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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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事堂的正殿之中,雲霏端坐在正位之上,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這“小衙門”的陳設,堂下眾人時不時的都會偷瞄上一眼這位雍容華貴的長公主,唯有林淵姐弟二人的目光,始終放在了正中央那神魂不定的仵工身上,以及,他腳邊擺放的那截森然白骨。
    或許是礙於皇室的麵子,雲霏沒有落話,在場的眾人誰也不曾開口。
    這可把站在仵工身側的何掌事給急壞了,他一大早將四家都請來是為了處理此事,可現在這個場麵算怎麽回事,誰也不發話,難不成還得他這個小人物先發話?
    再三猶豫過後,何掌事還是沒有勇氣開口,他將求助的目光一一送去,結果卻是無人理會,最後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抬眼看向了雲霏,卻正好與她的目光直接對了上去。
    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從腳底蔓延到了頭頂,何掌事雙腿一軟雙膝跪地,一個大扣將頭埋在了地上,結結巴巴地大喊道:“草......草......”
    大殿兩側的四家來客皆是瞪大了雙眼,不明白掌事的為何行此尋死之道。
    直到,他捋順了口條,說道:“草民,和事堂掌事,何......何......”
    “我叫什麽個來著?”
    掌事的低語,被一眾人都聽了去,高台之上的雲霏終是忍俊不禁,掩嘴輕笑道:“你不必緊張,本宮又不是吃人的妖獸,隻不過今早湊巧聽說這和事堂中有熱鬧看,本宮才前來觀瞧觀瞧,你就正常向北涼四家匯報即可,就當作本宮不存在。”
    最得罪不起的人發話了,何掌事也算是鬆了口氣,他學著話本中的跪謝方式又一大扣,呼喊道:“謝過長公主殿下!”
    那怪異的語調,讓雲霏實在忍不住了,她嘴上說道:“你們北涼的人都這麽有趣嗎?”
    可雲霏的眼睛,已然飄向了林淵,隻不過林淵就當沒看見。
    此時何掌事已然穩住心神,他羞紅著臉盯著地板,說起了早該說的正事。
    “今日卯時一刻,城中居民發現了暈倒在城門口的仵工老徐,而當時徐老頭的手中緊握著地上這一截人的手骨,發現之人覺得不對勁,便將他送來了和事堂。”
    “一個仵工,天天和死屍打交道,說不定他就喜歡這些呢?”雲霏打岔道。
    長公主的發聲,讓何掌事一陣語塞,這姑奶奶才說當她不存在,可現在你又要說話,還如何對你視而不見?
    “長公主言之有理......”
    不能不給人家麵子,也就隻好捧上一句了。
    “不可能,老徐頭是自幼和他父親一起擔起的仵工,他什麽人品城中人人皆知,除了有些酗酒,一向是品行端正,絕不會有此詭趣。”
    林淵說著已經走到了癱坐在地上的徐仵工麵前,雲霏盯著青年的背影,淡笑。
    “你都說他酗酒了,萬一是喝多了腦子混亂,做出些有違本性的事情也說不準。”
    聽到這話,林淵都懶得回頭,他蹲在仵工的麵前,問道:“公主殿下,你每日出門都會梳洗打扮的吧?”
    雲霏答:“自然如此。”
    林淵又問:“那你會突然改變,邋遢出門嗎?”
    “北晉皇室,儀容不可隨意!”這話雲霏說得鏗鏘有力。
    林淵稍稍扭過頭來,瞟著台上的長公主說道:“巧了,老徐頭出工前,也絕不會喝酒。”
    不給雲霏胡鬧的機會,林淵將鼻子靠近仵工嗅了幾下,便說道:“以他的酒量,若是喝上一頓,三天可都散不掉一身的酒味,可他現在,除了沒洗澡的臭味,也就隻剩下衣物的潮濕味道了。”
    “如何?”
    林淵的這一句,本是想告訴長公主,這事絕對透露著蹊蹺,可誰知雲霏竟是連連點頭,來了一句“你鼻子確實挺靈的。”
    若不是礙於她長公主的身份,林淵一定賞她個大白眼!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搞清楚,那函書中,所謂的“非人之物”。
    林淵看向了一旁的掌事,問道:“老徐頭醒過來後什麽都沒說嗎?”
