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這條小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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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叨了一會兒,兩人出去時,忽然看到院子裏竟有個意外之客——範小胖,他懷裏挎著個他的小籃子。
上午的講授剛剛結束,孩子們拜別謝庭筠後,都一窩蜂散了。
不同於孩子,都是家中長輩陪同。
範小胖身旁是麵帶驕傲之色的謝言祉。
謝庭筠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謝言祉,又看了看範小胖,範小胖嘴唇動了動,似是有些羞赧:“謝先生,我以後也可以來這裏聽您講課嗎?這是十個雞蛋。”
謝庭筠深深的看了謝言祉一眼,帶著複雜之色,但臉上麵不改色。
他聲音帶著獨有的對學生的柔和,彎下腰,“自然可以,今日下午你就過來,和他們一起聽。不過你遲來了幾日,可能會漏下些進度,你如果願意,待課後留下來一些時間,我單獨為你補習。”
“多謝謝先生,學生範漁。”
範小胖麵帶感激之色,連鞠了幾躬,高高興興地看向謝言祉。
“多謝你,謝兄。”
謝言祉驕傲地把頭偏向一邊,抬手揮了揮。
謝庭筠將雞蛋交給程鳶,擋住了想要回房的謝言祉,他的目光掃過他被包紮起的手,皺眉,“說說吧,怎麽回事?”
程鳶收了雞蛋,飛速放回了廚房,然後兩人靠在門後,偷偷的看著院子裏對峙的二人。
“與你無關,你教好你的書就行了。”
不同於以往的討好服軟,謝言祉梗著脖子瞪了謝庭筠一眼,似是想到了什麽,臉色有些冷了下來,想要繞開謝庭筠。
“你是不是偷偷做小工去了。”謝庭筠見狀,臉色也冷了下來,他一把捏住他的手腕,眼底像是凝聚著狂暴風雨一般,
“我耗費心血培養你就是讓你用這雙手去做小工的嗎,不在家好好讀書,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
“什麽什麽樣子,我要什麽樣子才是你滿意的!”
似是被觸及某個底線,謝言祉也忽然發了火,像是忽然被戳破的氣球,所有積攢的怨氣都發了出來,“你要的不過是個能給你帶來榮光的兒子!我已經不小了,我愛幹什麽幹什麽。你不願意幫我,我就自己想辦法,你也別多管。”
謝言祉猛地掙紮開,繞開愣怔的謝庭筠,路過門口的兩人時本就氣紅了的臉更是漲紅,他把門一摔,世界終於平靜下來。
程鳶和謝長祗麵麵相覷,她餘光看到坐在庭院裏背影落寞的人,她說,“你不去看看你父親?”
謝長祗挑了挑眉,“他們父子的爭吵關我什麽事?”
程鳶喔了一聲,而後邊往房間走邊低聲道,“沒想到謝言祉還是個熱心腸的。”
那日見到範小胖,隻隨意聽說了一句家中貧寒,吃不起飯,如今卻捧著雞蛋來求學。
結合謝言祉這幾日的早出晚歸和他手上的傷來看,大抵是去做小工接濟範小胖的開銷,勸他來讀書了。
程鳶心中也是無比唏噓。
這“大少爺”不愛讀書,光愛勸別人讀書,甚至為此不惜屈尊降貴去做小工。
“鳶姐姐想別人想得這般認真?”
謝長祗委屈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程鳶猛地回過神,他手中拈著她一縷細發,眼角含笑。
不知為何,程鳶心中感到一陣心虛,本無需與他多解釋,但還是忍不住道,“隻是想到人的複雜,有些感慨。”
謝長祗眼底一陣晦暗,他隨即又笑道,“鳶姐姐,不想這些了,左右咱們也摻和不了。不如咱們想想那塊地該怎麽處置?”
被謝長祗一提醒,程鳶想起了自己的原本的計劃,連忙拉著謝長祗回了屋。
她麵容凝重,盯著謝長祗盯了半天。
謝長祗剛要張口詢問,就感覺眼前一花,空蕩蕩的地麵上,忽然擺上了一堆他不認識的東西。
“這是……”謝長祗驚了又驚。
“這是我準備裝在地裏的,但因為涉及一些……所以你懂的吧。”程鳶看了看謝長祗,後者眼神澄澈,她繼續道,壓低了聲音,“所以這事隻能由我們倆親自單獨去做。”
……我們倆單獨……
謝長祗眨了眨眼,按壓住內心的雀躍,他小心翼翼開口,“鳶姐姐您告訴我這麽多,難道不怕……”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程鳶笑了笑,像是春日綻放的花兒,晃了謝長祗的眼,“況且你還被我下了毒呢,你總不想當個短命鬼吧。”
原是挑逗的話,謝長尺卻微微紅了臉,他握了握拳,抿著唇,抬頭看向她,珍而重之道,“鳶姐姐,你放心,我永遠不會背叛你。”
兩人對視上,不知為何沉默了許久。
謝長祗拳頭握的越來越緊,心髒砰砰直跳,感覺口幹舌燥。
忽然程鳶噗嗤一笑,一笑幾乎笑進了謝長祗的心裏,就像那年他蜷縮在破敗的宅院裏,忽然抬頭看到的那朵煙花。
但她笑完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蹲下身開始擺弄那堆物品。
謝長祗抿了抿唇,好半晌才磨蹭過去。
他偷偷瞧著她的側臉,才放慢下去的心速又開始不受控製。
——
謝言祉摔了門,一屁股坐到床上,越想越氣。
越想越氣。
手腕上的傷原本在冰天雪地裏已經凍得沒了知覺,如今回了溫暖處,竟是疼地連著五髒六腑開始疼。
該死的偽善的老匹夫!
他不願意幫忙他也能理解,嫌麻煩嘛!
但是他如今自己幫成了,還是靠的自己的努力,那老匹夫不誇他就算了,看樣子要不是在外要保持儀態,怕是要直接抽個木棍來抽他!
臉上一片濡濕,謝言祉一愣,呆呆的抬頭一看,屋頂好好的也沒漏啊。
他手指撫上麵頰,才忽然意識到,
啊,他哭了。
他狠狠擦去眼淚,眼睛通紅,真男子漢從不流淚,隻流血。
那老匹夫不讓他幹,他偏要幹!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他可能幫不了整個大雍的貧窮子女上學,但是能幫一個,是一個。
謝言祉忽然嘴角拉出一個嘲諷的笑,該死的,他什麽時候也成了他曾經最討厭的人,愚蠢的聖母。
可是,
這條小魚在乎,那條小魚也在乎啊。