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定國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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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誰都覺著,這天下或許已經安定了下來,不會再生出什麽戰亂之事了。
    畢竟在天下人的眼裏,李淵和李世民不就是一家人麽?
    怎麽著?
    都是他們老李家的天下了,難道還要爭奪一番?
    這天下難道還能生出來兒子打老子的事兒來麽?所有人都在默默的調侃兒,他們覺著事情很清晰明了,他們已經可以開始慶祝太平盛世了。
    除了李淵、李建成、李世民這一家三口之外,還有一部分“近臣”知道戰爭還沒有結束的事情,他們都在默默的等待著,等待著那.號角聲的響起。
    洛京
    李世民坐在龍椅上,神色有些莫名,他撫摸著身下的龍椅長長的歎了口氣:“七郎,你說我若此時就宣布與南方李淵的戰爭繼續,會不會讓天下人嗤笑辱罵我?”
    “辱罵我是個為了皇位而連自己的父親都能夠放棄的人?”
    李世民站在那裏,站在這至高無上的皇位旁邊,眉宇中帶著幾分落寞的神色,他的背影寂寥無比,像是深秋從樹上飄落下來的最後一片樹葉。
    因為是最後一片樹葉,所以沒有朋友的陪伴,也因為是注定要飄落到地上的樹葉,所以他終究是要做出那等事情。
    這或許是李世民的心結。
    但李世民卻也並不會因為所謂的“心結”就去做一些更讓他難受的事情——比如接受李淵以及李建成的討好,並且回去做一個乖乖的“天策上將”或者說“秦王”。
    他早已經與那個破破爛爛的家決裂了。
    從他的母親死亡的時候,那個家就已經發生了改變,不再是他能夠繼續待下去的地方了。
    從他母親死亡的時候.他那個父親就早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承諾。
    一切.早就已經發生了改變。
    他或許會被困居在“親情”的漩渦之中,但他卻永遠不會拿這個天下開玩笑。
    李世民並不是“陳氏”的弟子
    但他其實比此時天下的任何陳氏弟子,都更加像真正的陳氏弟子
    為何?
    因為那一本傳承自萬歲帝的書籍。
    那雖然隻是一本雜談,但卻將萬歲帝的無數思想全都老老實實記錄了下來,白紙黑字,從來不會騙人
    萬歲帝的老師是誰?
    是陳誌麽?
    其實並不是。
    萬歲帝若是從“輩分”來算,他是當今世上輩分最高的“陳氏”學子。
    為什麽?
    因為教授萬歲帝知識的,不是陳氏的某一位弟子,也不是上一位陳氏家主,教授萬歲帝知識的,是那早已經亡故了的陳氏第一代家主!
    萬歲帝的所有知識、所有思想,都是從那一本本陳氏第一任家主“陳野”親自所書寫的雜談中得來的,他自然隻能夠算是那位陳氏開祖的弟子。
    李世民若是按照輩分和學習的知識來算的話,就算是此時的陳氏家主或許還要比他低了幾個輩分。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都去學習了陳氏第一任家主的那些“知識”。
    李世民的神色晦澀不明。
    良久之後,他轉過頭看向身後的陳臨安:“七郎,那件事情準備的如何了??”
    陳臨安微微低頭,表示對這位“陛下”的尊敬,雖然還未曾登基稱帝,也沒有定都改國號,但這一位的確已經算是皇帝了。
    陳氏對於和這些皇帝的相處向來是有自己的一套規矩。
    在這些人沒有成為皇帝之前,這些人或許可以成為他們的朋友、弟子,但隻要這些人成為了皇帝之後,這些人的第一身份就永遠是“皇帝”,是“君主”,而非是他們的朋友或者弟子,亦或者是什麽其他的身份。
    這一點在這近千年的時間內,救了陳氏無數次。
    那些皇帝雖然懷疑陳氏、擔心陳氏、甚至有可能是開始提防陳氏,但他們在最重要的時候、在最關鍵的地方,卻從未曾質疑過陳氏。
    這也是原因之一。
    九百年來的信譽,讓這個龐大的世家成為了那些雄主們最放心也是最不放心的存在。
    “啟稟陛下,事情都已經準備好了。”
    他沉吟了片刻後說道:“隻是,真的要這麽做麽?”
