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丟過來一片龜殼，陸遠小心地收藏到儲物空間中。
    經過一番交流後，陸遠發現，亀文明在盤古大陸非常特殊。
    其他種族的智慧生命，一旦紀元更迭，不但大幅度失憶、繁殖能力喪失，還會被盤古大陸永久排斥，再也沒辦法獲得“文明積分”。
    而亀文明的特殊在於，他們的血脈遍布盤古大陸，和各個龜類的異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於是他們永遠被視作盤古大陸的一員。
    在這種先天優勢下，這個神奇的文明，一個紀元接著一個紀元的發展，熬到了現在。
    當然，發展的時間太久，有時候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再加上紀元災難一次次摧殘，亀文明的種群也早就分裂了。
    有的龜人已經逃難到另外的世界中了，有的在接管遺跡，還有的被坑騙到“無界”中。
    “我們……命苦啊！！”那些龜紛紛抱怨，“在這裏苦苦煎熬。”
    “我們的道德品質太好了，居然沒有玩忽職守。”
    這場麵，簡直令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陸遠安慰了一下這些可憐的龜龜，又拍了拍胸膛：“別急，我給你們弄個菜園子，今後生活就好起來了。對了，亀文明最多發展到了幾級文明？”
    “說出去嚇死你。”286有點得意，脖子伸得很長，“六級文明！”
    不僅僅是陸遠，就連黑影【魔】都嚇了一跳。
    “難道你們就是第八紀元的巔峰文明？”
    “不不不……第六紀元才是我們的巔峰期……後麵就逐漸沒落了。”另一個龜人歎了一口氣，喃喃道，“第六紀元……真久遠啊！第八紀元，我們就是一群跑龍套的。”
    一群龜人紛紛傷感，開始冒出光點，回憶起了辛酸的往事，全都不說話了。
    ……
    而陸遠挑選了各種材料，沉迷於自己的研究當中。
    發明、創造、攀爬高峰、攻克困難，對於工匠而言，有一種魔性般的魔力。
    他有一種朦朦朧朧的預感，自己過去的一身所學，在這“無界”的混沌風麵前是沒有效果的。
    他哪怕絞盡腦汁，都不可能庇護住任何一個脆弱的生命。
    那麽如何才能做到呢？
    “我連這混沌之風究竟是什麽都搞不清楚……”
    “唯有創造一個世界，才有可能庇護生命。”
    “也就是……開天辟地鍛造法！”
    這全新的鍛造方法，陸遠研究了很久始終沒有入門，可這一次卻出現一些微妙的靈感，讓他內心深處躍躍欲試。
    “我隻是要製造一個菜園子罷了，混沌之風我也懶得去研究。”
    “所以，菜園子必須要是一個小世界……能夠承載生命的那一種。”
    這真的太難了，就像人造生態圈一樣。
    越大的生態圈，越擁有自動調節能力，生產者、消費者、分解者一應俱全。
    但想要創造一個小型生態圈，就是螺螄殼上做道場，難度極高！
    思索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具體方案來。
    陸遠皺著眉頭，心中暗道：“這開天辟地鍛造法，唯有靈感狀態下才勉強能使用，對資質與才華的要求太高了。”
    “若是這鍛造法門時靈時不靈，就連我自己都摸不著頭緒，也就沒有傳承的必要。”
    “還是得結合傳統的鍛造技藝，將難度降低下來，才有繼續深入的可能。”
    “世界的開辟很難，我幹脆借用一下乾坤世界的威能，把這個小世界和乾坤世界聯係在一起，這樣就容易很多。”
    想到這裏，他又再一次開始翻箱倒櫃，尋找各種原材料，品味著曆史殘留的韻味。
