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轟轟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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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您聽說了麽?”
    “官渡城中的那位已經放出話來,說是自己得悟天地至理,明了世間無數造化,於嶺南城中感悟天道,要從南打到北,橫推天下,以此證當年秦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的諸子之境啊!”
    “怎麽沒聽說?”
    “不過我聽說的比你要全麵多了。”
    那人嘿嘿一笑,十分拿喬,周圍暗自聽著的人也都悄然湊了過來,其中有錢的便直接喊了酒肆的老板為這位上了一壺好酒。
    一口酒飲下,這人才十分得意的說道:“我家中有一位親屬是官渡陳氏中的小廝,他聽聞那位從拙身樓中出來的時候,大笑三聲,而後便開始周遊天下。”
    “到了嶺南城之後,在那大海之上泛舟三日,最後終於得道。”
    “說是得道其實也不盡然,據那位和周邊好友談論,好似是說從當年陳氏先祖的道理中悟出來的新道理,從前陳氏不是沒有一個什麽具體的流派名字呢?”
    “這次那位就悟出來了陳氏所走道路的具體名字,就像是儒家、道家、以及墨家這種名字一樣的。”
    這人幾杯酒下肚,便有些不知道天南地北了,整個人都十分得意洋洋的說道:“嗨呀,反正你們等著就是了。”
    “國朝十八學士全都在京都中準備好了,等著那位駕臨長安與其辯經呢!到時候誰贏誰輸自有定論,若是那位真的悟出來了天地至理,以此來直接辯駁倒了十八學士,那他稱子也是應當啊。”
    周圍人臉上都帶著驚歎的神色,他們的臉上都滿是期待。
    “豁!那位要單挑國朝十八學士?”
    “嘖嘖嘖,果然不愧是陳氏俊才啊!”
    酒足飯飽,八卦也已經說完,這酒肆中的人也就漸漸地少了起來,但這消息卻是傳播了出來,漸漸的,整個長安城全都知道了陳氏的那位天縱之資的下一任世子要從南方而來,挑戰國朝十八學士,以此來稱子的消息。
    太極殿中
    李世民看著傳的沸沸揚揚的消息,無奈的扶額歎氣,他看著身前即便是來了太極殿中,也是坐在那裏見縫插針的找時間處理朝政的陳若瀚。
    “我說成濤啊,你就不管管你家孩子?”
    “就這麽讓他從南方一路而來?”
    “直接乘船來長安也是好的啊,就這麽一路慢慢悠悠的來,難道就不害怕在中間就被人辯駁倒下?”
    李世民這話與其說是擔憂,不如說帶著那麽些許的調侃意味。
    陳若瀚隻是瞥了一眼李世民,冷笑一聲,聲音中帶著些許不屑和憤怒:“煜兒幼年的時候性情敦厚,根本就不是這種喜歡張揚的人。”
    “他即便是想要辯經,從而達成稱“子”的目的,也不會用這種十分張揚的手段。”
    “陛下,您能告訴臣為什麽這個消息隻是在刹那之間就傳遍了長安城麽?您能告訴臣,為什麽一向性情敦厚的煜兒竟然會選擇如此張揚的方式從南一路打到北麽?”
    李世民不開口還好,一開口陳若瀚就壓不住心中的怒火。
    他看著已經偏過頭吹起來口哨的李世民,一字一句的說道:“您能告訴臣,為什麽前些日子官渡城中有人來信說,陛下的暗衛悄然前往官渡,給正在拙身樓中閉關方才出來的煜兒送了一封信麽!”
    李世民訕訕的笑了一聲,偏過頭看天看地看桌子,吹著口哨,就是不看已經憤怒至極的陳若瀚。
    他輕咳一聲,隻是說道:“哎呀,反正煜兒總是要來長安城的,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做的轟轟烈烈些呢?這樣也可以讓煜兒揚名不是?”
    說到這裏李世民像是找到了理由,所以十分有底氣了一樣。
    “若是正常按照咱們之前說的流程,從官渡到長安,然後再讓煜兒和國朝十八學士辯論,那麽即便是贏了,大家也會覺著是因為陳氏的威名,所以大家都在讓著煜兒。”
    “如此一來,怎麽能夠揚名呢?”
