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天下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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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有病?”
李世民一臉茫然的看著身旁的陳臨安,發出了來自靈魂的呐喊與質問。
陳臨安、秦瓊、程咬金、乃至於方才加入沒有多久的房玄齡、魏征等人都是低著頭偷笑,但卻一句話都不說。
“咳咳——”
陳臨安笑了兩聲之後,看著又崩潰又迷茫的李世民說道:“別介,別介,好歹是你爹呢哈哈哈哈哈哈。”
李世民幾乎陷入了崩潰當中,他看著哈哈大笑,笑的猖狂的陳臨安說道:“你再笑我就寫信告訴陳伯父了!!!咱們誰都別想好過!”
陳臨安這才止住了笑容,他揉了揉笑的有些僵硬的臉頰說道:“其實李淵的想法很好理解,如今你的勢力強大,與宇文化及的一戰幾乎沒有懸念,這中原必定是你的。”
“而如此一來問題就出現了。”
陳臨安為李世民分析著如今的情景:“他能打得過你麽?”
“事實上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勢力是絕對無法與我們爭鬥的——甚至說句不好聽的,如果不是顧念陳氏與你的反應,李淵的勢力恐怕就連獨孤劍都無法吞並,更不必說如今的宇文化及、乃至於你了。”
“那麽,這種情況下李淵該怎麽辦呢?”
陳臨安的臉上帶著嘲諷和不屑的神色,他淡淡的撇了撇嘴說道:“那麽隻能夠從另外的事情上做文章了,比如這個孝字。”
“你李世民是他的兒子,那麽他現在做出來一副好父親的樣子,好似是在為你讓路的樣子,讓你平定中原,更是先你一步立國,然後加封你為天策上將、加封為秦王。”
“其中所為,目的便是要將你架起來。”
陳臨安說道:“李淵不是一個蠢貨——但他的確是有野心的,為了自己稱霸天下的願望,為了坐上那個皇位,他可以做一些看似不要臉的事情。”
“他在賭。”
聽到這話的李世民等人都陷入了沉默當中,他們沒有一個笨蛋,之前隻是以為李淵是一個“小醜”,而如今被陳臨安說透了之後,也瞬間明白了李淵的想法。
在自己並沒有這個力量成為皇帝的時候,要如何才能成為皇帝?
答案很明顯了。
利用自己的兒子。
在華夏大地上,在中原大地上,“孝”似乎是一個永恒的命題,而對一個人惡意最大的斥責莫過於“不忠”“不孝”“不義”這三個。
其中,不忠不義尚且還能夠諒解——畢竟如今的華夏,儒家還未曾發展到“君君臣臣”那一套,講究的依舊是春秋時期的那一套君臣知交論。
當年的董仲舒也很想將那一套三綱五常加到儒家學說裏麵,但還沒有等他開口,就被當時的大儒們集體反對,甚至有些人來到了官渡,請求陳氏的人以“孟子”的名義將董仲舒趕出儒家一脈.
畢竟孟子的真傳,的確是在陳氏
但唯有“不孝”是無法諒解的,經過四百年的大漢王朝傳承,孝似乎已經融入了所有人的骨子裏——他們被孝所束縛著。
哪怕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從大虞開始,“舉孝廉”已經不再成為入朝為官的途徑也是一樣。
李世民陷入了沉默,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臉,感慨的說了一句:“我倒是知道他對我沒有什麽父子情誼,但卻沒有想到,他竟然能夠做到這一步。”
他仰起頭長歎一聲,臉上心中具都是悵然。
人的心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失望的?
是在經曆了一件一件讓人失望的事情之後,逐漸的陷入了絕望。
真正對一個人絕望,是依舊在意,依舊恨他麽?
李世民此時好像明白了一些。
真正對一個人絕望不是恨,不是在意,不是悵然,不是哀傷,是.空虛與不在意。
當失望到了一定的程度,便不會再繼續去在意、繼續去恨了。
那人不過是一縷塵埃淡淡的飄散而過,繼而成為這世上的一縷煙塵,最普通不過的一縷煙塵。
他站在那裏,負手望向蒼天。
“罷了,他既無情,我何必再顧念所謂父子親情?”
