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宛宛類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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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箏兒…箏兒?”蘇箏,便是溫夫人的閨名。
青玉唇角微微揚起,帶著一抹得逞的笑意,低頭湊近溫長昀耳旁,呢喃道:“長昀,箏兒為你活,為你思,此心昭然,天地可鑒。”
那呢喃之聲輕柔低回,如春風拂柳,又帶了一絲顫意,似是情深不能自抑。
半晌沒有回應,青玉微微偏頭,卻見溫長昀目光渙散,薄薄的薄汗自鬢邊滑下,他臉上的表情有幾分遲疑,似在深陷朦朧的夢境中。
眼看溫長昀再無抵抗之力,她緩緩地伸出手,指尖輕觸他的頰邊,這種久違的溫熱,似終於彌補了她內心的冰涼。
正值紅羅帳暖,燭火搖曳時分,門口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道清朗卻帶著冷意的女聲打破了房內曖昧的沉寂:“青玉,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青玉的手如觸電般猛然縮回,她抬起頭,卻見溫綺羅一身妝緞素雪長裙,帶著眾女使站在門口,雪白的披帛映得她整個人如一彎明月,眉眼間卻已厲色荏苒。
她身後,紫珠正微微喘息,顯然是一路快步跟隨至此,眼中滿是冷然的譏諷。
“二娘子!”青玉神色驟變,聲音略帶驚慌,但轉瞬強自鎮定下來,低頭做出一副委屈模樣,“主君近來辛勞,奴婢前來送湯,一時之間,主君似是懷念夫人,竟……”
溫綺羅聽得分明,眼下溫長昀已然中招,便是清醒了也未必能知發生了何事。青玉卻是要坐實,這荒唐之徑卻由溫長昀而起。
若真是父親所為,溫綺羅一介小輩,又能置喙什麽?
“送湯?”溫綺羅淡淡一笑,這笑容中透著刻骨的涼意,她緩步上前,目光如刀,層層剝開青玉偽裝的外殼,“那這滿屋子的熏香氣,是為了何人而設?還是說,隻有穿著如此一襲衣裳,你送的湯,才能格外滋補?”
青玉聞言,臉色刷地變得煞白,哭得梨花帶雨,裹著錦被,畏縮在溫長昀身側,急急為自己辯解,“二娘子誤會了,奴婢多年來在府中盡心勤勉,怎敢有如此僭越之心?隻是主君他…情之所致,奴婢不敢有違……”
她欲言又止,眼圈微紅,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溫綺羅卻不吃她這一套,眼神裏凜意四濺,仿佛覆雪的寒刃,下一秒就能割破青玉的喉嚨。
蘇箏離世時,她尚在繈褓。可這些年多有聽聞夫人柔弱寬和的賢名,想來便是太過信任才讓府中這些女使變得得寸進尺。
“你還在巧舌如簧,父親此刻分明神誌不清,又如何能讓你穿得這身衣裳!紫珠,立刻喚方府醫前來!我管家之時,竟有人想在我眼皮底下渾水摸魚,今日之事必要有個說法!”
溫綺羅的話如同一盆冰水,澆滅了青玉心中暗存的僥幸。
她緊緊攥著錦被,眼中的慌亂一閃而過,隨即換上楚楚可憐的神情,淚珠一顆顆滾落,宛如斷了線的珍珠。
“二娘子,奴婢冤枉啊!奴婢對主君絕無二心……”她哽咽著,欲言又止,更添了幾分委屈。
她本想借著溫長昀對亡妻的思念,一舉上位。青玉心中暗恨,如此良機,竟又被溫綺羅破壞!
溫綺羅冷笑一聲,並不理會青玉的表演。
她走到床邊,目光落在溫長昀身上。此刻,他麵色潮紅,呼吸急促,顯然是中了藥。
溫綺羅心中怒火翻湧,“白雪,還不速速去取醒酒湯來。”溫綺羅吩咐道。
白雪應聲而去,溫綺羅則轉身看向青玉,眼神如刀鋒般銳利,“你以為今夜,你能瞞天過海嗎?”
青玉心中一顫,強作鎮定,“二娘子,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白雪見狀,忍不住低聲道,“女郎,這麽晚了,青玉竟敢在主君書房行此不堪之事,怕是謀逆的心都有了!”
“你閉嘴!”青玉聽聞,渾身猛地一震,不再矯飾,而是抬頭直視溫綺羅,硬生生地扯出幾分決然的態度,“二娘子輕易就信了這些秋後螞蟻之言,不若也聽聽奴婢的苦心!”她陡然高聲,幾近決絕,“奴婢伺候主君這些年,寒來暑往,哪日懈怠了?就算服侍不周,罪也不過是小錯。可見夫人去世後,這府裏上下對奴婢何曾有一絲體恤?奴婢年華老去,孑然一身,為何就不能求一個依靠!”
“你若求個恩典,那便是有府中主子給你做主。”溫綺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你走了一條不歸路,紅袖已經全部招了,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青玉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不自覺地渾身顫抖,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這樣被溫綺羅踩在腳下!
原是白雪這兩日得了溫綺羅的吩咐,也擔憂起離京前府中再生事端。本是把心思都警惕在溫詩河的院裏,卻不成想反而察覺到溫綺羅院裏的紅袖,這兩日多次出入青玉所住的主院,便暗中跟隨。
她親眼看到紅袖將一包藥粉交給青玉,心中頓生警覺,便將此事告知了溫綺羅。
溫綺羅看著青玉驚慌失措的樣子,心中隻覺得一陣惡心。
她冷冷道:“你以為你模仿著我母親的模樣,靠著宛宛類卿,就能取而代之嗎?便是今日沒有我的阻攔,如你所願。你猜,待父親醒來,日後你又要如何在這後院中自處。”
可溫綺羅脫口而出的下一句話,讓青玉整個人都瀕臨破碎的邊緣。
“父親這一世,寧可守著母親的靈位孤枕難眠,亦不會走入你院中一步。”
青玉的臉色愈發蒼白,她咬著牙,強忍著心中的屈辱,“奴婢冤枉!奴婢對主君一片忠心,天地可鑒!二娘子如此汙蔑奴婢,就不怕寒了府裏下人的心嗎?”
“忠心?”溫綺羅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目光掃過她精致的妝容和刻意模仿亡母的衣著,這青玉的心思,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若真忠心,為何要給父親下藥,趁父親神誌不清時做出這等事?你若真忠心,又何必處心積慮地模仿母親?”
溫綺羅步步緊逼,字字如刀,直戳青玉心窩。
青玉隻覺呼吸一窒,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慌亂地看向溫長昀,卻發現他依舊目光渙散,毫無反應。絕望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她知道,自己精心策劃的一切,都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