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並逐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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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廣昏迷的消息沒有多少人知道,但聖旨並不會因為他的昏迷而停止下達。
大業六年,秋。
陳若瀚鎮守涼州邊境,而邊境陳兵的“歐羅巴士卒”也不再動彈,簡單的駐紮在那裏。
大業六年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年份。
王世充從涼州逃到了四川府之後,開始在那裏發展自己的勢力,而沈法興、竇建德等人也拖住了宇文化及,倒是裴矩依舊忠心耿耿的為大隋清理著那些閑散的“七十二路煙塵”。
張世安回到了天師府內,並且依照楊廣的旨意,替楊廣以及他的父親澄清當年“萬歲帝”是被楊廣所殺的消息,也澄清了一下當年萬歲帝被“逼宮”的事情。
當代天師、張氏家主、張世安的父親“張旻”在龍虎山舉行羅天大醮,並且當眾表示當年的“太史令”等人的確是謀逆,而楊堅也的確是救國之人。
這個消息散播出去後,對沈法興、竇建德等人的“正統性”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打擊。
但轉瞬間沈法興就讓那位太史令的遺孤拿出來了全新的證據——而這個證據哪怕是張世安以及張旻、再加上張氏全族都出來澄清也是沒有任何作用了。
因為這個“證據”是一個“人”。
當年侍奉在萬歲帝身邊的常侍“盈安”。
盈安是萬歲帝身邊最得信賴的臣子,據說那個夜晚盈安本來是侍奉在萬歲帝身邊的,後來憑空消失,盈安的手中甚至還有當年萬歲帝的印璽!
除了盈安之外,沈法興還找到了“道三”,道三便是當年萬歲帝留下來執行自己命令的道卒首領。
這是鐵證。
無可置疑的鐵證。
而在這兩個人站出來指責楊堅,並且表示“張世安”等人用自己的祖宗換來了“天師府”的世代傳承之後,張氏的聲名也變的有些不好了。
天下人紛紛指責張氏張旻忘恩負義,為了所謂權勢出賣自己的先祖。
龍虎山,天師府。
張旻坐在那裏,麵朝一君三清之塑像,身著天師紫袍,臉上的神情看不出在思索著什麽。
他的身後腳步聲響起,一個人影籠著袖子站在了他的身後。
“父親。”
張旻笑了一聲,聲音不悲不喜的說道:“你終於來了。”
他回過頭,看著站在那裏的張世安:“我就說為什麽那個老東西突然之間銷聲匿跡,且你還說出了自己師父的行蹤,原來在這裏等著我啊。”
張世安笑了笑:“父親,您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他的神色十分無辜:“父親想要知道老師的蹤跡,我也的確告訴了您老師的蹤跡,您為何又說這是我的算計呢?”
“孩兒當真無辜啊。”
張旻冷笑一聲:“無辜?好一個無辜。”
“從一開始,你和那個老東西就算計好了,讓我拿下這個位置,之後再讓你接受傳承,踩著我的屍骨踏上這個位置吧?”
“我隻是很想知道一件事情。”
張旻平靜的看著張世安:“你能否帶領張氏繼續承襲這天師府,能否帶領張氏繼續走在“千年世家”的道路上?”
他拿出來當年張角所留下來的一劍一符。
劍是太平鎮邪劍,符是金甲天師鎮祟符,這是當年張角留下來的兩個太平道至寶,也是張氏傳承的“信物”,唯有在家主傳承的時候才會拿出來。
張安世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父親,我怎麽會坑害張氏呢?”
