必引得更多人圍觀,豈不追究起來難辭其職?他咬了咬牙,勉強躬了躬身,朝溫詩河言道:“這位娘子,小的無禮,尚請勿怪。”
    圍觀的百姓見狀,紛紛低聲議論起來。無不是歎沈宴初一句話連轉四兩,既沒多動聲色,卻讓尚書府的人輸上一遭。
    溫詩河看著這一切,原本半點不悅的心情漸漸被某種旁人難窺的滋味所取代。
    她抬眸注視著沈宴初,見他氣度從容自若,舉止間難掩清貴,即使緩緩收回步子,也仿佛每一步丈量著無言的風骨。
    沈宴初微微轉頭,與她的目光撞個正著。他稍稍一愣,心頭卻暗自一顫,但仍克製住,將情緒埋在略揚的唇角之間。
    他拱手道:“既此事已了,大娘子如若不棄,不妨繼續前行,莫還因些瑣事擾了半日的興致。”
    溫詩河愣了片刻,才覺出口話語微有遲滯,“沈郎君今日……助人相解,小女還未謝過郎君……”
    她說這話時聲音低緩,麵上帶了一絲淺淺的紅,雙手捏著繡帕,像要掩飾什麽情緒似的。沈宴初看在眼中,卻未多言,笑著頷首:“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溫詩河的視線未免又落在他身上了片刻,心中交織著幾分說不明道不清的複雜情愫。
    冷不防從頭頂一抹陽光灑落,將他立在青石地上的身影拉得長長,襯得幾分雋容益發,難以忽視。心底藏多日的不快竟也似初春冰融,縈繞呼吸之間。
    她輕輕咬了咬唇瓣,似自覺過於失態,連忙攏緊帷帽,福了福身,“小女還有要事在身,今日便先行告辭。”
    沈宴初注意到她的動作,唇角的笑不由更深。他知輕重,沒有再多話,隻是略微側身,讓出道來,目送那緋紅的裙擺融於街頭喧鬧的行人間,他這才緩緩收回目光,眸中帶著幾分若有所思。
    待溫詩河攜女使走的遠了些,才開口吩咐,臉上還殘留著幾分不自在的熱意。
    “你去打聽打聽,方才那學子是什麽來頭?”
    旁側的女使一怔,“大娘子竟不識得?奴婢好像聽旁府掌事的嬤嬤說過……哦對了,那是沈學子!雖是一介寒門,但才學頗高,如今就讀於的梅卿書院。今朝秋闈亦是當下的熱門之選,前幾日有不少坊間士人都議論過,說此人應當穩中。隻是,似乎出身艱難。”
    溫詩河抿唇思索片刻,隨即勾了勾唇角,“這科秋闈,你當仔細著些。有何消息,都當告知於我。”
    女使不明其意,木訥地點頭應是。佳人藏思緒,市井起風塵。
    雖是春未至,可盛京城的風華暗湧未息,街頭巷尾的喧鬧繁華也一日勝過一日。
    溫綺羅坐在雕花妝台前,對著銅鏡細細描眉。
    鏡中人清眸流盼,海棠標韻,一顰一笑間,皆是動人心魄的天香國色。
    “女郎,清風茶肆的虞郎君遣人來報,說是冰窖的地契和買冰的銀錢已備妥當,隻等夏日來臨,便可售賣。”紫珠捧著茶盞,輕手輕腳地走到溫綺羅身旁。
    溫綺羅放下手中的螺子黛,接過茶盞輕抿一口,唇角微微勾起:“他倒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這樁買賣,也算有了個好開端。”自從與虞家郎君合作冰窖生意以來,溫綺羅心中一直懸著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想起那日護國寺內的夢境,心中便泛起一絲異樣的漣漪。
    “女郎今日可是要去清風茶肆?”紫珠見溫綺羅對著鏡子兀自出神,便輕聲提醒道。
    “嗯,”溫綺羅回過神來,“去備馬車吧,今日約了虞郎君見麵。”她想,有些事情,也該當麵問個清楚了。
    清風茶肆比之前來時,似是愈發清寂。可端走入店中,隻覺清雅的茶香四溢,來往客旅不多,可看行裝皆是些商賈之流。溫綺羅隻覺怪哉,如此生意蕭條,可東家和店內的夥計們,都是不疾不徐。
    想來這茶坊隻為掩人耳目,虞郎君出手闊綽,從不與她計較本息,他們必是有更值錢的買賣。
    溫綺羅蓮步款款,待到那熟悉的雅間時,虞郎君仍是隔著珠簾,在此等候。他今日一身月白色長衫,與護國寺那夜,一黑一白,竟都適配的恰到好處,更襯得整個人積石有玉,列鬆如翠。
    她不禁回想起那夜燭火下的眉眼,不自禁的想到,眼前人也當得起那句,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溫娘子,久等了。”虞郎君朝著溫綺羅的方向微微頷首。
    溫綺羅福了福身,“虞郎君倒是守時,不知這冰窖立契一事,可還順利?”
    虞郎君笑了笑,親自為溫綺羅斟了一杯茶,又讓侍從奉上:“一切順利,溫娘子好眼光,這存冰的生意,想來今年定能賺個盆滿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