“著人暗中傳播當年李淵以及李建成所做之事,並且將那來傳旨的所謂“使者”斬殺,頭顱懸掛於城池之上。”
李世民沉默了一瞬後,再次開口說道:“另外,著人查探一下這“使者”的家人,將其好生安置。”
他閉上眼睛。
其實他並不想殺害這個使者,但此時想要擺脫“李淵”唯有如此做,其餘的做法都會被李淵解讀為“還有舊情”。
而李淵定然也知道自己的反應和動作,派遣來的這人恐怕也不得李淵的心意吧。
李世民苦笑一聲:“果真是我的父親啊。”
“我從前當真是小瞧了他。”
陳臨安也是冷笑一聲:“是啊,我們從前都小瞧了他。”
“這一招借刀殺人玩的妙啊。”
那被派遣來的人,恐怕便是在李淵那個“唐”朝廷中反對李淵的人,而李淵派遣此人前來,成了也沒有功勞,不成卻是要留下性命的。
畢竟其他人不知道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如何,難道李淵本人還不清楚?
前來使者最好的下場便是被無奈之下接了聖旨的“李世民”記恨,然後暗中報複;最壞的下場便是被李世民梟首示眾,以表示自己的決心。
李世民招了招手:“不必去查探了,恐怕這人在來的時候,李淵就已經將其家人看顧好了,等到我殺了人之後,便將此罪名推脫到我的身上,掃除了一個障礙的同時,還能夠收攬人心。”
他眯著眼睛:“他如此做,我卻不能讓他順了心意。”
心中思緒百轉千回,而後笑了一下,他看向陳臨安:“七郎,這個人便交給你了。”
“你應當知道要如何做吧?”
陳臨安看著李世民的眼眸,而後瞬間了然,長笑一聲:“哈哈哈哈,如此也好,讓那李淵自食惡果!”
昌德四年,冬末。
這一年的最後一天,天空上飄落著無數的雪花。
大雪紛飛落在大地上,將一切都染成了潔白的顏色,身為“大晉”的都城,洛京此時卻是顯得稍微有些荒涼了。
皇宮內
宇文化及坐在禦書房內,按著自己的額頭,為自己的前路感覺到悲哀。
“你說,朕還能夠走下去麽?”
裴矩坐在他的麵前,手中拿著奏疏正在處理,哪怕是李世民即將打到洛陽城,他也是要處理政務的,那麽多的百姓在等著,難道便讓大晉停止運轉?
他做不到這種事情。
“陛下所說的,臣不知道。”
裴矩放下手中的奏疏:“但若是陛下想要的話,臣可以為陛下修書一封。”
修書?
宇文化及抬起頭,一臉茫然:“修什麽書?寫什麽內容?”
裴矩玩味的笑了一下:“當然是寫降書咯。”
他攤了攤手,看起來頗為無奈的樣子:“陛下,如今李世民距離洛陽城隻剩下三日的路程了,若是其大軍快馬加鞭,隻怕兩日內便能抵達洛陽城。”
“而您呢?”
裴矩看著宇文化及,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如今還坐在這裏自怨自哀,說什麽是否有前路。”
“您到底是想要抵抗還是不想抵抗呢?”
“若是想要抵抗的話.”
宇文化及雙手撐著桌子看向裴矩:“若是想要抵抗如何?”
裴矩從一堆奏疏中抽出來幾本:“若是想要抵抗,則臣可以為陛下抽調糧草、大軍,這些約莫可以守住洛陽城半年之久。”
“而這半年時間內,足夠將李世民耗在這裏。”
“之後,臣可以聯絡涼州等地,以及南方的李淵勢力,聯合在一起,先行剿滅李世民。”
“如此一來,雖然大概率並不能剿滅李世民,但卻可以保住自己,並且站穩腳步,之後依照如今大晉的國力,可以退往涼州,而後與南唐、李世民兩個勢力三分天下。”
宇文化及微微皺眉:“這般之下,三分天下的概率有多大?”
裴矩說道:“大概有兩成。”
畢竟如今大晉的勢力匱乏,而李世民則是兵強馬壯的。
宇文化及再次皺眉問道:“可是李淵哪裏會同意咱們的想法?李世民可是他的兒子!李世民拿到了跟他拿到了有什麽區別?”