他低下頭顱:“我會帶領張氏,繼續堅定的走在千年世家的道路上。”
“我定然不會辜負張氏,背叛張氏。”
張旻點頭,將東西遞給了張安世,而後盤腿坐在大殿之中,他的聲音平靜:“我已經猜到你要做什麽了,你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兩個時辰之後回來。”
張安世低著頭沉默著,片刻後,聲音沙啞:“孩兒謹記。”
說著便轉身離去。
大業六年,秋。
羅天大蘸。
在張旻的謊言被戳穿了之後,張氏的少天師“張世安”宣布承襲天師之位,並且在羅天大醮之上,在官渡陳氏、隴西李氏、上黨趙氏、關中秦氏等諸多世家的見證之下,以天地為誓,以太平道之主、大賢良師、至聖天師、祖天師等人為見證誓言。
張氏世居龍虎山,自此之後不再幹涉凡俗政治鬥爭。
一心修道,傳承天地至理。
而新天師“張世安”則在諸多世家的見證下揭穿了上一任天師的陰謀,並在正大殿之上發現了上一任天師“張旻”的遺蛻。
是時,天雷動,而天師受罰羽化。
此事方消。
當羅天大醮結束之後,所有人都知道,隻要未來張氏不出現什麽太過於蠢笨的家主,那麽日後的“千年世家”又多了一個。
這世上的尊榮又少了一個、
“天師張氏”“曲阜孔氏”“官渡陳氏”,暗合天地人三才之數。
一者為天,一者借地,一者居於人。
大業六年
遼州
仲孫謝等人已經聯合遼州其餘兩郡郡守,通過遼州以及更加偏僻的地方侵入中原,但遼州黜置使李世民卻一直在“抵擋”。
說是抵擋,其實也沒有太打出來真火。
遼東西郡郡守府
李世民坐在院落中讀書,這幾年他總是喜歡讀書,因為讀書能夠明智、能夠明理,他從書中得到的道理越來越多,也使得他越來越通透。
而也正是在這幾年,他的“長子”與“次子”也都問世。
隴西那邊雖然多次有信件寄來,但李世民卻一次都沒有回複過,有些時候人心冷了就不會再期盼往日心熱的時候所期待的事情了。
在李世民的心中,隴西李氏與他已經沒有什麽關係了。
長孫無忌從外邊匆匆走了進來,臉上還帶著驚喜的神色,他看著李世民開口道:“二郎,京都傳來消息,那位恐怕是堅持不住了。”
“恐怕挺不過今年!”
李世民神色一怔,而後看著長孫無忌說道:“這怎麽可能?”
“當今的身體不是一直還不錯麽?去歲年末的時候甚至可以前去蘇杭遊玩,今歲甚至要禦駕親征,怎麽突然之間就.”
長孫無忌倒是有些顧忌,他低聲說道:“倒是有些猜測,說是當年萬歲帝身邊的人有遺留下來的,這些人中有些感念萬歲帝的恩德,一心要為萬歲帝複仇,所以暗中給當今下毒。”
下毒?
李世民蹭的一聲站了起來,滿臉的不可思議:“這怎麽可能?”
“陛下的日常起居全都是有人試過毒的,那人怎麽可能躲得過去?皇宮裏麵的那些人都死了不成?”
長孫無忌歎了口氣:“事實上,那下的也不是毒,而是一種藥。”
“皇帝日常所用一點問題都沒有,但經過禦書房中的一種“熏香”激發,便是無色無味沒有任何人能夠察覺的“慢性毒藥”,這種毒藥似乎是大漢時候所留。”
大漢宮廷所用的秘藥?
李世民從自己的腦海中扒拉出來了這一絲記憶,繼而有些猶豫:“難道是當年劉皇叔所中的“煮鶴”?可是“煮鶴”不是隻能夠讓人昏迷三日麽?之後不會對身體有任何阻礙。”
長孫無忌點頭,而後又搖頭:“確實是“煮鶴”,但據我們在宮中的探子匯報,煮鶴經過不同的“引子”激發,是不同的效果。”
“那個內侍所使用的是“烈火”,而不是“焚琴”,所以每次激發,“火”都會留在陛下的身體中,積攢毒素,隻會讓陛下覺著“頭疼”,而若隻是如此也不致命,但更要命的是陛下所服用的“金丹”之物中,有“焚琴”的存在。”
“三者匯聚,頭疼日益加劇,人長久不能安眠,渾身上下都如同“烈火”燃燒一般。”
“在某一個時刻會徹底爆發。”
“如烈火澆油,轟然爆發。”
他說完了這些後,看著李世民,稍微有些意動:“二郎,陛下若駕崩,則天下動蕩,諸王逐鹿。”
“我們是否.?”