    翻了十幾分鍾，還真的讓他找到了一個好東西——一枚臭蛋！
    這枚蛋大概有半個人那麽高，蛋殼有著大量的開裂，裏邊的胚胎似乎已經孵化，卻沒有破蛋而出，變成了一具幹屍。
    “蛋，是生命的最初起源，和開辟天地之前的起源非常類似……”陸遠心中暗道。
    在唯心學中，有這樣的說法：“天地渾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萬八千歲，天地開辟，陽清為天，陰濁為地……”
    雞子，也就是“雞蛋”的意思。
    “這一顆龜蛋啊……是我們過去養的一個幼崽。”286號龜人看到這顆蛋，解釋道，“你要知道，【妖】這種異象是奪天地之造化而誕生，幾乎沒有繁殖能力，數量難以增多。”
    “但【精】作為下位異象是有繁殖能力的。”
    “所以我們這些高種族值的龜人，每個都會有一個【精】，作為寵物。”
    他看了看腳下，那山嶽大小已經死去的龜，就是他的寵物了。
    陸遠驚奇道：“原來它隻是【精】，居然也能養這麽巨大啊？”
    他心中暗想：看來，小蜃龍還是有成長空間的。
    這也可見亀文明的強盛，每個高級龜人一個【精】，數量也不少。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弄出來的，反正不管是克隆也好，某些唯心技術也罷，光是消耗的資源就是天文數字！
    “嗬嗬，大部分龜人的【精】自然養不大的。隻有我們這種……經曆了多個紀元，見證無數生存毀滅的【精】才能長這麽大個。”
    286號眼裏浮現出一絲淡淡的悲傷，望著窗戶外的巨大龜殼。
    “可惜啊，它還是死了，生命總有盡頭……或許在某一天，我也會死去，淪為一縷曆史的塵埃。”
    陸遠又問：“什麽樣才能算是六級文明？”
    286號龜人倒也不瞞著，說道：“五級文明的經典標誌是空間科技，包括空間躍遷、四維護罩、大型異空間技術等等……反正實現了這些，就是五級文明了，他們能躲避絕大多數的災難，哪怕【鬼】級別的災難，也往往奈何不了他們。”
    “咳咳，我們亀文明沒有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我們的技術全都是向巔峰文明購買的。”
    陸遠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仔細想想倒也能理解，亀文明作為老牌傳承者，紀元霸主也得給個麵子，賣點科技給你們也沒什麽……
    對方又道：“六級文明嘛……一個人就是一個文明！”
    “就像我們，每個人都豢養了一個【精】，需要大量的資源啊。”
    “於是我們駕駛烏龜，四處流浪，和低級文明交易，獲得更多的資源。”
    “不過，毀滅文明這種事情，我們基本上不會做的。”老龜人指了指天花板，“六級文明的世界權重已經很高了，盤古大陸給了更高的權限，但也隨時被盯著。沒必要為蠅頭小利去毀滅文明了。”
    “盯著……啥意思？六級文明會被盯著？”
    286號語氣一頓：“你自己想。”
    陸遠瞳孔微微收縮。
    唯一的可能，真的存在叛變者……對盤古大陸危害性極大的叛變者。
    可是，叛變的意義是什麽？六級文明，在盤古大陸已然是呼風喚雨，和皇帝沒什麽性質了。
    皇帝叛變自己？有意義嗎？
    “難道是為了推翻天道？”陸遠皺著眉頭，心中暗道，“要麽就是，摧毀盤古大陸有巨大的能源？”
    他想到了自己的小世界中，有“玄黃晶石”這種資源。
    這是更加高等的唯心能源，比文明積分還要高等。
    那龜人又道：“你別覺得我隻是286號，我可是一個六級文明排下來的286號！”