    “就說了一句,骨頭都站起來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神情都變得詭異起來。
    什麽叫,骨頭都站起來了?
    林淵也是麵色詭異,他盯著老徐頭空洞的雙眼,試著去呼喊了兩聲,得到的回應卻也隻是不斷的重複著那一句,骨頭都站起來了。
    看樣子,老徐頭被嚇得不輕,短時間是恢複不過來了。
    有些同情的拍了下他的肩膀,林淵便讓何掌事差人將他送了下去。
    一直沉默不語的雷雲捏著自己的下巴,他問道:“可有人知道他今日出工收的是哪家的逝者?”
    何掌事轉向雷雲,答道:“是近日來流落至我城中的難民,因收容之所有限,不少人都是露宿街頭,凍死餓死的都不少。”
    “也就是說,他今日是送屍去亂葬崗。”林青河說道。
    “是的,我已差人去過了亂葬崗,結果......”
    掌事支支吾吾的模樣,似是挑起了雲霏的好奇,問道:“真看到了站立的骨頭?”
    他仍是不語,隻是大手一揮,讓手下將一個蓋著白布的托盤端了上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個托盤之上,何掌事麵帶複雜之色,但還是扯住了白布的一角,將其直接掀開。
    托盤之上,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是半截手骨!
    “此物,是在仵工的拉車上發現的,當時,這半截手臂就牢牢的抓在車輪之上。”
    掌事又說道:“而且,亂葬崗內,都隻剩下了白骨,一絲一毫的血肉都沒有......”
    “亂葬崗是堆屍的地方,都是白骨不很正常嗎?”林落霞不解。
    林未央看著身旁的丫頭,說道:“都是白骨固然沒什麽問題,但近日來城中的死屍數量不小,每日都有被送去的,怎可能短短幾日全化作了白骨,就算是被妖獸啃食,那也不會連一絲血肉都不曾留下。”
    女孩鼓著嘴點點頭,她一旁的林青河接著發問:“那今日送去的可有找到?”
    問到這個,何掌事的臉色變得愈發的難看,他回道:“依據他落在車上的日誌來看,今日一共收了七具屍體,全都還在拉車之上。”
    “完整的?”林淵皺眉。
    答案顯而易見,何掌事搖頭之後便說道:“衣物之下,皆是白骨。”
    “嘶~”
    在場的眾人大多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此詭異的事情,別說在北涼域了,哪怕是在北晉之中都實屬罕見。
    就在堂中陷入一片寂靜之時,身穿銀甲的士兵突然大步走來,他停在台階之前單膝跪地,高聲通報道:“稟長公主,有一老媼在門外求見和事堂掌事,是否宣召?”
    “宣!”雲霏不假思索便吩咐了下去,完全忘記了何掌事以及北涼四家的存在。
    領命之後,銀甲士兵腳下生風,幾息的時間便將老媼背進了堂內。
    好生的將其放於地麵之上後,士兵並沒有離去的意思,就站在老媼的一旁死死的盯著。
    林淵側身一瞧,一眼便認出了這是城門口賣布料的李大娘。
    見老人家尚且腿腳發軟,林淵趕忙上前攙扶。
    “李大娘,你這是?”
    林淵的聲音讓她稍稍緩過了神來,在看清眼前人的相貌之後,李大娘一把抓住了林淵的雙手,神態驚恐道:“野小子,不,林少爺,你可得想想辦法救救我們這些百姓啊。”
    說著李大娘的眼淚都要奪眶而出了,好在林淵頭腦冷靜,問道:“大娘你別急,可是有何人恐嚇與你?”
    老媼聲音哽咽,完全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此時雲霏倒是開口了,說道:“老人家你放心說,若是有什麽歹人欲加害這城中的百姓,本宮替你們解決此事。”
    李大娘本就老眼昏花看不清台上所坐何人,但既然能坐到正位之上那想必也絕不是凡人,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抽泣著言道:“不是人,那東西不是人,是死人活過來了!”
    一聽這話,所有人的眼睛都不自覺的瞪大了幾分。
    看來這兩人所遭遇之事,極有可能是同一件事情。
    “老人家,可否展開講講?”何掌事問道。
    “今早霧還沒散去的時候,我正收拾著小攤上的水氣,誰知我麵前的霧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影,話也不講一句,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我什麽他都不答,好奇之下我就走到了他麵前,結果......結果......”