李世民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書,而後輕聲道:“內兄,不要著急。”
他點了點麵前的棋盤,聲音中帶著些許玩味:“這世道如棋,真正的下棋人還未曾就位呢,若是伱我提前入局,隻會成為這棋手的“棋子”。”
“等吧。”
“如今,你我需要做的事情是積蓄實力。”
李世民偏過頭:“告訴咬金、叔寶他們,抓住時機,盡快練兵,另外時刻準備好,得到我消息之後便聯係關世叔,對仲孫謝等人進行反撲!”
他的眼眸中閃爍著冷靜的光芒。
“待到那一日,便是你我占據遼州,並逐四方之時!”
長孫無忌看著意氣風發的李世民,心中同樣有些許的激動喜悅。
“諾!”
當年將妹妹嫁給李世民的時候,長孫無忌的心裏便存了這樣的心思,他知道這天下絕對要動蕩——因為一部分世家知道“世家之殤”的存在。
想要保存自己的力量,唯有在大清洗中選擇自己所占據的一方,而後與他逐鹿四方。
當最後成為那個獲勝者的時候,他們隻需要舍棄小部分的利益就可以讓家族繼續存續在新時代!
這世如棋盤,操盤手唯有寥寥幾個而已。
大業六年,冬。
天下局勢更加動蕩,大運河的挖鑿已經進入到了收尾階段。
大雪紛飛的日子逐漸來臨,楊廣對於四方的局勢掌控逐漸變弱,但他依舊是宣召“宇文化及”回京,哪怕這個時候宇文化及征討“竇建德”幾乎臨近成功也是一樣。
他一連給宇文化及下了九道聖旨催促,並且讓裴矩調兵時刻準備。
在這樣的局勢威脅之下,宇文化及終於還是回京了。
他抵達京城的時候,正是大業六年的元月。
雪花落在大地上,覆蓋了一切。
裴矩站在城門口迎接這位“功臣”,宇文化及風塵仆仆,眉宇中帶著幾分疲憊和哀傷,他似乎已經知道了自己這一次回來要麵對的是什麽。
“你來了。”
宇文化及沉了一口氣,看著裴矩說道:“隻是沒想到,送我最後一程的人竟然會是你。”
裴矩輕笑一聲,一邊往城中梅園走去,一邊開口問道:“你就這般認命了?”
宇文化及愣了一下,心中似乎有些“想法”升騰起來,他看著裴矩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裴矩搖頭,並沒有回答宇文化及的問題,反而是說道:“我前幾日要告假歸家,一直拖到了你回來,你回來之後陛下便開始懷疑起來我,轉而同意了我告假的要求。”
“明日我便辭官歸鄉了。”
他看著宇文化及,感慨一樣的說道:“世多無情,因果循環啊。”
宇文化及的神色更加難看了,起初他隻是試探一下裴矩是否知情,但隨著兩人聊得越來越多,他發現裴矩好像真的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會認命麽?
簡直是放屁。
他回來不是為了讓楊廣安心的、也不是為了回來送死的——他是為了送楊廣去死的。
當年的楊堅可以發動“血夜之變”,殺死萬歲帝登基,那他為什麽不可以殺死楊廣登基成為新皇?
皇帝的神聖性?
早已經被楊堅丟到狗肚子裏去了。
但隨著“聊天”的深入,宇文化及的臉色越來越好看了又,因為他發現裴矩好像並沒有想要管這個閑事——而且也不是警告、暗示他。
裴矩是真的打算告老還鄉了——哪怕這個家夥如今才不到而立。
他還順便說出了一連串的“官員”名單,這些都是當年與陳氏家主一同科考上進士入朝為官的人,這些人也準備隨時退場。
宇文化及站在月光下,站在這明明熱鬧非凡,但卻讓他莫名其妙覺著荒涼的京都城中。
他突然之間覺著脊背發涼。
為什麽感覺他走的每一步都在人的算計當中?為什麽感覺他明明要坐上那個位置了,卻依舊覺著命運被他人所操控?
他不懂。
京都某處。
裴矩一如既往的來到這個破舊的屋子中,將這破舊的屋子裏麵的東西都收拾好,而後將燭火打翻。
這個破舊而藏著秘密的小屋子,便這般沉淪在大火中。
些許青煙嫋嫋直上。
而陰影與黑暗中,裴矩緩慢的朝著府邸中走去。
大業七年,元月。
京都大火。
天下英豪,並逐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