    “總之，盤古大陸能培育的六級文明是有限的，頂多也就那麽五指之數，多了，就再也養不起了。”
    陸遠連連點頭：“明白了。”
    就像是大東國的高考製度，一個省的286號已經很牛逼了。
    一個世界的286名更是人中龍鳳。
    陸遠：“六級文明消耗的資源非常驚人……照這樣說，一個紀元的六級文明，必然是非常出名的類型？”
    “那可不是麽，一人就是一個文明，分散在世界各地。像齒輪文明埋了不少寶藏，你以為都是一個人做的啊？”286號伸長了脖子，拿出一個齒輪的造型。
    “那七級文明呢？”
    “嗬嗬，六級文明，盤古大陸都要養不起了，你說，七級文明怎麽辦？”
    陸遠瞪大眼睛，心中明悟：“七級文明就得離開盤古大陸獲取更多的資源了，所以，已經是本世界的頂級……那八級文明呢？塔頂文明嗎？”
    這些龜人全都無語了，你特麽哪來的這麽多問題？
    “咳咳，不知道……厚土文明，也就七級。”水晶球中，一個年邁的龜人回憶起往事，“塔頂文明，很少和我們交流的。”
    “你知道的，那時候唯物的道路幾乎沒有開辟，氫彈、芯片之類，都是不存在的，交流起來就是雞同鴨講。而且……他們的個體就像太陽似的……那時候天空中有九個太陽，在那裏盤旋環繞。也就是，他們總共過來了八個人口。”
    “我在他們眼裏可能與河裏的烏龜沒啥差別。”
    這故事讓陸遠驚呆了。
    “第四紀元真是一片狼藉，亀文明差點全滅，全靠塔頂文明的出現，才把那些遺禍給收拾幹淨。”
    “他們跑到這個世界，受到唯心規則的影響，體積不停地變小，實力越來越差。”
    “他們匆匆忙忙而來，卻又悄然消失……”
    “那時候，一些愚昧種族叫他們太陽神。”
    這老龜人真的很老了，第五紀元的幸存者那時候隻是個小龜，現在已經老的不成樣子了。
    “難道，紀元災難需要八級文明才能解決？”陸遠在這一刻深深地感受到，紀元災難太誇張了，這還玩個毛啊？
    八級文明，那是什麽概念？
    “你別好奇了。”
    “好奇隻會加速災難發生。”
    “有沒有九級文明？十級文明！”陸遠驚奇道，“我們在混沌之海瘋狂發宇宙信號，會有十級文明響應嗎？巴爾坦星人，佛利沙大王會不會跑過來救我們？”
    “向塔頂文明表達感謝也行啊！說不定他們又來了。”
    “……你是不是已經瘋了？”
    龜人們紛紛認為，這個最初神話是個有趣的精神病人。
    另一邊的所羅門還在匯報情況，看到他們居然歡笑起來了，12號龜人很不客氣地罵道：“你們嚴肅點！別在那裏瞎扯淡。”
    “盤古大陸都要滅亡了，你們還在那裏尋找十級文明，呼喚佛利沙大王，真是龜殼有病！”
    “咳咳……這不是好久沒客人，隨便聊聊嘛。”
    被噴了一頓，286號不由得縮殼，過了好久才把腦袋重新探出。
    陸遠也不說話了，再次研究起了自己的“菜園子”計劃。
    286號低聲道：“言歸正傳，這一枚毛蛋也是一個【精】，可惜它很不幸，在想要破殼的一瞬間紀元災難爆發了，外界龐大的壓力迫使它又縮了回去……”
    “它想要等待災難結束再出來。”
    “但災難始終沒有結束，它活活耗死在了裏邊，變成了一枚臭蛋。”
    這龜人唏噓道：“人生也好，龜生也罷，總是有無數的選擇，如果它選擇出殼，或許會享受幾秒鍾的燦爛龜生，睜眼看世界。”
    “然後被紀元災難消滅。”
    “它現在不出殼，多活了幾年光陰，但還是會死。”
    “這該死的龜生。”
    陸遠感同身受：“確實是一場悲劇。”
    【一顆已經孵化完成，卻未成功破殼而出的神龜蛋。】
    【神龜一旦孵化將會威懾八方，可也有一些神龜會困在蛋殼之中，筋疲力竭死去。】
    【所餘之意蘊可以驚醒後世，命運的抉擇卻又無人知曉。】