    講到這裏,李大娘的情緒突然變得緊張起來,林淵見狀連忙幫著輕拍其後背,安慰道:“沒事,您慢慢說。”
    “我......我看清了那人的容貌,是......”
    李大娘下意識的看了林淵一眼,繼而才說出來那人的名字。
    “是劉明遠那個賊人!”
    林淵本在安撫的手掌停了下來。
    “劉明遠?”
    除了雲霏和那個將士之外,所有人都發出了驚呼,隨後目光統一的移向了臉色難看的林未央。
    林落霞扯了幾下林未央的衣袖,低聲問道:“未央姐,他不是早就死在你的手下嗎?”
    是啊,林未央重現北涼之時雖沒有滅他劉府滿門,但當時仵工的確是確定了劉氏父子的死訊才是啊。
    可現如今,已死之人居然重新複活了?
    林淵有些不敢相信,林未央也並未作答。
    他向著老媼再次詢問,老媼回道:“是真的,那張臉雖然比起以前消瘦了不少,但我絕不可能認錯,一定是劉明遠。”
    如此情況,讓林淵不得已咬住了自己的舌尖來保持冷靜。
    老媼這時從懷中掏出了一封書信,她遞向了何掌事,說道:“他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但是臨走將這東西留在了我的攤位之上,老身我也不識字,就交予掌事定奪吧,”
    說罷,老媼便打算轉身離去,可當她走到台階之下,卻是突然回首,也不知對著誰請求道:“我們現在的日子也還算安穩,拜托了,千萬不要再讓這個賊人出現在北涼了。”
    老媼被銀甲士兵護送了出去,林淵剛想和掌事借書信來瞧上一眼,結果回頭時已然被他遞到了眼前。
    上麵手書六個紅色大字:林氏姐弟親啟!
    掌事此舉,也就意味著林淵如果一旦接下了書信,那這個事情也就可以到此為止了,畢竟誰也沒有過目這信中內容,那日後發生何事都與在場的諸位無關。
    明智的選擇。
    林淵沒有第一時間接過,他扭頭看向了姐姐,得到的,隻有眼神中無條件的信任。
    既如此......
    “何掌事,今日老徐頭,是喝多了暈在城門口的吧。”
    林淵沒有動作,掌事也不說話。
    直到林淵抬手將書信拽到自己手中,何掌事才彎腰作揖,說道:“是小人莽撞,還望林公子恕罪。”
    待得掌事直起腰杆,陸家的管家已然走出了大殿,緊隨其後的,是雷府的兩兄弟,隻不過他們路過林淵身旁時,都對他點頭示意。
    何掌事也沒繼續呆下去的意思了,他一把抄起攤在地上的仵工,頭也不回的就走出門去,唯獨將兩截白骨留給了林淵。
    林落霞見狀,她剛欲開口和林淵說上兩句,就被兄長一把捂住了嘴。
    林淵自是看到了這一幕,同時也看到了林青河那飽含歉意的目光,而他,也隻是淡笑著搖頭,揮手示意趕快帶著妹妹離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這大殿之中就隻剩下了林淵姐弟,和依舊坐在正位上的雲霏。
    林淵與雲霏對視良久,最終還是林淵落敗,先一步淡笑出聲。
    “長公主殿下,戲也看夠了,若再不離去,此事怕是要牽扯上你了。”
    “若林府可以從此效忠皇室,這個麻煩,我的銀甲軍可以幫你擺平。”
    雲霏的這個提議,林淵並沒有接受的打算,他擺擺手輕笑:“說不定就劉明遠一人呢,這種小事就不必麻煩皇室了。”
    早就猜到了林淵會拒絕,雲霏笑著起身款款向著門外走去。
    “至陰至邪的死靈術士,可沒那麽容易對付。”
    留下了這麽一句,雲霏也消失在了門口。
    林淵盯著雲霏離去的背影久久出神,哪怕林未央走到他的身邊了都沒有察覺。
    “走吧,回家商量對策。”
    林未央說完,卻沒有拉動小弟。
    不解的回頭,林淵眼神空洞的問道:
    “姐,當年你,真的親手殺了劉明遠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