    “可一路從南打到北就不一樣了,你不是常說麽,這理越辯越明。”
    “說不定還能給煜兒一點新的靈感呢?”
    陳若瀚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在陳煜被李世民挑動,難得一見的想要狂放一把的時候並沒有阻攔,反而是順水推舟,說服了自己的父親——那位還在人世,對陳氏、對天下依舊有著深切掌控的鎮國王。
    若非如此,陳煜怎麽可能出得了官渡呢?
    而現在表現的如此憤怒,僅僅是因為李世民這個賊子,竟然還在自己的麵前裝模作樣,這讓他十分不滿——他自己在這幫李世民處理朝廷政務,李世民卻整天找樂子,找樂子也就算了,畢竟李世民是皇帝。
    可李世民竟然還敢找樂子找到他的頭上,找到他的麵前!
    這不是指著和尚罵禿驢麽這。
    所以才有了陳若瀚今日的暴躁。
    而李世民也深知這一點,他看著依舊處於憤怒狀態的陳若瀚說道:“那個成濤啊,要不然朕再設立一位令首幫幫你?”
    他的神色中帶著的是嚴肅的神色,表示這個時候的他是想要討論正經事的。
    陳若瀚按了按自己的額頭,搖了搖頭:“不必了,臣還能夠處理的過來。”
    他長歎一口氣:“隻是最近這段時間,因為咱們的謀劃,所以要準備的事情和東西太多了,一時之間有些忙碌而已,更何況陛下將三位令首全部削除,隻剩下臣一位令首兼任三省的事務,目的不就是為了等到臣死了之後,徹底的將三位令首也全都廢黜麽?”
    陳若瀚似笑非笑的看著李世民,有些無奈的說道:“這並非是什麽壞事,所以陛下大可不必試探臣。”
    “自當年先秦的時候開始,丞相的權力就太過於巨大了,曆朝曆代的皇帝都在想辦法將丞相手中的權力分散,最後是將這些權力握在自己的手中。”
    “曆經數百年,近千年的時光,陛下終於做到了將丞相的權力一分為三,而後又一分為六,並且每一份權力都有可以去製衡的人。”
    “如此一來,皇帝的權力就能夠達到頂峰了。”
    “陛下舍得在這個時候,重新將已經打散了的六份權力重新匯聚成三份?”
    看著陳若瀚的神色,李世民訕訕的笑了一聲:“朕自然是舍不得的。”
    陳若瀚點頭:“那就是了,那陛下還問什麽?”
    他冷笑一聲,然後說道:“此事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若是重新將權力匯聚成三份,那麽日後就會再次出現丞相、丞相署內吏,而後再次出現一位丞相。”
    “等到那個時候,這近千年的努力就全部都白費了。”
    對於天下人來說,權力是否被皇帝和丞相兩個人掌控,這並不重要,但對皇帝來說,這十分重要——而等到朝廷將所有的權力都匯聚到皇帝身上的時候.
    陳若瀚的眉宇中帶著些許的悵然。
    他也不知道這條路是否正確,但所有的一切事物在出現的時候,都是要進行試錯的。
    若這件事情是錯的,那麽便重新將匯聚在皇帝手中的權力打碎而後分散給其他人就是了,這對於陳氏來說並非是做不到的事情。
    哪怕天翻地覆,哪怕世事傾倒.
    陳氏也依舊有這份力量,可以與之搏鬥。
    也願意與之搏鬥。
    正如同他和李世民現在正在進行的事情一樣。
    與天鬥、與人鬥。
    或許是看出來了陳若瀚的惆悵,李世民反而安慰他說道:“無論如何,對於目前的朝廷來說,這總是好事的。”
    他自己看的也很開:“若是不行,日後便由陳氏再去謀劃就是了。”
    李世民摸著自己的胡子,絲毫不在意這些事情,仿佛他不是一個皇帝,也不為自己的後代擔憂一樣,他隻是說道:“總之,咱們活著的時候是見不到那些事情了。”
    陳若瀚點了點頭,同樣十分悵然:“是啊,咱們活著的時候,是見不到那些事情了。”
    大殿內的氛圍逐漸的變得惆悵起來,李世民幽幽的看著遠處的方向,忽而開口問道:“成濤啊,陳氏的那些子弟準備的如何了?”