    陳臨安扶額歎氣:“若是這樣子做的話,您的名聲隻怕是真的要短時間內保不住了。”
    李世民並不在意這些,他隻是坐在那裏,輕笑一聲。
    大殿之外的陽光落在他的臉頰上,一半的臉頰藏在陰影當中,看不清其中情緒,另外一半的麵容卻露在陽光之下,被這陽光照耀顯得十分溫潤。
    “做罷。”
    他有些自嘲的說道:“反正等到我遷都定京稱帝的時候,他們也會把這些有的沒的事情繼續去做的。”
    李世民冷笑一聲:“總歸是要有一段時間不好的名聲,那為何不將這一段時間也好好的利用起來?將這個事情利用起來,徹底斬斷李淵的想法!”
    他站了起來,不再自稱為“我”,而是自稱為“朕”。
    “朕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拿這些所謂的仁義道德想要威脅朕,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朕也絕對不可能受他們的威脅!”
    李世民的神色冷凝,整個人站在那裏如同一把利劍一樣,銳利衝霄漢!
    陳臨安看了一眼李世民,繼而長歎一聲:“也罷。”
    他頓了頓:“我父親來信,他已經去信給大哥了,大哥可能很快就會帶著西涼前來投誠,另外就是大哥也會在朝堂上任職。”
    西涼?
    李世民倒是沒有太在意後麵陳若瀚來任職的事情,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畢竟他如今能用的人並不算太多。
    天下還未曾安定,他需要的人都是最頂尖的人才。
    如今手中隻有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三人勉強算是經世之才,但距離最頂尖的驚天之才還差了稍微一點點,差的並不是智慧與天賦,而是經驗。
    這三個人之前畢竟沒有統籌中央的經驗,小小的遼州幽州讓他們經營或許還可以,但突然之間將一個龐大的帝國塞給他們,他們大抵上是控製不住,管理不好的。
    至於裴矩麽.
    李世民摸了摸下巴,心裏更是有些無奈。
    裴矩那個小子倒算是與陳若瀚相差無幾的驚天之才,但這小子懶散的要命。
    他之前曾經跟他說過,讓他繼續擔任令首,但這小子直接退卻了,還說出了一大堆理由。
    什麽現在正是收攏皇權、收攏中央集權的機會,什麽他是降臣,降臣若是和其餘的功臣一樣都成為了令首不能服眾,最後甚至搬出來了自己的年紀大了,身體年邁了,所以不能夠擔任令首的鬼說辭上來。
    這就讓李世民無奈的牙癢癢,但卻又沒有一點辦法。
    因為裴矩說的都是對的。
    而房玄齡二人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是避險還是什麽的,總而言之都是不願意擔任令首的這個位置。
    好好的相位至今竟然空置了!
    但.
    盛世安定的時候,相位空置也沒什麽,畢竟就如同裴矩所說的一樣,是好事,可以收攏皇權,將權利慢慢的集中在皇帝的手中。
    但在亂世的時候卻不行,沒有這樣的一位總籌中央的人,皇帝怕是要累死。
    這個時候陳若瀚來了,那便真的是天大的好事了。
    陳氏的人當令首,坐相位那不是理所應當的麽?
    甚至李世民都已經想好了該怎麽壓榨這位未來的“大唐丞相”了。
    中書令、尚書令、門下令。
    三個令首所要幹的事情其實差不多,隻是各自統籌一個部門而已——三個職位加在一起就是原來的“丞相”權力了。
    陳氏的人既然來了,就好好的給他坐在丞相的位置上發光發熱吧。
    等到陳若瀚老病而亡的時候,他或者他的兒子也可以順理成章的哭幾聲,然後表示不知道除了陳若瀚之外還有什麽人配坐上這個位置——然後將三個令首的位置空置。
    等到那個時候,太平盛世許多年,天下之間安定。
    丞相的權力就再次分化。
    從漢初時候的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分裂到後來漢武帝之後的丞相、丞相署內吏並肩,丞相職權兩分,再到後來大虞時期的“三省”製度,五相並存,再到未來的六相並存。
    相權從一份撕裂成為兩份,再撕裂成為三份,再撕裂成為五份,再撕裂成為六份.