裴矩看著宇文化及有些無語,他此時真的覺著,有些人哪怕是當了皇帝之後,腦子該不好使還是不好使。
“陛下,您真的覺著唐國公和天策公的關係還是父子?”
他看向遠處的方向,似乎在透過一場大雪看那即將到來的“血戰”。
“唐國公早年聽從長子的勸告,想要讓李世民過繼李建成的長子為長子——如此一來,將來天策公的位置也依舊是李建成這一脈的。”
“問題是,李世民並非是沒有子嗣,隻是成婚兩三年尚且沒有動靜而已,他的年歲還小,哪裏用得著過繼別人的孩子?”
“這位天策公恐怕早已經和唐國公翻臉了。”
“陛下若是不相信的話,等著看就是了——過幾日一定有一出好戲可以看。”
宇文化及點了點頭,隨即說道:“那若是不想反抗呢?”
裴矩雙手一攤:“那就更加簡單了。”
“臣為陛下寫一封禪讓詔書以及一封降書,之後咱們君臣去見李世民,然後咱們就可以跟著李世民征討天下了,陛下一身勇猛武力也有了用處,不必再拘泥於深宮之中,而臣也可以少一些這麽忙碌的時候了。”
宇文化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長歎一聲說道:“唉,裴矩啊,你是不是早就有投靠李世民的想法了?”
裴矩慨然點頭,十分歡喜的說道:“房玄齡那幾個家夥早就跑了,現在整個朝堂的事情全都壓在我的頭上。”
他指著自己的頭說道:“陛下,哪裏有人可以兼任中書門下尚書三省的令首的?甚至你連幾個副手都沒有給我派遣,如今三省事務臣一手全抓,你知道臣有多長時間沒睡過好覺了麽?”
聽著裴矩的責問,宇文化及下意識的抬起頭,背著手:“啊?什麽?你說什麽?朕聽不到。”
片刻後,兩人同時笑出了聲。
“好了。”
笑聲完畢之後,宇文化及看向了裴矩:“其實朕也早就後悔了。”
“當年坐上這個位置,純屬是腦子一熱就坐上來了,可我卻完全不適合當皇帝啊,我哪裏有那個腦子,我還是喜歡當將軍,縱橫四方,上馬殺敵,肆意瀟灑的。”
“隻是.”
宇文化及有些擔憂:“李世民會接納我麽?畢竟我之前.”
裴矩看著宇文化及:“這一點陛下倒是不用擔心,李世民和楊廣不同.”
他問了一個很直截了當的問題:“哪怕是上馬殺敵當將軍,陛下能打贏李世民麽?”
宇文化及沉默,然後想了想李世民的戰績之後說道:“不能。”
裴矩輕笑:“那不就結了?”
“功高蓋主的確會下場不好,尤其是之前身份顯貴的情況下,但——那也得是能夠蓋得住這個“主”啊,李世民此等雄才大略的人物,咱們想超越他,有些難。”
他從一堆奏疏中抽出來兩本:“諾——陛下瞧一瞧。”
“這是我為陛下寫的降書和禪讓詔書——”
宇文化及翻了個白眼:“我就知道你,原來早就是寫好了。”
他接過來看了一眼繼而點頭:“寫的不錯。”
“這天下正統,還是交給有能耐的人來坐吧。”
“朕實在是坐不住這個皇位咯。”
宇文化及嘿嘿一笑:“幸虧這皇位是我自己搶過來的,不是祖宗留下來的。”
他摸了摸下巴:“身為開國之君,又同時是亡國之君的,古往今來,是不是隻有朕一個?”
洛陽城外三十裏
軍帳中
李世民看著手中的禪讓詔書以及降書,神色也同樣十分古怪。
他看著軍帳中的眾人,問出的同樣是這樣的話語。
昌德五年,元月三日。
李世民大軍抵達洛陽城外三十裏,而此時,大晉皇帝陛下“宇文化及”則是下了降書以及禪讓詔書。
自此,天下隻剩下了兩個勢力。
李淵以及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