    【神龜的德澤光輝激揚，永享祭祀；但也有一些神龜欲遨遊滄海，卻隻能拖著沉重的石槳前行。】
    【龜和龜的差距如此之大，令人心神感歎（傳奇級——·天然奇物）】
    說實話，這一枚蛋在傳奇物品中，隻能算是偏下的級別，因為其中蘊含的屬性太雜亂了。
    土屬性、生命屬性，某些小眾的石屬性、鋼屬性等的，蛋殼中甚至還有一絲虛無縹緲的混沌之風帶來的汙染。
    就是這一陣風，吹散了這個【精】的靈魂，讓它在困苦中死去了。
    陸遠暗歎可惜，“若是真正的【精】之蛋，怎麽也得有個史詩級吧？現在居然掉了一個大等級，差點兩個等級。”
    不過對於他這種級別的工匠來說，物品的屬性混亂並不是太關鍵。
    意境，更加重要！
    ……
    陸遠進入冥想狀態。
    慢慢的，他將自身的意念融入到了那無數年前的時光當中。
    他看見了一大群正在破蛋而出的小龜！
    沙粒在陽光泛著黃金般的奢侈，突然某處沙麵詭異地拱起，埋在沙子下方龜蛋開始顫動，幼龜們正用喙尖的乳白色卵齒叩擊內壁。
    而亀文明作為收集上古龜類血脈的老牌文明，擁有【精】的種類超過20個。
    像什麽【精·白蛫】、【精·龍龜】、【精·神明龜】等等，這些龜蛋也是五花八門，花花綠綠，帶著濃鬱的生命氣息。
    看到這些龜卵顫抖的樣子，陸遠歡快極了，心中暗想：“我什麽時候才能擁有這麽大的一個養殖場啊！”
    “文明與文明的差距，真的無比之大。”
    這微弱的破殼聲在卵群中引發連鎖反應，整片孵化場的沙層如同獲得心跳般起伏。
    “哢嚓“一聲脆響——某顆蛋殼綻開蛛網狀裂痕，淡青色的喙突刺破鈣質囚籠。
    新生的小烏龜，濕漉漉的鱗甲泛著珍珠母的光澤，沾滿蛋液的蹼爪扒開沙土。
    “哢嚓，哢嚓！”
    更多龜卵相繼爆裂，同一輩的龜類，從蛋殼中爬了出來。
    它們朝著海洋的方向，快速進軍！
    但其中有一個蛋，卻遲遲沒有破殼而出。
    這是一種名為【精·贔屭】的龜類，長相有點憨厚，四肢很有肉，一出生就有千鈞之力。
    可惜的是，它破蛋而出的時間，有些晚了。
    在那蛋殼碎裂的第一秒，遠方傳來了令人心悸的黑暗！
    哪怕陸遠正處於曆史的環境，還是感受到了那冰冰冷徹骨的寒意！
    他不由得瞪大眼睛，朝著天空望去。
    那種迷糊的失憶感又出現了。
    天空中出現了一個個詭異的漩渦，讓人迷失神誌。
    好在，這裏隻是贔屭的曆史回憶，這新生的小烏龜，並不知道紀元災難究竟是什麽，故而陸遠能感受到的其實也很有限。
    它本能地恐懼了。
    這一恐懼，讓它重新縮回到了蛋殼當中，就好像縮頭當鴕鳥就能讓自己活下來一樣。
    它這樣保持了很久很久，時光好像停止了一樣。
    【精】這種異象，戰鬥力沒有【妖】強大。
    但它們的顯然智慧是比較高的，再加上亀文明的精心培育，哪怕在胎卵時期，這些【精】也受到過良好的教育。
    它曾經好幾次想要出來，但外界的冰寒越來越強烈，它嚇得瑟瑟發抖，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們怎麽樣，也不知道外界究竟發生了什麽。
    破殼的時間差了一秒鍾，命運便已經是天差地別。
    它苦苦煎熬，忍饑挨餓，想要熬到災難結束。
    它在忍耐。
    它一直忍耐。
    有時候，它也會想，自己提前出殼會遇到什麽？
    命運的分叉線，出現了兩條路。
    一條充滿坎坷，波瀾壯闊，距離死亡就隻有一秒。
    另一條，便是躲在在溫暖的港灣中，碌碌無為地死去。
    它，選擇了第二條。
    從未親眼見證過外邊的世界，死在了蛋殼當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