    陳若瀚的眼神變得幽深起來,他閉著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眼眸中已經充斥著銳利的神色了。
    “陛下,陳氏的子弟們時刻準備著。”
    “隻要時機一到.那件事情便可以提上日程了。”
    兩人都不再說什麽,隻是悠遊的望著遠處的天穹,那天穹之上的雲朵四處飄散,顯得十分肆意。
    申國公府
    高士廉神色幽幽,望著周身坐著的幾位老兄弟,輕聲感慨著說道:“老夥計們,陛下想做什麽,你們應該都看出來了吧?”
    “咱們要怎麽做?”
    “是順從陛下和.陳氏的意思,將刀架在脖子上,順著他們的意思將自己宰殺放血,還是.”
    李孝恭輕笑一聲:“將刀架在脖子上放血?”
    “諸位啊,你們當中但凡有一個願意這麽做的,那今日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大哥,不必說廢話了。”
    “說說您想怎麽做吧。”
    高士廉眯著眼睛,整個人的身上帶著些許銳利的煞氣:“既然不想死,既然想保住現有的榮華富貴,那麽就必須是與陛下和陳氏搏鬥一番了”
    他站了起來:“陛下和陳氏如今的意思也很簡單,他們不願意再起爭端,讓戰事覆蓋天下人,既然如此,那麽咱們便順了他們的意思。”
    “那個陳煜不是要文鬥麽?”
    高士廉咧開嘴笑了笑,看著坐在一旁的虞世南、孔穎達以及許敬宗微微一笑:“伯施、延族、衝遠三位俱在,難道我們還怕了他一個毛頭小子不成?”
    他看著三人,尤其是看向孔穎達說道:“衝遠,提前將安伯父請到長安城來吧,也並非是我不相信你們,隻是.凡事都有一個萬一。”
    孔穎達微微點頭,神色不變,並沒有因此而生氣,反而很是慎重的說道:“在聽聞長安城中流傳著陳煜要與十八學士辯經的時候,我便已經給父親去信,如今的父親應當正在朝著長安的方向而來。”
    “隻是父親年邁,或許”
    高士廉聽出來了孔穎達的意思,但他卻並不在意,他並沒有指望孔安還能夠有那個力氣去與陳煜辯駁,隻是為了以防萬一罷了。
    若真的他們都敗了,孔安一出,不必繼續辯駁便能夠鼓舞他們這方的勢力。
    畢竟孔安可是孔子的直係後人!
    這個時代中,孔子雖然沒有被加封為衍聖公,但孔氏的勢力借助著儒家的勢力蔓延,也同樣得到了不可控製的擴張。
    世人都常說,這世上能夠綿延千年的世家,大概隻有三個。
    第一個,已經延續了九百八十多年的陳氏。
    第二個,同樣延續了將近九百多年的孔氏。
    第三個,自漢末時候到現如今,延續了將近五百年的“張氏”。
    這足以見孔氏的實力了。
    朝堂中那些本來中立的儒家學子,見到孔子的後人,難道還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位孔氏的老人與一年輕人辯經麽?
    他們自然是要下場的.
    為的不僅僅是孔氏的尊嚴,還有儒家的尊嚴,或者說是他們自己的尊嚴。
    若是孔安倒下了,那麽便說明陳氏的那位陳煜主張的學說徹底壓倒了儒學,而那些以儒學為生的人便要麵臨滅頂之災了。
    還是那句話。
    這一次,這一場辯經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辯經了,它是一場.
    政治學和儒學持續了千百年的道統之爭!
    道統之爭沒有輸贏,隻有生死!
    官渡
    陳府之中
    陳湛緩緩的睜開蒼老的眼睛,他看著麵前擺放著的陳舊的棋盤,輕聲道歎了口氣。
    那棋盤上已經落滿了灰塵,正如同這世間被許多古舊的家族給遮擋住了一樣.
    “呼——”
    他輕輕的吹了口氣,將棋盤上的灰塵吹起。
    “棋盤髒了,就要好好的打掃。”
    “天下髒了.也一樣。”
    嶺南城
    坐在小舟之上的陳煜緩緩的睜開眼睛,他站了起來,在這蒼茫的天地之中像是一具釋放著自己光芒的螢火。
    “出發!”
    “前往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