    看似是相權變多了,但實則是相權變少了。
    李世民想著想著,甚至還嘿嘿嘿的笑出了聲。
    “陛下?陛下?”
    陳臨安有些無奈的看著李世民嘿嘿嘿的笑著,整個人都顯得十分無奈,他終於忍無可忍的大喊一聲:“陛下!您在幹什麽?”
    李世民迅速回過神來,輕咳一聲:“好了,朕等著成濤兄的到來。”
    “若是成濤兄再不來,朕真的要去官渡哭了。”
    昌德五年,元月末。
    李淵的使者從南方抵達了洛陽城,並且在朝會上見到了李世民。
    正當少數幾個人外的所有人都以為,李世民會接過那道聖旨繼而成為“秦王”,然後在洛陽城恭迎皇帝大駕的時候,令這些人完全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大殿之上
    李世民神色冷漠,看著單雄信說道:“爾乃何人?”
    單雄信此時已經知道自己所要麵臨的是什麽事情了,他也很想逞英雄然後留下一世英名,但.他真的不想讓家人死在南方,所以他早就和李世民商量好了。
    今日所要做的,隻是唱一出戲而已。
    他高傲的梗著脖子,一副看不起李世民、順帶看不起台下這些人的樣子,做出了一副天使的樣子:“我乃大唐皇帝使者!”
    “秦王?還不速速跪下迎接聖旨!”
    此言一出,在場不少想著讓李世民快點接聖旨的大臣都皺起了眉頭,他們不知道李淵和李世民的關係,但李世民這種雄主怎麽能夠被如此侮辱?
    這些人原本是大隋的老臣,後來投降了宇文化及,就成了大晉的老臣,再後來跟著宇文化及一同投降了李世民,自然就算是李世民的大臣了。
    能跟著君主投降這麽多次,他們的道德觀念也就可見一斑了。
    但即便是他們,此時都覺著強烈的憤怒。
    就更何況是那些跟著李世民打天下的將領們了,他們怒目圓睜看著單雄信,神色陰沉。
    主辱臣死!
    李世民卻冷笑一聲:“大唐皇帝?秦王?”
    “這世上哪裏來的大唐皇帝!”
    “什麽東西也敢冒充皇帝?”
    他看著下方站在前麵的宇文化及說道:“宇文愛卿,難道你還一份禪讓詔書賣了兩次,還賣給了這勞什子使者的主子一份?”
    宇文化及也被提早通知,甚至昨日還連夜找了裴矩陪自己“練習”了一次,所以此時也沒有出岔子,利索的跪在地上,聲音不變,依舊是那麽沉穩,但說出的話卻好像十分慌亂一樣。
    “臣惶恐。”
    他語調平靜,說的話卻是惶恐,整個人顯得十分怪異。
    “臣這禪讓詔書怎麽可能賣了兩次呢?”
    “這世上能夠有德行接受皇位的,接受臣禪讓的,隻有您一個,臣並不認識其餘所謂的皇帝了。”
    宇文化及不無嘲諷的說道:“或許是什麽山溝子裏突然冒出來的人吧,做什麽癡心大夢,覺著自己登基祭祀昭告天地之後,自己就算是皇帝了。”
    他感慨道說了一聲:“華夏九州大地,自古以來如此的戲謔人物並不算少,他們隻是做春秋大夢而已。”
    李世民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然後才無奈的說道:“朕就說,怎麽突然之間冒出來了一個皇帝呢?朕誤會宇文愛卿了,以為愛卿將這禪讓詔書賣了兩份。”
    說著之後,一臉歉意的看著宇文化及:“為了補償愛卿,便為愛卿加三百的食邑吧。”
    宇文化及連忙謝恩。
    之後李世民又看著那單雄信頗為困惑的說道:“你的主子是誰?承繼的是什麽天命?”
    他假裝自己十分迷信,拿起桌子上的傳國玉璽:“朕承襲大晉,大晉承襲大隋,大隋承襲大虞,大虞承襲大漢,大漢承襲大秦,大秦始皇帝橫掃六合,封禪泰山,授命於天。”
    “此之謂萬世一係。”
    “你家那個皇帝承襲誰?有什麽正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